囹圄——十三槐
时间:2022-08-15 07:01:49

  女孩子被咬的地方在小腿上。
  舒似看着边绍把椅子往后一推,调整姿势仔仔细细地地看了一会儿,温声道:“什么时候被咬的?”
  女孩的脸红得像猴屁股,压根不敢跟他对视,说话还结巴:“昨……昨天。”
  边绍点点头,动作熟练地一顿操作电脑,刷卡,写病历。
  “是自家的小狗吗?”
  女孩:“嗯……打过疫苗的。”
  “打五针,周期28天,戒烟忌酒避免引起不适。”跟舒似第一次来打针时他说的话如出一辙。
  他把就诊卡夹在病历里还给女孩,“去收费处盖章然后拿药回来打针,打完在外面坐半个小时观察。”
  声音轻柔,和风细雨。
  女孩红着个脸接过病历,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走了出去。
  舒似冷眼瞅着他的那副做派,忍不住歪头偷偷地翻了个白眼。
  对别人就温柔的不行,好像上回对她严肃说教的人不是他一样。
  白眼一翻,目光落在小帘子旁边,护士坐在那里,又是直瞪瞪地看着舒似。
  舒似记得上回边绍把她叫作张护。
  看她的模样应该是记得自己,舒似也不好无视,微微地朝她点了下头。
  张护又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低下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又是一顿飞快的操作。
  舒似颇为无言地收回目光。
  *
  办公室里就那么点大,舒似的目光飘来飘去,又回到边绍身上。
  他坐在靠椅里,仪态端正而自然。
  黑发映衬着白褂,时不时转动的脸庞上,眉浓目深,即便看不到脸的下半部分,偶尔的侧颜也能让人依稀窥探到口罩下高挺的鼻梁。
  背影挺拔,整体给人的感觉就是宁静而温和的。
  会让人不由自主就会把目光落在他身上。
  舒似想着或许是身型的问题。
  边绍对面的男医生虽然也是同样的白大褂,戴口罩,但粗粗一眼看过去就感觉这个医生不会太高的样子,脖子还有点短。
  舒似的目光无声地在两个男人身上来回巡视对比,得出的结果毫不意外——
  边绍完胜,完全压制的胜利。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直烈,正在给另一个病人看诊的边绍若有所感地转过头,直直地撞上她的视线。
  她暗戳戳的窥视被人逮了个正着。
  目光相接两三秒之后。
  舒似清楚地看到边绍的那双眼睛弯成弧形,很像夜空中的弦月,清寂,柔和又明亮。
  他向她无声地点了下头。
  舒似瞬间脸有点臊,颔首回应后,故作平静地把目光移向他处。
  在等待的过程中,门口又来了两个女孩,叽叽喳喳地挤在门口。
  舒似转过头看了一眼,还挺巧,是她第一回 来打针时在走廊里见到的那两个姑娘。
  为了见仙人边医生不惜挨针的那两位。
  舒似前面的那个女孩起身去拿药,还没等舒似走过去,门口那俩姑娘立马冲到边绍的办公桌旁边。
  “边医生,我来打针!”
  语气里透出来的兴奋不像是来打狂犬疫苗的,倒像是中了五百万。
  舒似眨了眨眼,没动弹,反正她下午也没事儿做,也不差再等一会儿。
  再者还能看会儿戏,何乐而不为?
  舒似兴致颇高地盯着边绍。
  只见他转过脸,看着那两个姑娘,平静说道:“请到后面去排队。”
  像和风细雨骤停。
  两个姑娘你看我我看你,悻悻地退到了一边去。
  边绍转头看向舒似,眼神温和,一言未发。
  戏没看成,舒似有点遗憾,走过去熟练地把病历掏出来放在桌子上。
  边绍拿过病历翻开,无言地点鼠标敲键盘。
  舒似安静等待。
  “脚好了吗?”边绍突然开口,语气亲切随意,像对朋友之间的熟稔。
  他的话刚说完,对面的短脖子医生和帘子旁的张护,以及两个花痴小姑娘的目光像刀子一样立马飞到了舒似的身上。
  各种带着情绪的目光扎得舒似浑身不自在,她硬着头皮“嗯”了一声。
  边绍手里动作一停,视线移到舒似的脚上顿了一下,又转回电脑屏幕,敲键盘。
  “舒小姐,韧带拉伤是持久的。”边绍的声音如潺潺流水。
  舒似不知他什么意思,憋了几秒,问:“然后呢?”
