囹圄——十三槐
时间:2022-08-15 07:01:49

  舒似手里筷子一顿,转过头在她那张略带憔悴的脸上瞥了眼。
  “那我谢谢您。”
  “不客气。”
  何佳走到她身边,往菜板上那条鲫鱼身上瞅了眼,脸瞬间拉成苦瓜样,“又是鱼啊?”
  舒似不咸不淡道:“那不然你还想怎么样?”
  何佳腆着脸讨好:“哎呀……您说得算。”
  坐小月子要忌口的东西很多,舒似简单炒了两个蔬菜,炖了个鲫鱼豆腐汤,连盐她都没放几粒。
  何佳嘴上抱怨:“没滋没味的,嘴巴都要淡出鸟来了。”
  换来舒似的一声冷笑:“有的吃就不错了。”
  “……”何佳立马噤声。
  吃完午饭,舒似把老母鸡炖上,叮嘱了何佳两句就离开了。
  *
  舒似原本以为失业之后自己应该会相当轻松,最起码开始能过上一段吃喝玩乐啥都不愁的日子。
  但她这些日子是一天都没闲下来过。
  邪门了。
  何佳这边才还没稳定下来,那边顾恩又打电话来,小心翼翼地问她能不能陪她去趟医院。
  舒似抓着手机沉默。
  她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孕妇专用老妈子。
  翌日。
  舒似一大早就起了床。
  吃完早饭,边绍上班去了,她窝在沙发里开着电视打发时间在等顾恩来。
  九点多,顾恩打来电话说人到了。
  昏昏欲睡的舒似站起来进卧室换衣服下楼去。
  车进不了门禁,她快步走出去。
  小区大门口停了一辆黑色奔驰,顾恩坐在后座对她猛招手。
  上车之后,舒似也没问去哪儿。
  一旁的顾恩面容几乎没什么变化,性子倒是开朗了些,一路上叽叽喳喳地拉着她聊天。
  聊五句里三句都离不开魏骞。
  舒似接不上话,只好做一个专心的倾听者。
  她昨晚没怎么睡好,这会儿有点困倦,回应也变得有点漫不经心。
  当车停在市医院大门口时,舒似愣得有点反应不过来。
  她原本以为魏骞会给顾恩安排费用昂贵的私立医院。
  怎么到市医院来了?
  顾恩倒是毫无所觉,挽着她亲亲热热地往里走。
  挂号时,舒似问:“魏骞怎么不陪你来?”
  “他啊……”顾恩脸色略略一黯,很快又笑起来,“说是今天早上有个会议要开,等忙完了来接我。”
  “哦。”
  妇产科的等候厅里乌泱泱全是人,走廊里也坐满了。
  找了个位置坐下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舒似犯了烟瘾,抬头看了看电子号码牌,还得再有三个才轮到顾恩。
  跟顾恩打了声招呼,起身去抽烟。
  她走得远了些,找了一个没什么人经过的通风口,这才背身点了根烟。
  烟雾灰灰白白,冷风一吹,很快就散了。
  她眯着眼往左前方的矗立的门诊大楼看,目光微微一定,停在最下面那一层。
  几个办公室开着窗,其中有一个窗口处,有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在打电话。
  舒似蹙眉努力分辨了一会儿,淡淡移开目光。
  那人不是她家边医生。
  边医生……估计现在在专心致志地给那些小姑娘看诊吧?
  舒似扶着冰凉的护杆,一口一口地抽烟,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抽完两根烟,舒似感觉精神了些,回到等待厅,号码牌上显示的是顾恩的上一位。
  等了四五分钟,前一位孕妇扶着腰从办公室顾恩抬头看看电子号码牌,再看看手里的单子。
  “好像到我们了。”
  舒似跟随着顾恩走进办公室。
  坐在办公桌旁的年轻男医生正笑着侧头在说话。
  舒似目光顺着瞥过去,顿时错愕。
  她瞪着虚靠在柜子旁正在低头喝咖啡的男人问:“你怎么在这儿?”
  边绍也是一愣,“似似……”
  他手握着纸杯,微微垂头,眼里含光地停留在她的小腹上几秒,又带着期待移到她的脸上。
  ……他是在期待什么?
