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绍的消息还是等她从他家里出去之后再回复吧,不然她实在是臊得慌。
谁想刚走到卧室门口,就听见外头客厅里有电子锁落下关门的动静。
舒似心头一凛,大脑想法还没出来身体就条件反射地直接窜回床上,把被子蒙到头上一动不动。
她听见客厅里有簌簌的声音,紧接着有脚步从外而来,轻而慢。
越来越近,在她身侧床边停下。
舒似大气也不敢出一口,身体僵硬地不敢动。
边绍看着被子上隆起的一坨,目光移到床头柜上还没拧上的保温杯,眼底有笑意浮动。
他在床沿边坐下,伸手把被子往下扯了一点,把舒似的脑袋露出来。
“不闷吗?”
舒似眼皮紧闭,假装自己还睡着。
边绍看着她眼皮动来动去,忍不住笑了一声,勾起手指在她脸颊上刮了刮,温声问:“你想装睡到什么时候啊?”
……她装睡有那么明显吗?
虽然被发现了,装也得装个彻底。
舒似佯装刚睡醒,掀开眼皮半眯着眼,哑着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边说还不忘抻了个懒腰。
“刚回来。”边绍笑着配合她。
舒似哦了一声,看他一眼又把目光移开。
果然还是暂时不能面对他,她现在看着他都能想到自己昨晚的那些所作所为,太丢人了。
“还难受吗?肚子饿不饿?我买了粥你起来吃点吗?”
舒似点头:“还行。”
“那你洗漱吧,我先去外面等你。”
“好。”
*
舒似摁了摁太阳穴,从床上起身去卫生间洗漱。
等她收拾完从卧室出去,边绍已经在餐厅里等她了。
她走到餐桌边拉开凳子坐下,桌上外卖盒已经被他打开。
两份清粥,配菜几份,荤素都有。
边绍推了一份粥放到她面前,连餐具都拆好了搁在碗上,“本来打算在家里煮点粥的,但是早上出门上班那会儿有点来不及了。”
舒似舀着粥吃了两口,抬眸看他一眼。
他也在喝粥,在她目光投过来的时候恰好抬头,迎着她笑问:“怎么了?”
他的眼下有点淡淡的青黑色,在白净脸色衬托下显得尤其明显。
一看就是没睡好。
能睡好么……昨晚折腾到那个点才睡觉。
关键他没睡好还是因为自己,要不是她喝多了瞎打电话,人家不知道睡得多舒服呢。
舒似有点心虚地低下头,搅了搅粥,道:“没事儿。”
边绍看她两秒,应了一声,继续喝粥了。
“你不是在上班吗?”舒似问。
“嗯,提早了一点回来的。”他笑笑。
“翘班了?”舒似挑了挑眉。
“可以这么说吧。”
舒似本来想揶揄他,谁知道他倒大方承认了,这让她剩下的话都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只好又憋了回去,埋头喝粥。
她宿醉没醒,胃里还有点难受,其实没什么胃口,但还是老实地喝了大半碗。
边绍跟她差不多同时停下进食,拿纸巾擦了擦嘴,把餐桌上抽纸盒推向她,道:“吃饱了?”
“嗯。”舒似抽了两张纸把嘴擦干净,伸手打算收拾桌面。
“我来吧。”边绍起了身,有条不紊地把餐盒一份一份重新合上。
舒似看他已经上手,就把手放下了,干坐在那儿看着他收拾。
边绍收拾好桌面,把外卖袋子拎到玄关处搁靠在角落里,回头发现舒似还坐在餐桌旁边,忍不住笑起来。
“坐那儿干什么?”
“……”于是舒似转移阵地,又坐到了客厅沙发上。
边绍打开电视,坐到她旁边沙发上,俩人中间隔了一人坐的距离。
“还想睡觉吗?要不你进去再睡一会儿?”
“我不睡了,打算回家了。”舒似摇摇头。
“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舒似站起身来,往主卧走去,“我先进去拿个包。”
等她拎包去客厅,边绍也从沙发上起身,“我送你回去。”
舒似静了静,似笑非笑道:“你还是去午睡一会儿吧。”
“嗯?”
