囹圄——十三槐
时间:2022-08-15 07:01:49

  “上班多久了?”
  “上几年啦。”
  ……
  舒似在包厢里坐了半个多小时,越呆就越想走。
  那个叫陈哥的就跟没见过女人似的,对她动手动脚,舒似虚虚挡了几下之后,他更没脸没皮。
  在其他的男人起哄之下,摸不说,又想亲她嘴,还灌了她不少酒,后来甚至过分到做游戏输了想要伸手去拔她底下的毛。
  舒似挺怕遇到这种有几个臭钱素质又低下的男人,稍微的动手动脚她可以忍忍,但她真的无法忍受这样的羞辱。
  “朗悦”算个高端场子,来这里消费的客人大部分都是家底殷实,有头有脸的那种,素质高又有气度,哪怕他再中意你,明面上也是规规矩矩的。
  但也有少数像陈哥这样有点钱就牛逼哄哄拿鼻孔看人的,见色起意就容易精虫上脑,存款还行,人品等于零。
  舒似一忍再忍,直到陈哥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她推倒在沙发上要模拟鼓掌运动时,她才脸色冰冷地把人狠狠地往旁边一掀,站起身来拢了拢自己的头发。
  胃里的酒液在翻滚,面前的男人加剧了那股恶心感,仿佛随时就要冲上喉头。
  她咽了下嗓子,声音嘶哑道:“陈哥,你这样就有点过分了。”
  已经触及到她的底线。
  陈哥脸也阴了,看着她笑得嘲讽:“这就玩不动了?何佳不是说你玩的挺开吗?你得哄我高兴啊,你这样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的哦。”
  舒似胸口上下起伏,垂着的双手悄然握拳,指尖掐着掌心,强忍着想把酒瓶砸在他脑袋上的冲动,拼命告诉自己:不能在这里发火,不然闹起来吃亏的还是她。
  她弯腰拿起自己的手机,努力撑出一个笑容来,说:“我出去打个电话,可以吗?”
  “没意思。”陈哥“嗤”了一声,挥了挥手,什么话都没说。
  舒似强笑着转身离开,在转身一瞬,嘴角一敛,脸色沉如冰霜。
  *
  舒似回到休息室直奔卫生间,把门反锁,手机搁在洗手台上,扑到马桶上立马就开始吐,直到胃里全空,嘴里泛酸。
  眼前模糊一片,她揿了下冲水开关,抓了点卷纸撕开擦了擦眼睛,抹了下嘴巴,又拽了点纸擤鼻涕。
  鼻子倒是通了点,但呼吸之间全是呕吐后酸臭呛鼻的味道。
  当真是屈辱的不像人过的日子。
  可有什么办法?这都是她咎由自取的。
  怨人无尤,人总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一瞬间,上岸的念头在舒似脑海里飞快地窜出来,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舒似喉头滚了滚,吞下酸意,把念头给打散了。
  她现在哪里敢上岸,已经被扭曲的道德金钱观挟持着她,让她深陷在这个漩涡里,她有心上岸,又畏惧灯红酒绿外面的那个世界。
  她怕自己会像被潮水推到沙滩上的鱼,还没来得及适应岸上生活就挣扎濒死。
  她的荷包不够鼓,她不敢。
  舒似双臂搭在马桶的防滑垫上,蹲在那里一动不动。
  洗手台的手机响,她拿过来一看,是何佳。
  她接起电话,站起身又在马桶上坐下,低头盯着地上黑色金纹的大理石瓷砖地。
  “你死哪里去了?”何佳怒问。
  舒似声音里带着鼻音:“休息室的厕所。”
  电话挂断还没半分钟,卫生间的门被拍得啪啪响。
  门不隔音,何佳的声音入耳。
  “赶紧给我出来!你在里面磨蹭什么呢?”
  “在拉屎。”舒似朝着门稍微把声音提了点。
  “你要拉屎滚回包厢里去拉,你出来是不是很久了?陈哥都找我了。”
  “我不回了,那人跟屎一样的恶心。”舒似厌恶地皱了下眉头,又略微大声地喊:“帮我把这台退了。”
  “你他妈……出来说。”
  舒似没吭声,又坐了几分钟才起身,照了下镜子,脸上妆有点花了,眼眶和鼻尖都泛着红。
  舒似睫毛扇了扇,敛目,吸着鼻子开门出去。
  何佳坐在签到处旁边的沙发上,旁边坐了个穿着白短袖,牛仔短裤的女孩,舒似看着眼生。
  女孩子看上去年龄挺小,扎着个高马尾辫,长相清纯。
  在跟女孩说话的何佳转过头来,凉飕飕地甩出一句:“肯出来了?我以为你要住里面呢。”
  舒似没有心情跟她贫,走过去从她的手包里拿了根烟点上。
  何佳的目光在她的眼睛上停留了两秒,“吐了?”
