囹圄——十三槐
时间:2022-08-15 07:01:49

  久得舒似注意力都要散了,他才轻声说:“仔细想想,我能清楚意识到我对你有不一样感觉的时候应该是那次我送你回家……”
  他稍稍停顿,伸手轻轻握过她的手,“你前男友堵在楼下,你蹲在地上哭,当时我真的很无措,我不是没见过女孩子哭的。”
  “可是当时,你哭得我莫名就觉得胸很闷。”
  舒似突然觉得嗓子有点干了。
  “那时候我就知道我对你的感觉应该是不同于别人的了。”他低下头,把她纤软的手握着手背手心反复翻着看来看去。
  “后来吃饭那一次,明明开始还好好的,接了个电话又哭了,撞到我怀里哭得跟泪人儿似的。”
  “我是不是说你像刺猬?一只浑身带刺的小刺猬抱着我哭得那么难过让人难受,我是真怕你哭,你一哭我的心就堵得慌,又觉得生气。”
  舒似捏捏他的手,声音瓮翁的:“你生气什么?”
  “不知道,就是那种很无奈的生气。”
  他淡淡笑着,语气变得很轻:“大概是那时候就开始对你上心了,想着要是以后我能护着你就一定不会让你那样难过。”
  “到后来就越来越上心了,经常会想到你,我如果喜欢一个人那就是直白坦然的喜欢。”
  “有些东西是不能等的,总觉得迂回含蓄就会错过,所以就绞尽脑汁地想着要怎么样才能离你更近一点。”
  舒似嗓子干干痒痒,溢出的声音都是发哑的:“嗯。”
  她专注地看着他,睫毛颤颤地眨了好几回眼,心里又甜又涩。
  原来他们之间所有的细枝末节,他都记得那样清楚。
  舒似想着:如果声音有颜色的话,那么此刻他的声音就像那盏床头灯一样,是柔和温暖的淡黄色。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她这辈子,大抵是折在这个男人身上了。
  他身子微微前倾,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还听不听了?”
  舒似笑起来,眼中一点俏皮,声儿里带着罕少的娇:“听啊,干嘛不听?不听白不听。”
  边绍抿着唇笑,眼里带着融融的暖意:“那最后给你讲一个。”
  “好啊。”
  他静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我们吃完晚饭散步去了?在天桥上见到了两个小乞丐?”
  舒似不明所以嗯了声,“怎么了?”
  他不回答,只是淡淡一笑:“都是你在问我,我能不能也问你一个问题?”
  “嗯,你说。”
  他喉头微微一滚,瞬地敛下眼,语气平淡道:“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舒似一愣,思索了好一会儿,认真诚恳答:“温柔,沉稳,温暖,善良,总结就是……人见人爱吧。”
  边绍怔了怔,遂即笑了起来。
  舒似不懂他在笑什么,问:“你笑什么?”
  他反而笑得更开怀了。
  那笑声低低沉沉,好几声叠叠连连,听得舒似耳朵和心脏又痒又热。
  她是第一次看他笑得那么开朗外露,平常的他,连笑容始终都是温润含蓄的。
  她觉得他这样笑起来好看更甚,床头灯的灯光在他邃黑的眼眸里闪动,像浓浓夜空里点点的星光,缀缀发亮。
  俄顷他止了笑,清了清嗓子说:“我只是第一次听见有人用人见人爱来形容我的。”
  舒似:“这不对吗?”
  边绍揉揉她的头发,“如果是你说的,那就是对的。”
  “……你还是说天桥上那两个小孩儿吧。”
  边绍嗯了一声,说:“你给了他们钱,后来你说觉得他们很可怜。”
  “嗯,这怎么了?”舒似表情疑问。
  边绍静了几秒,摇摇头:“算了,没有什么。”
  舒似:“你逗我玩儿呢?”
  边绍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笑而不语。
  他原本是想告诉她——
  其实他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好,他的温柔温暖并不假,但都只仅仅是他的一部分构成而已。
  凡是有阴阳,人亦也是。
  话哽在喉头百转千回,他忽然间却又不想说了。
  若是在她心里他那样好,其实也未尝不坏。
  舒似是真讨厌说话说一半的人,哪怕对象是他也讨厌。
  真的讨厌……她好奇心都被吊起来一半了,结果让她搁空中晃荡。
  她瞪了边绍一眼,直接身子往下一滑,把被子蒙过头顶,咬牙道:“睡觉!”