“你去照照镜子,黑眼圈太明显了。”
“有么?”边绍抬手摸了摸眼睛下方。
舒似睨他一眼,走到玄关处边穿鞋子边道:“有啊,都怪我昨晚喝多了瞎打电话。”
鞋子穿好,她直起腰,又说:“下次不打了。”
“为什么不打?”边绍走到她身边,看了她一会儿,嘴角弯出弧度,“你喝多了会给我打电话,我很高兴。”
“但说实话,我确实不太喜欢你喝太多酒。”他静了两秒,道:“我会很担心。”
这是人之常情,他也只是个普通的男人而已。
他可以用平常心看待她的工作,但他不喜欢她为了这份工作身体受到伤害,也不想她喝多的样子被别的男人看到。
舒似微怔,过了一会儿,她轻声问:“你也不喜欢我这个工作是吗?”
他是不是和戚济南一样,都觉得她丢人?
“如果我说不喜欢,你会换工作吗?”
说实话,他的这句话让舒似有点失望,但也不意外。
在她问出那个问题时,内心是抱有期冀的,她希望边绍能给自己一个与他人不一样的回答,哪怕是假的也好。
她的人生已经被乌黑的墨渍蹭脏了一笔,再怎么擦拭都还是会留下一道暗迹。
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样呢?
话都是说得好听的,回头是岸。
可是她回头看,除了海也还是海,仿佛没有尽头。
这片海又深又广,回头大概是无望了。
她也惧怕回归正常社会的生活,她的三观已经被边缘化得没办法扭转回来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向现实妥协,趁着还年轻漂亮的时候多挣点钱,以至于能让以后不要过的太凄惨。
但她无法跟跟边绍阐明这些难以启齿的缘由,因为他不会懂。
舒似沉默片刻,摇了摇头,面色无波无澜:“不会。”
边绍并不意外她的回答,“嗯,我知道了。”
“边绍。”舒似喊他。
“嗯。”
舒似犹豫了半分钟,说:“如果你要是很介意的话,要不然我们就算了。”
边绍没应声,抬手拢了拢她的鬓发,柔声道:“你的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
她抬手抓住他,目光笔直道:“我认真的。”
边绍定睛看了她一会儿,轻轻转过手反抓住她,手指相扣握着把人往怀里一带,动作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发顶。
“我是不喜欢你的这份工作,这个我不能骗你。因为我不喜欢你喝太多的酒,那样对身体太不好了。”
“而且我怕你喝多了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你知道昨晚我有多担心吗?”
舒似头埋在他怀里,“昨天是个意外,也不是天天这样的……”
“可是总有不是么?”
舒似不吭声了。
他语气低沉道:“以后不要再说那种话了,不然我就生气了。”
舒似仰着脑袋问:“什么话?”
“我们算了。”他逐字逐句地重复。
“……不是故意的。”
边绍嗯了一声,声音轻柔道:“我不是介意你的工作,那只是份工作而已,你明白我意思吗舒似。”
“你想继续工作我也不会干涉你,我只是怕你喝多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
“我尽量不喝多。”舒似抬手轻轻地回抱住他。
“以后,下班了要给我打电话,知道么?”