  “高跟鞋会使踝关节压力增高,如果你不想再崴一次脚,建议你最好3周之后再穿高跟鞋。”
  舒似闻言沉默,不关边绍的话,而是因为他的态度。
  她和边绍,虽然打过几次照面,但也算是陌生人,这种过度的医嘱让舒似觉得略微不适。
  她迟疑了一会儿,没驳他的好意,点点头说:“我知道了。”
  “去开药吧。”边绍刷了就诊卡,把病历还给她,“你卡里的钱不够了,先去收费处缴清一下。”
  “好的。”
  舒似顶着几道目光走出办公室,去收费处又交了二百块钱,拿完药回到办公室。
  方才那两个姑娘围着边绍,目光像在看猴。
  边绍不为所动,该写病历写病历,该刷卡该刷卡。
  舒似走到小帘子边,把药递给张护,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细吊带的黑色雪纺流苏上衣,不用撩袖子。
  针扎进胳膊里,有点疼。
  但舒似感觉一旁张护的目光比针还厉害,几乎能在她身上激光凿个洞出来。
  打完针,舒似摁着胳膊的棉签向外走。
  边绍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他在思索要不要提醒她在门口坐半个小时。
  舒似忽然停在了门口。
  “边医生。”她转过头,神色平淡地问:“请问这一针打完什么时候才能喝酒?”
  “一般情况来说,一周。”
  边绍说完,看到舒似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边绍略有所思地看着她,温声道:“最好是七天之后再喝,避免影响抗体产生。”
  “好的,谢谢。”
  舒似客气道谢后离开。
  高跟鞋踩地的声音由近转远,边绍侧过头,正撞上张护那双询问之意满满的眼睛。
  他忽视了她眼中的疑问,点头示意,转回头看着电脑屏幕,片刻之后敛下了眼。
  *
  舒似去收费处退掉了就诊卡里剩下的钱,走出医院,在门口太阳晒不到的阴影里抽了根烟,望着进进出出的人流分神。
  她前后见了边绍四次。
  仔细端详过之后,才会发现边绍和戚济南其实只是长相有六七分相似,第一眼粗粗看去会觉得很像,多见几次面之后就能轻易把两人给分清楚。
  但她每次来打针,一见到边绍还是会忍不住想起戚济南来。
  这种感觉让她莫名地就不舒坦。
  她在努力地忘记戚济南,可这个叫边绍的男人却按周期的在她的生活中跳出来,提醒她,刺激她。
  就好像伤口好不容易结了痂,有一个人突然出现二话不说又给她把伤口撕开了。
  一想到从此都不用再见到边绍,舒似就跟全身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心情舒畅,连那当头烈日都变得可亲了。
  她把一根烟抽完,丢在地上用鞋底碾灭,捡起来丢进垃圾桶之后离开医院。
  回到家里之后,舒似冲了个澡,包着头发出来,捞过手机给何佳发了条微信:[三天后回来上班。]
  何佳给她秒回了一个“OK”手势的表情。
  舒似手机往床上一丢,人扑到床上翻了一圈。
  产生抗体什么的,三天应该就够了吧。
  *
  舒似用了三天把作息倒回了昼伏夜出。
  傍晚五点,她起起床洗了个澡,出来点了外卖,趁等外卖的时候把头发吹干。
  吃完饭之后回了卧室,坐在梳妆台边给自己化妆。
  她画得很仔细,尤其是眼妆的部分。
  她平日里上班其实化妆也不浓,唯一偏重着墨的就是眼妆,
  舒适清楚她的五官长得都挺好,但只有那双丹凤眼是最出彩的。
  她用了咖啡色眼影,眼线加深眼尾上挑。
  舒似屏住呼吸画完眼线,左右转头端详了下,才开始刷睫毛膏,修容草草了事,口红用的是干枯玫瑰色。
  化完妆后,舒似去衣柜里捣鼓了半天,选了一件露脐的黑色无袖背心,白色热裤。
  对着镜子往身上比划了一下,脱衣换上。
  正整理着头发,何佳打来微信电话催她。
  舒似懒懒地应着,随手从衣架上拎了个牛油果绿的链条包,最后看了一眼镜子整理了下仪容,把外卖塑料袋带上走到玄关,踩了双黑色尖头凉鞋,摸上钥匙出门了。
 
 
第13章 
  华灯初上,明处热闹喧嚣,暗处灯红酒绿。
  舒似下了出租车,踩着夜色走进金碧辉煌的“朗悦大酒店。”
  上了六楼,舒似不紧不慢地走到休息室。
  休息室里冷气很足,没几个女人在,大概都去走台了。
  舒似刷卡签到,买了张台票,挂上胸牌,把包放到储物柜里,拿出烟和手机来。
  她找了个不太显眼的角落坐着,点上烟,给何佳发去一条微信:[到了。]
  一根烟还没抽完,何佳就从外面进来,后面跟着七八个女孩,稀稀散开地坐到空沙发上。
  何佳目光左右巡视一圈,朝舒似奔过来,一屁股坐到她旁边。
  “我说你就不能早点来,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何佳点亮手机屏幕往舒似眼前杵。
  舒似瞟一眼,朝她笑了下,烟雾就从嘴巴里漏出来。
  “这不是还没七点半吗?”
