囹圄——十三槐
时间:2022-08-15 07:0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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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谢谢阅读。
  存稿8w,日更。
 
 
第2章 
  舒似只好轻手轻脚下床,带上门去了客厅。
  视频接上,何佳在视频那边就唠叨上了:“你咋了你?哪里不舒服?”
  “感冒。”
  她看着屏幕里的何佳,好好的一个风韵美人,硬要拿两个鼻孔洞洞的死亡角度对着她。
  何佳问:“你那头怎么黑不溜秋的?”
  客厅里闷热得似火炉,舒似开灯,打开空调。
  何佳瞅了她半天,白眼一翻,说:“你这是睡过头了吧你,别给我装,赶紧来。”
  “不来。”
  “前台要罚款。”
  “罚呗。”
  何佳狂吼:“别给老娘闹!有客人找你。”
  舒似恹恹地躺在沙发上,拿食指粘了粘眼角,“不来,真不舒服。”
  何佳被气得眼瞪瞪,甩下一句“懒得管你”把视频给撂了。
  舒似早就见怪不怪,点开美团给自己点了个粥。
  刚点完,就听见卧室里传来隐隐约约的流水声,灯光从门缝里溢出来。
  舒似趿着拖鞋回了卧室。
  床上没人,卫生间亮着。
  舒似开门进去,戚济南正在洗漱。
  “你起这么早?”
  戚济南正在刷牙,嘴里牙膏沫子含糊着回她:“嗯……今天有比赛。”
  舒似抓着门把的手紧了紧,眼底无波地看着他,没吭声。
  戚济南胡乱漱了下口,掬了两把水泼了泼脸,纸巾一擦,转身走到舒似面前低下了头。
  戚济南身高一米八多点,舒似一米六六。
  她微微昂了下脖颈儿,仰视着他。
  “我去网吧打比赛了,你不用等我。”
  舒似闻见他嘴里牙膏的薄荷味道。
  “爱你,宝贝。”戚济南吻了吻她的额头。
  舒似没说话,只是垂下眼,睫毛扇了扇,目光落在戚济南的腰际——
  灰色短袖的衣角,塞进了格子短裤里,显得很潦草。
  她伸手把衣角拉出来,细细理好。
  边轻轻地说:“去吧,记得吃点东西。”她没说早点回来,因为不到明天早上,戚济南回不来。
  戚济南应了声,从她身边走过,拖鞋声嗒嗒嗒地一路踏到客厅玄关处,随着开门,关门的电子落锁声而消失。
  耳边清晰可闻的是小小的流水声,舒似目光循去——
  洗手台的水龙头没拧好,一小柱水流正缓缓往下流。
  她眼神微黯,走过去把水龙头拧好,关灯,人又回到床上。
  *
  床上还有一点点戚济南起身不久的温度。
  舒似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上面的吊灯,像死鱼一样的躺着。
  日子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她早已经习以为常,最开始的时候她还会对戚济南抱怨,生气,后来就麻木了,她再也没吵没闹,该吃吃该喝喝,生活过得无波无澜。
  手机微微震动,舒似侧身解锁手机,直接跳进微信——
  置顶下面一栏,瀚海实业王海哥发来一条消息:[好的,小舒你多休息,买点好吃的补补。(爱心) ]
  对话框下面一条微信转账,一千块。
  舒似眼球动动,伸出食指触在转账框上,没点下去。
  过了大概半分钟,她点了收款,啪啪打字回复:[谢谢王哥。(玫瑰)]
  手机丢到一边,舒似平躺着,把胳膊搭在阖着的眼睛上,眼球被压迫得略微不适,她没管。
  她只觉得她的人生毫无意义,像一片虚无。
  舒似做陪酒小姐,四年了。
  她在两年前,就已经能够直视自己的职业,无关廉耻,只是妥协。
  就好像别人口中的认命,认清现实一样,只不过舒似认的是人,是戚济南。
  她紧紧地抓着戚济南,哪怕她已经没有力气了,她还是死死不放手。
  她太天真了,现实直接一个过肩摔把她摔得血溢骨裂,痛不堪言。
  舒似闭着眼,思绪混沌地再次睡过去。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全是她从小到大的事情。
  画面凌乱又交错,参差夹在一起,是她糟糕灰暗的小前半生。
  *
  舒似生在一个普通家庭,她爸是个卡车司机,她妈是个家庭主妇。
  日子过的也普普通通,像大多数家庭一样。
  八岁那年,她爸出车祸死了,她妈跟着一个做海产生意的男人跑了。
  舒似的人生是从那时开始重写的。
  她那时候还小,懵懵懂懂地被接去了姑姑家。
  寄人篱下,过得挺凄惨的,饭都不敢吃多一口。
  本来一个开朗水灵人见人爱的小姑娘被折腾地面黄肌瘦一点精神头儿都没。
  后来独身的外婆看不下去,把她接了回去,她爸那边就完全对她撒手不管了,舒似就这么在外婆家彻底住下了。
  外婆对她挺好,就是日子清苦了点。
  舒似小时候的性子不野,也没什么叛逆期,成长规规矩矩。
  但她学习成绩一直不怎么样,高考成绩出来之后,她的分数只够上一个野鸡五年专。
  家里挺穷,外婆还是靠着舅舅给生活费,舒似觉着再念下去也没什么用,索性就不念了。
  后来听同学说A市赚钱容易,舒似立马就回家收拾东西,揣着她兼职赚来的几百块钱,风风火火地从D城去了A市。
  舒适尤其记得离开的那天——
  她拖着行李箱,对着胡同里坐在门槛边小凳上的外婆咧嘴,露出八颗牙齿,又娇憨又兴奋地喊:“等我赚大钱了,回来给您换房子,买好吃的!”