  “嗯。”
  何佳神情软了,声音也柔了,说:“那你抽根烟休息下再回包厢。”
  舒似后槽牙紧并一瞬,抽了口烟,慢悠悠地说:“不回了,垃圾一样。”
  何佳瞪眼:“那我怎么搞?”
  舒似不以为意,“随你怎么搞,退台,说我突然发病死了都行。”
 
 
第14章 
  何佳相当头疼,又拿舒似没辙。
  “算了算了。”她按了按额头,转头看了那个清纯女孩一眼,问舒似:“你柜里有没有衣服?拿一套出来。”
  “干嘛?”
  何佳指了指女孩,“她是新来的,你把你衣服借一套给她换上,嗯——”她看向女孩,“你叫什么?”
  女孩嗓音娇软又清甜:“顾恩,照顾的顾,恩赐的恩。”
  何佳点头,努嘴向着舒似,“这个是阿舒,全名舒似,她人挺好,就是看上去不好相处,有时候嘴太损。”
  叫顾恩的女孩点点头,朝着舒似甜甜一笑。
  舒似一手搭在另一只手臂上,斜着眼打量了顾恩两眼,视线很不礼貌地停在人胸口位置。
  “我的衣服她穿不了。”
  何佳问:“怎么不能穿?”
  舒似拿夹烟的的手朝自己的胸口笔划了两下,答道:“她胸比我大啊。”
  闻言,何佳望向顾恩的胸,头疼到再次按额头,“拿条裙子,别逼逼唠唠的,顺便把我柜子里化妆包也提过来。”
  舒似没说话,挥了挥手里的烟。
  何佳跟顾恩说了两句话,又接了个微信电话。
  挂掉后对舒似说:“你给她整一下,我去忙会儿,刚来个包厢,不能马虎的那种。”
  舒似掐掉烟,“知道了。”
  何佳要走了顾恩的身份证,出去了。
  舒似盯着顾恩,若有所思地想别的。
  何佳刚那话的意思就是,这个刚来的包厢里大概都是A市有头有脸站在金字塔顶层的那一种人。
  说成俗话翻译:上流人,豪门世家,她们的祖宗。
  一出生就跟她们有着云泥之别的那种人。
  这些祖宗都难搞的很,碰见对你中意的,那是你的福气,小费大把,连带着领班都要高看你一等。
  要是不小心惹祖宗不高兴了——
  啧,那真的是小命难保,给你玩残了也只能算自己倒霉。
  舒似收回目光去储物柜里倒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条白色的抹胸纱裙。
  这条裙子是她之前在网上买的,胸围大了点,穿的时候一直往下掉,舒似穿着走了一次台,回来就换了丢在柜子里。
  她回头看了顾恩一眼,转头看着柜里两双高跟鞋陷入了沉思。
  最后她挑了根稍矮的那双白色细带凉鞋,又去何佳柜里拿了化妆包,走回来,把衣服鞋子往顾恩怀里一塞。
  “换衣服,换好我给你化个妆。”
  顾恩尴尬问:“……在哪儿换?”
  “……”舒似乜了她一眼,觉得这个女孩子好像有点单纯的可怕,说难听点,好像有点一根筋儿。
  “在这换。”她抬手指卫生间,“厕所也行。”
  顾恩换完衣服出来,舒似把她换下来的衣服塞进自己的柜子,让顾恩坐在她旁边。
  不管舒似说什么,小姑娘都老老实实地照做了,还挺乖的。
  舒似端详了她好一会儿,把她额头上那一小撮像被汗湿过的薄刘海用捋到一边,给她化妆。
  顾恩看上去很紧张,坐得笔直,两个手握成拳头放在大腿上。
  给她打底的时候她甚至把眼睛紧紧地闭上,皱出褶皱来。
  这样的女孩子,年轻漂亮,单纯干净的像一张白纸。
  舒似想——
  大概下海前的她,也差不多是这个模样吧?