  “你以为你白领啊?掐点上班真有你的,你说你们早点来会死吗?你们赚钱是为了我赚的怎么?有些客人的包厢到得早,你们一个个的拖拉到八.九点再来,吃别人剩下的很舒服是不是?”
  何佳越说越气,“前面我订的两个包厢六点多就来了,一群老头,走得又早,小费又高,结果来小姐房一看,豁,我家的妹妹是一个没有到哇,你们还真给我面子。”
  “我还算早了吧?”舒似抽了一口烟。
  何佳从她手里把烟夺过去狠吸一口,一个劲儿地狂轰滥炸,“你早个屁,不是我催你你就跟阿涵点点她们一个德性,你知不知道刚刚那两个包厢我都是排的别人家的小姐坐进去?”
  舒似早就习惯了她的叨叨,拿无名指指腹抚了抚睫毛,懒道:“行啦,知道错了,明天早点。”
  “说得好听,明天还不是拖拖拉拉。”何佳哼了一声,低下头去给客人回微信。
  舒似坐了一会儿,起身准备去上个厕所。
  一边的何佳也站了起来,抓住她的手臂往外面拖去。
  舒似:“干嘛?”
  “有个客人让我给他带个妹妹过去,他今天没订我的包厢,订的杨荷的。”
  舒似站着不动了,轻飘飘地说:“不想去。”
  夜场也是职场,也有排外的社会缩影。
  大部分领班都是自家包厢自家小姐坐,不是自家的就不待见你。
  除非是遇上何佳那种无人可带的情况才勉为其难的带别人家的小姐去走台,或者客人指名就要你。
  因此舒似挺排斥坐别家领班的包厢。
  “我先带你去试试,没准不上呢。你别眼睛长在头顶上,是客人选你不是你选客人。”
  舒似不情不愿地被她扯着走。
  “这个客人挺有钱,小费不会少,就是手脚不规矩,你放开点就行,男人都这样的嘛,贱骨头,你越不乐意他就越想糟蹋你,你放开了他反而不会太过分。”
  舒似正理着头发,听她这么说,脸色就冷了些,“要摸的?”
  何佳打着马虎眼儿:“就摸几下。”
  “不干。”舒似转头就走。
  “你妈的,摸几下咋了,又不是没被摸过。”何佳拉住她,“不想赚钱了?不是说要买车买房吗?”
  舒似浑身一僵,停在那里两秒,回头拿眼睛扫她。
  何佳期待地跟她对视。
  舒似瘪了下嘴,“你说的对。”她想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
  “这不就对了嘛,管他客人怎么样,你又不跟他过日子,钱到口袋里才实在。”何佳拉着她走到包厢门口,推开门往里看了一眼,眉飞色舞地喊了声:“李哥!”
  接着转回头朝舒似挑眉咧唇,小声说:“笑一下,精神点。”
  舒似勉为其难地扯了下嘴角,皮笑肉不笑。
  *
  包厢是个中包,里头五个中年男人,只有一个男人身边有个染着黄头发的女孩,舒似看见她有胸牌,跟自己胸前的一样,也是在这上班的。
  几个人喝得满面红光,骰子摇得热火朝天。
  何佳把舒似拉到靠门边沙发上,那里坐着一个穿拼色短袖的中年男人,长得一般,发量感人,眼睛小,有点胖。
  “陈哥,您看这个怎么样?气氛好,玩得开。”何佳笑眯眯地把舒似往前推了推。
  陈哥抬起头,拿小眼睛把舒似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直截了当地问:“能不能喝酒?”
  何佳:“那肯定,海量呢。”
  “那坐下吧。”
  何佳笑着把舒似往陈哥旁边一摁,眨了眨眼,说:“陈哥人特好的,他就是我哥,你好好陪陈哥。”
  舒似神情自若地瞥一眼陈哥,娇声笑道:“哎呀,知道啦。”
  何佳打了个通关,走了。
  舒似屁股都还没坐热,陈哥的手就攀上她的肩头。
  “叫什么名字?”
  “叫我小舒就好了,陈哥。”舒似挑着眉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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