  她记得满脸褶子的外婆只是笑,没说话。
  *
  舒似那时候才刚满十八岁,单纯的就像一张白纸。
  满怀雄心壮志,哪知一入A市深似海,日子过得紧巴又难捱。
  好在她挺能吃苦,时间久了也就慢慢习惯了。
  那会儿舒似在A市市中心万达的一家港记甜品做服务员。
  她就是在那里认识的戚济南。
  她在前面当服务员,他在后厨里做甜点。
  舒似不止一次听一起工作的几个女服务员讨论过戚济南,怎么怎么高,如何如何帅……
  她有回特意看了后厨两眼。
  后厨仨男的,都带着帽子口罩,是人是鬼都看不出来。
  唯独比较明显的,其中一个又高又瘦,胳膊细细长长。
  舒似脑袋里关于感情的那一块开得晚,别人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来点事儿就遐想连篇。
  舒似不一样,她那会儿盯着戚济南看了半分钟,实在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就把这事儿抛脑后了。
  *
  她在那家港记甜品呆了四个多月,都没跟戚济南发生点什么浪漫的事情来,因为上班时间不一样,她甚至连人长什么样都不晓得。
  直到后来有一次店里的员工烤肉聚餐。
  舒似爱吃肉,那晚她什么都没管,坐下就嘴就没停过吃肉,还闷头干了三扎杯的青岛。
  后来实在憋得慌,去了洗手间,解决完出来,和一男生擦肩而过,舒似眼皮子都没撩一下,洗手去了。
  正擦着手,男生出来站她边上,像是等她。
  舒似莫名其妙地抬眼皮看他。
  这一看,豁,直接天雷勾动地火,没什么道理可言,舒似脑袋里感情区域简直火速开光,瞬间四通八达条条大路通罗马。
  那男生就是戚济南。
  身高腿长,五官好,皮肤白,还真的是跟同事们说的一样,怎么怎么高,如何如何帅。
  “你洗好了能让让吗?”
  声线如同人一样,像温柔的风一样掠过舒似的心头。
  那一瞬间。
  舒似的脸若红桃,心如擂鼓。
  *
  后来俩人没几天就在一起了,也没谁追求谁,就真是互相看对了眼儿。
  戳破窗户纸的那天,舒似下班,收拾好打算回家,出了店就看见戚济南靠在商场栏杆上,笑容清朗,眼神温柔地望着她。
  那一刹,舒似觉得天地一切,周边万物都暗淡下来,他就是那唯一的光点。
  戚济南的声音里也有紧张。
  他问她:“那个……你要不要吃肯德基的冰淇淋?”