  舒似被他那明亮的目光看得浑身不在,解释道:“不是我,我没有。”
  说完她拉了拉身边的顾恩,“我陪她来的。”
  边绍哦了一声,语气里的失望是个人都听得出来。
  男医生眼带探究地看了舒似一眼,望着边绍问:“你朋友啊?”
  边绍轻轻笑了一下,毫不避讳地应道:“嗯,我女朋友。”
  “似似这是我朋友,连南。”
  “哈?”叫连南的男医生瞠目结舌,又看了舒似一眼。
  顾恩左看右看,最后也看向舒似,本来就圆圆的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
  办公室里一阵诡异的沉静。
  舒似沉思了一会儿,咽了下口水:“那个,这我男朋友,边绍。”
  办公室里一阵诡异的沉静。
  顾恩懵懵的,过了几秒钟才开口:“哦……哦。”
  那股沉静就更诡异了。
  整个办公室里,也就边绍最淡定。
  他神情自若地把纸杯丢进一旁垃圾桶,说:“那你先忙,我先回去了。”
  走到舒似身边时,他停住脚步,微微低下头对她说:“一会儿要是忙完了,可以下来看看我。”
  舒似脸颊发热,强装淡定地嗯了一声。
 
 
第63章 
  陪顾恩做完几项检查出来,魏骞就来给她领走了。
  大佬还是那副冰山扑克脸,连半个眼神都不愿意多给外人。
  唯独对上顾恩时,脸上才隐有冰消雪融的柔意,连扶腰的动作都带了点小心翼翼。
  舒似无端有点羡慕,也有些许怅然。
  同人不同命。
  顾恩的孩子还未出生就已经有人在满怀期待地守着护着。
  而她和何佳却留不住那团小生命,只能把它藏在记忆深处,不能想念也不敢回忆。
  舒似目送他们离开,踱步着又回了门诊大楼,左拐去了犬伤门诊。
  她站在门边歪着头往里面看了一眼——
  此时办公室里只有边绍一个医生,连她先前见过的那个护士也不在。
  穿着白大褂的边绍背脊挺直地坐在椅子上,笑容如沐春风,一派温润。
  对面的阿姨一脸看女婿的表情,眼睛都笑弯了。
  多么熟悉的场景啊。
  呵,男人。
  舒似刚要把脑袋收回来,就听见那阿姨问:“边医生啊,不知道我这么问冒不冒昧啊,你结婚了吗?”
  “还没有。”边绍轻笑应着。
  舒似眼神一凛,直直地就戳到那男人的背上。
  阿姨又问:“啊这样啊,那有女朋友了没有呀?”
  磨刀霍霍向猪羊。
  舒似觉得自己手里的刀磨得也足够铮亮,就差出刀了。
  边绍其实一早就发现门口鬼鬼祟祟的人影了。
  他朝她望去一眼,像是在安抚一般,停顿了两三秒,语调又轻又柔地说:“有啊。”
  阿姨失落了:“那怪可惜的哦,还想给你介绍我外甥女呢。”
  边绍面上神情不变,低下头在病历上书写,只作没听到她的话。
  阿姨又磨蹭了一会儿,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离开。
  边绍低着头整理手里的报告,声音带笑:“一直站在门口做什么?”
  舒似看后面没人看诊,抬脚大大咧咧地走到他旁边,把包直接拍在他桌子上,“边医生有没有女朋友啊?”
  阿姨的语气被她学得活灵活现,就是带了股酸溜溜的味道。
  边绍叠好报告放到一旁去,抬眼看着她,眼睛都笑弯了。
  “有啊,这不是在我面前吗?”
  舒似呵了声,一个白眼要翻到天上去。
  信个鬼啊。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你朋友呢?走了?”边绍问。
  “魏骞给她接走了。”
  边绍点点头,低头抬表看了一眼时间,“我还有一会儿才下班,你坐在一旁等等我?”
  舒似迟疑道:“会不会不方便?”
  “嗯……”边绍点点头,又笑了,“女朋友来探班有什么不方便的?”