“……会吵到你睡觉的。”
“不会。”
“我下班时间都很晚的。”
“没关系。”
“那好吧。”她在他怀里静了两秒,发出闷闷的笑声来:“你也不看看你的黑眼圈,就是嘴硬。”
“真的很严重么?”他松开她,假装苦恼地皱了皱眉,遂即又笑起来,“没关系,黑眼圈也挺好看的。”
舒似白他一眼,“挺自恋啊。”
“我说的是黑眼圈好看。”他笑着弯腰穿鞋,拎上墙角的外卖袋子,伸手开门后,转头温和地看着她,道:“走吧,我送你。”
*
沃尔沃缓缓地从地下车库里开出去。
昨晚舒似喝得五迷三道,压根就不知道边绍住哪儿。
这会儿看了看车窗外,才得以见到小区全貌。
小区里公摊绿化做得极好,绿意葱葱,范围也大。
单元楼规则地分排而立,小区的整体风格是偏灰白的西式简约风。
这个小区她曾经在楼盘广告宣传单上看见过,地段虽然不在市中心,但刚开盘时一平方就要八万五。
在A市其实不算最贵的楼盘,但也算中上了。
边绍的房子大概得有个一百五十平方,粗粗一算就得一千两百多万。
就她那点可怜的银行卡存款,在这儿连个厕所都买不起。
尽管她已经有意不去想她和边绍之间的差距,可现实却不容她逃避——
她和边绍之间,差得实在不是一点半点啊。
沃尔沃缓缓驶出小区正门。
舒似心头微戚,敛下眼皮没再看。
第48章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
A市下了几场不大不小的雨,气温骤降之后,室外温度稳定在十五度左右。
明明是深秋的天,可不时刮来的风里却已带上微微带着凛意,让人有一种仿佛走进初冬的错觉。
舒似昨晚下了个早班,睡得也早。
中午起来吃完午饭之后,瞧见外头阳光很足,特地把落地窗都敞开,心情舒畅地拖了条米色的榻榻米,盘腿坐在窗边看着外头的景色。
边绍在十二点多的时候给她发了条微信,只问她起了没。
舒似一看就知道了,不管她回他什么话他都会给她发来模版一样的回复:起来吃点东西。
于是她懒懒地回了个:[刚起。]
果不其然,边绍秒回她:[该起来吃点东西了。]
跟直男聊天,个中心酸只有自己知道。
舒似看着那白色气泡,自顾自地轻笑一声,回道:[吃过了。]
边绍立马打了个微信电话过来,语气轻松地问:“今天这么乖?”
“起得早。”
“吃的什么?”
“螺蛳粉。”
边绍迟疑了一下,缓缓道:“好像说……螺蛳粉很臭?”
“你没吃过?”
“没吃过。”
舒似嗯了一声,说:“也不是很臭吧,闻习惯了还挺香的。”
边绍轻轻笑了声,问:“喜欢吃?”
“还行,偶尔吃一次还觉得挺好的。”舒似拢了拢头发,把目光投向远处。
十二楼的高度,她眼前还是幢幢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
底下街道像一条条灰白的线相互交织,车流穿梭而过像一列列规律爬行的甲壳虫。
“嗯,下次带我去吃?”
“好啊。”舒似笑着仰头望向碧蓝的天空,阳光夺目,让她不由眯起眼睛,身上被晒得暖融融的。
……
俩人聊着有的没的,也说了半个钟头。
舒似知道边绍有午休的习惯,于是催他去睡觉。
刚挂电话,正好有冷风送进窗口,吹得人抖了个激灵。
她缩了缩乏酸的脖子,懒洋洋地关上窗之后又躺回了床上。
本来想回笼睡一觉,可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只能看着窗外出神。
说起来……她和边绍在一起也大半个月了。
俩人之间的感情也算是渐入佳境,但却不像普通男女热恋的状态,用五个字可以形容——
温水煮青蛙。
除了她喝醉失态去他家里睡了一晚的那次,后来的相处里,他们牵手,拥抱,接吻。
日渐亲昵,可最后一步却还是迟迟没有越过去。
边绍给她的感觉几乎没有变化,他温柔细致,又儒雅绅士。
俩人在一起的时候,他的目光永远都是在她身上的。
他总是能第一时间察觉出她的情绪变化,给予她妥帖而舒心的回应。
有时候他们牵手散步走在路上,舒似都能看到别人投来的羡慕目光,其中女人居多,也不乏男人。
说实在,舒似有点愁。
虽然她知道自己外在条件不错,但边绍的外形实在出众,在人群中他的气质根本无法泯于众人。
明明他手里还牵着她,还是有明目张胆朝他抛来媚眼的女人。
舒似看得又闷又烦,狠狠攥着他的手施力。
他知道她在气什么,笑着把人笼进怀里柔声地哄。
她也不敢再喝醉,哪怕遇到喝酒凶的包厢也是变着法子逃酒。
每天下班时都会老老实实地打电话给他,时早时晚,他从来没有漏接过她的电话。
好几次他都是从睡梦里被她吵醒的,声音朦胧而低沉,带着撩人的鼻音,听得她心头发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