  她神情愣忪地看着顾恩的脸,声音不自觉放轻了些:“你眼睛可以不用闭这么紧。”
  “好……”人长得纯,连声音都是惹人疼爱的那一种。
  舒似只给她打了个底,扫了点腮红和口红。
  顾恩年轻,底子好,脸上满满的胶原蛋白根本不需要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尤其在夜场里,很多男人好的就是顾恩这口,不施粉黛,清纯又撩人。
  捣鼓完顾恩,舒似照着镜子给自己补妆。
  先前坐的那个台飞了,她只能祈祷一会儿去走台来个素质好点的客人把她挑走。
  *
  快九点了。
  休息室里还有二十来个姑娘坐着冷板凳。
  舒似无聊地拿手机斗地主。
  “你们这这么多服务员的吗?”一直沉默的顾恩突然问她。
  舒似乜她一眼,顾恩一脸单纯地回看她。
  顾恩的眼睛生得很漂亮,双眼皮褶皱很深,一双眼睛又大又圆,黑白分明,眨眼时仿佛有一层水意蒙着眼珠子。
  澄亮,太干净了。
  但大概也就止于今晚了。
  舒似神情无澜地问:“你是真不懂还是装的不懂?”
  顾恩一脸莫名,看样子是真不知道。
  舒似张了张嘴,又哑口无言。
  她想劝,又不知道怎么劝。
  每个人都有不能说的境遇和苦衷,就像当初她下海时,何佳根本不问缘由地推了她一把一样。
  与人无尤,那时候她的下海,是必然的。
  可顾恩呢?
  她不想多管闲事去深究顾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当然她也不会像何佳一样,在顾恩身后做一个推手。
  于是她低头看着斗地主的界面,她是平民。
  舒似把话题移开:“你多大了?”
  “十八。”
  舒似滑出一个炸弹,被地主给截了,“你很缺钱?”
  “……嗯。”
  舒似静了两秒,抬头去看她,嘴唇蠕蠕,最后又什么都没说,低下头去出牌。
  又是这样,总是这样。
  跳下海的人拼了命地想往岸上爬。
  在岸上的人卯足劲地要往海里跳。
  手机上的牌局平民没撑过两个回合,地主赢了。
  屏幕上“失败”两个大字明晃晃地刺着舒似的眼睛。
  还挺他妈应景的。
  *
  何佳回到休息室,把身份证还给顾恩,津津有味地对着顾恩的新形象评头论足了一番。
  舒似在旁边懒懒地看,也不插嘴。
  何佳抽了根烟,接了个电话,应了两声挂了。
  她神采飞扬地拍了拍手,大声说:“来二十个,跟我起来,去楼上。”
  一个个姑娘本来恹恹的,一听要去的是楼上,个个立马精神抖擞,起身飞快。
  “朗悦”的六楼和七楼都是夜总会的区域,六楼招待一般的客人,七楼——
  那是上流大爷才能去的地方。
  舒似抻了下懒腰,站起来长手一捞,扯过顾恩的胳膊。
  顾恩吓一跳:“怎么了?”
  舒似淡淡扫了她一眼,很想问她是不是觉得干坐在这里,钱就能自己长脚跑到她口袋里?
  但她没问,只是轻声说了句::“上班了。”
  *
  七楼的装潢比起六楼来更加奢靡。
  吊顶灯照下来,让人会有一种好似不在人间的不真实感。
  舒似慢悠悠地往前走,斟酌了一下才开口:“如果你不是真的很缺钱,那你现在就赶紧溜吧。”
  顾恩不明所以。
  “这里是赚钱的好地方,但也许不适合你。”
  两个人走到总统包门口,何佳正在把小姐们分成两排,要分批带。
  她的视线逮到舒似和顾恩。
  “你俩快点呀,站最后边。”
  舒似靠着冰凉的墙抠着指甲,懒懒地应了一声。
  “都笑得开心点啊,这个房里的都是祖宗,手指捻一捻就可以让你们生不如死,都放精明点,听到没?”
  姑娘们应得瓮声瓮气,好像没吃饭一样。
  何佳推开总统包的包厢门。
  舒似的内心毫无波动,她停了手里动作,去看顾恩。
  单纯的小姑娘如遭电击一样的僵立在那儿,惊慌失措全写在那张小脸上。
  看那副样子,估计是明白了。
  前面的姑娘们鱼贯而入。
  舒似一扫懒劲儿,对着镜面墙挺直背脊理了理头发,勾着嘴角把状态调整到最好。
  她从镜中看向顾恩秀美的侧颜。
  “现在明白了?”
  “缺钱你就留下,拉不下脸就直接走人。”
  前面的姑娘都进去了,舒似也没再管顾恩是个什么状况,迈开步子,进门前最后甩下一句忠告:“选择全在于你自己。”
  *
  “朗悦”的总统包装修风格偏西式,华贵而雅气。
  进门是宽敞的大厅,往上递出两层分为两边,也是喝酒玩乐的地方,坐三四十个人不成问题。
  拐角处设有棋牌室,还有单独的两个私密的小雅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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