  舒似有点想笑,到底还是抿抿嘴止住,拉了条椅子坐到角落里,安静地看着他接诊病人,看报告,跟病人讨论病情。
  他的面庞一如既往清癯温润,肩直背挺地坐在椅子上,哪怕连抬头或垂眸这种再普通的动作,他做起来却还是有一种雅气。
  她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他也不是一个只会帮人开疫苗的犬伤医生而已。
  她云里雾里地看着他拿CT片子跟病人不停交流沟通,说实话——
  他说的那些话,舒似一个字都听不懂。
  但她还是听得很起劲儿,光是听着他低沉温和的声音就让她觉得兴味盎然。
  抽了空闲,边绍问她:“是不是很无聊?”
  舒似摇摇头,朝他微微一笑。
  聊不上几句,又有病人来。
  他又只能放下她,专注地处理手上的事情。
  而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渐渐地,就看入迷了。
  她觉得有时候生活真的很奇妙,它的每一个转折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拐个弯你或许会在一面墙上撞的头破血流;可再拐个弯,可能又会看到风雨之后天边一道多彩的绚丽。
  她第一次见边绍时,真的膈应死他那张脸,说是想两记老拳砸上去都不为过。
  可此刻的她,却安心地坐在这里等着他一起下班回家。
  他偶尔瞥过来的一眼,都让她感觉整个人在云朵上踩着,轻轻飘飘,软软乎乎。
  明明二十六七的人了,被他迷得就像一个刚谈恋爱的小女孩一样,他的一举一动都能让她欢欣不已。
  *
  原本舒似是打算去找工作的,在网上看了几遭——
  不是要专业文凭就是要工作经历。
  得,样样她都拿不出手。
  舒似就歇了心思,可还是每天都愁,睡醒一睁眼就觉得自己像个废物。
  边绍看出她最近闷闷不乐时因为工作,于是说:“要不我跟我哥打声招呼?放你在他公司……”
  话还没说完,舒似凉凉的一眼就剜过去了。
  他极有眼色,立马改口:“你不要急,工作慢慢找就是了。”
  舒似还是闷,说得轻松,找工作对她来说太难了。
  他想了想,又说:“其实你不工作也可以的。”
  “……”舒似更心烦了。
  *
  下午,舒似午觉睡醒,睁眼又开始烦躁。
  工作啊,工作啊,工作啊……
  正烦着,何佳打了个微信电话过来。
  舒似接起来:“干啥?”
  “嗨,朋友。”
  “……”舒似拧了拧眉心,“有屁快放。”
  “你怎么这么大火气?”
  “找不到工作烦的。”
  “这有什么好烦的啊,你男朋友那么有钱,让他养你呗。”何佳阴阳怪气。
  “……你要继续放屁我就挂了。”
  “欸,别别。”何佳连忙叫住她,“我就打算跟你说这个事情呢。”
  舒似耐着性子嗯了一声。
  何佳说:“我有一个朋友……不对,姐妹吧,以前在小场子一起跟我做小姐的,后来她就被一个男人包了,就上岸了。”
  “然后呢?”
  “那男人出钱给她开了个花店来着,这不是快过年了吗,我看她发朋友圈说要转店,我就问了她一下,她说家里催着她回去相亲结婚了,过年回去就不回来了。”
  舒似欠起身子点了根烟,“花店?”
  “对啊,她那个店好像在南三路那边,地段挺好的。”何佳滔滔不绝,“你不是无业游民吗?我一看到这个我马上就想到你了,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接过来?她说生意还不错的。”
  最后她说:“你要是有想法,我把她微信推给你。”
  舒似掸掸烟灰,想了一会儿才说:“我怕我做不好。”
  “我靠,不就是插花卖花吗?有什么做不好的。”
  舒似:“……”
  “就算真不会也可以学嘛,这不离过年还有段时间吗,让我那姐们教教你。”
  “你怎么突然这么殷勤?”舒似哼笑一声,“是不是有介绍费什么的?”
  “……你妈的,滚蛋吧你,老娘看你无业游民可怜!”何佳笑骂道。
  “知不知道女人自己有钱才有底气?你不会真的准备让边绍养着吧?”
  舒似说:“我花的是我自己的钱。”
  这话一说,何佳的话立马就像加特林的子弹哒哒哒地不停射过来——
  “那也不行啊,你跟戚济南在一起的时候就没攒下来多少钱,这你自己心里有数吧?”
  “我给你说,你别迷瞪犯浑地又一股脑全自己付出啊,人边绍家那么有钱,也不差你那点。”
  “我们不图人家的钱,但是该花的钱,你还是得让他花,别傻不拉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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