  一米六六的舒似,羞得不敢看人,只敢点头。
  后来他牵了她的手。
  戚济南的手掌很大,温热,有点湿润,路上一直抓着她的手没放开过。
  一切都是那样的水到渠成。
  刚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是真甜蜜,跟所有情侣一样,蜜里调油,甜到发齁。
  他们在离工作地方不远的一条巷子里租了一个阳台能做饭的单间,粘连得就像连体婴儿。
  白天上班形影不离,晚上在家抵死缠绵。
  后来在一起久了。
  舒似才知道戚济南原来也是D城人,他家就住在舒似外婆家隔壁的那条街上。
  从前他们在D城从没见过面,却在两百多公里外的A市相遇并且恋爱。
  舒似那会儿觉得这是缘分。
  戚济南家里条件也不好,他爸腰椎间盘突出严重,小病也没断过,一直不能做活,全靠他妈给别人打零工。
  家里为了给他爸治病,欠了不少债务。
  戚济南高考成绩挺好,上个一本不是问题。
  他是自己不上大学的,想早点出来帮家里分担些债务。
  闲暇休息日的时候,两个人就会窝在家里。
  戚济南很会做饭,两个人的伙食他一人全包,从买菜到洗碗,他没让舒似动过一个指头。
  每次舒似想要帮忙,他总要把人从阳台赶到房间里,笑道:“什么脏活累活都我干,我要把你养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公主。”
  哄得舒似眉开眼笑,满心甜得像泡在蜂蜜罐里。
  *
  但恋爱的甜蜜持续了一年余久,就被打碎了。
  戚济南他爸有天下楼滑了一跤,直接住进了医院,好在只是动筋裂骨,祸不及命。
  戚济南请了长假回去处理这件事情,前前后后花了几大万块钱。
  这事儿还没完的时候,先前和店长说好的请假,转头店长就变了卦,找了自己的小外甥顶替了戚济南的位置。
  戚济南风尘仆仆从D城赶回来,到店里跟店长争执了一番,灰头土脸地成了一个家中待业的游民。
  接下来像倒了血霉似的处处碰壁,找的工作都多不如意。
  眼看着戚济南脸上笑意一天天地变得勉强,人也消瘦不少,舒似心疼的紧。
  那会儿她手里还有万把块的闲钱,跟戚济南商量了一下,温声细语让他先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
  靠着那万把块钱,戚济南在家休息了两个多月,迷上了去网吧打游戏还有抽烟。
  舒似每天上班都匆匆忙忙,更没有分出多余的心思去管他,再者,她觉得戚济南打打游戏能转移下注意力,放松放松心情也挺不错。
  她工作地更卖力,可是工资很不给她面子,纹丝不涨。
  不过两个多月,她的存款所剩无几。
  舒似这才开始着急。
  她感觉戚济南似乎变了,她下班回家见不到他的人影,等她起来上班的时候他在一边呼呼大睡。
  他很少做饭了,跟她的交流也变少了。
  舒似心里很不舒服,但他时而满眼的温柔又淹没了她,她又觉得戚济南没有变。
  她忍耐着,拼命安慰自己:他只是压力太大了,没关系,过段时间就好了。
  *
  忍耐就像大厦将倾,只需要一股推力而已。
  舒似和戚济南的第一次争吵,是因为戚济南在网吧蹲了整整一天半都没有回家,甚至不接她的电话。
  她趁上班前的间隙,赶去网吧。
  脸色枯糟而油腻的戚济南坐在大厅里,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屏幕,手握着鼠标狂点,手指间夹着烟,烟灰掸得满桌都是。
  舒似在一旁冷眼看了一会儿,像涨满了气的气球,突然之间承受不住压力就炸开了——
  她像个泼妇一样摁掉了电脑主机开关,摘下戚济南的耳机摔到桌上,红着眼眶质问他:“你他妈玩够了吗?”
  戚济南的眼睛泛着红血丝,他没有像以往一样,温声示好说:“宝贝,我错了嘛。”
  他一声不吭,只瞪着两只红眼睛盯着舒似,好似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
  最后,他重新开机,戴上耳机,进游戏杀得昏天暗地,一句话都没跟她说。
  舒似突然泄气,她流着眼泪在网吧一众看戏的目光中走出网吧。
  街上人来人往,她在网吧门口蹲下身去,把头埋在胳膊里,肩如筛糠。
  钱越用越少,舒似焦头烂额。
  而戚济南却从来没有问过一句,他像着了魔似的,一头扎在游戏里不问世事。
  身边朋友同事都劝舒似分手,一堆一堆的大道理轻轻松松地向她倒。
  舒似勉强撑笑着听,她又不是三岁小孩,那些道理她都明白,她比谁都清楚。
  可她是个恋旧的人,她舍不下戚济南。
  她满怀希望,死心眼儿地想:戚济南总有一天会变回那个眼里心里都是她,笑得风清月朗的温柔青年。
  直到房东开始催租,工资遥遥无期。
  舒似查了下银行卡余额——只剩七十三块八毛。
  她与戚济南的好时光好似这余额一般,仿佛走到了尽头。
  *
  舒似辞掉了甜品店的工作。
  她听朋友说,去大酒店夜总会做服务员来钱快,一个月的工资抵得上她在甜品店工作两三个月。
  嘴上说着是服务员,可具体是什么职业,舒似门儿清。
  但她不在乎,她太需要钱了。
  A市那会儿最有名的大酒店是“朗悦”,住宿娱乐餐饮一体化,兜里没几个钱的人路过大门口都得脚步走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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