  *
  花店的事情一放就放了好几天,何佳那姐妹发微信来问了两回。
  舒似想了想,找上何佳陪着自己个儿下午去了一趟南三路。
  何佳那朋友身材高挑,丰胸桃臀,估摸着得有一米七,相貌属于浓颜那一挂的。
  本人性格跟微信上的一板一眼倒不一样,说话爽直。
  何佳管她叫甜姐,舒似心里琢磨了下也随着就那么叫了。
  地段确实是好,人流量也大,店里的装潢挺小资的。
  店里还有俩员工,一个店员和一个花艺师,都是二十多岁的姑娘。
  问了问工资,俩人加起来每个月都得小一万。
  舒似店里店外转了几遭,也没看大明白,拍了视频发给还在上班的边绍,走到店外点了根烟。
  边绍问她:[喜欢吗?]
  舒似很诚实:[挺喜欢的。]
  [那就盘下来吧,等签了合同你把老板的银行账号发给我。]
  舒似嘴角抽抽,啪啪摁了俩字:[滚蛋!]
  何佳溜达出来,跟她嘀咕:“我觉得倒是挺好,你怎么想?”
  舒似点点头:“还行。”
  何佳回头努努嘴:“你之前不是说你怕搞不来吗?你看那不是有个花艺师替你插花吗?还有店员呢,坐着收钱美滋滋啊。”
  舒似皮笑肉不笑:“坐着收钱?俩人加起来每个月得发一万的工资呢。”
  何佳白她一眼:“那不能这么算的。”
  “那怎么算?”
  何佳:“……那要不算了?”
  舒似拧了拧眉心,左手食指掸了掸烟灰,“要吧,且行且看就是了,不上班没紧张我心里堵停。”
  何佳说:“说多少来着?”
  “十二万。”
  何佳嘶了声,说:“要不我再给你讲讲价?你手里有钱没?没有我这里能有个十个借给你。”
  舒似无语道:“我在你眼里就这么穷吗?”
  何佳上上下下打量她,“你在我眼里一直很穷。”
  末了又补上一句:“毕竟你养小白脸嘛……”
  舒似直接上手就去掐她的腰,掐得她诶诶地边躲边叫唤。
  双方都是第一次转让盘店,合同都还没影儿,好在是认识好几年的熟人,也没有弯弯绕绕的破事。
  商量之后,舒似先给甜姐微信转了三万块的定金。
  打算走的时候,甜姐又追出来说了句:“明天早上你就来店里吧,提前适应适应。”
  舒似应了声好。
  何佳是开车来的。
  顺风车不搭白不搭,舒似心安理得地上了副驾驶,看了眼时间,四点多了。
  想了想让何佳给自己送到市医院。
  何佳斜了她一眼:“给我下车,谢谢。”
  舒似神情自然地把车窗降下,外头的冷风立马呼呼地往车里灌。
  “你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见。”
  何佳吼她:“我靠冷死了,赶紧关上。”
  “送我?”
  “行行行,送送送。”
  舒似相当满意地又把车窗给关上了。
  *
  一路上何佳都骂骂咧咧,到了市医院舒似下了车,车门刚关上,何佳毫不犹豫地掉头就走。
  后倒,掉头,蹭一下就出去了,一套操作堪称行云流水。
  还不到五点,冬季的天色总是暗得早。
  想着快到边绍下班的点了,舒似也没进门诊楼,给他发了微信就站在大门口避风处玩手机等着。
  五点零二分,她垂在腿侧的左手被一只温凉的手掌缓缓地牵住。
  他侧头看着她,微笑道:“怎么不进去找我?”
  舒似说:“反正进去也得出来。”
  他握着她的手朝外走,“冷不冷?”
  “还好。”舒似说着,又稍稍往他身上身上靠了靠。
  他看了她一眼,把她的手揣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他问:“那晚上想吃什么?”
  “吃火锅好不好啊?”
  “听你的。”
  明明聊的都是些再平凡不过的日常话题,舒似却觉得心格外地平和安稳。
  路上堵了车,在高架下面动弹不得。
  叭叭的喇叭声此起彼伏,被车窗隔断成闷闷低低的声响。
  舒似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突然就在新闻推送上刷到了一篇关于一对情侣吵架的热点。
  按照往常,这种热点文章她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促使她点进这篇文章的原因是因为标题——
  某男子当街殴打女朋友,原因居然是因为嫌弃女友的工作不光彩……
  文章通篇不长,舒似很快就看完了。
  其实这是一篇标题党的热点文,文里不光彩的工作也不过就是女友在足浴中心做服务员。
  可就是让她有一种似曾相识感觉。
  舒似突然想起当初戚济南在她住的小区楼下说的那席话。
  其实也就几句话,却轻易地就把她一颗心伤得不能再碎。
  那天她明明哭得那样惨烈,可现在想起来,她的心却平静如水。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到过戚济南这个人了。
  她可以回忆起他们如何相遇相爱,好的坏的。那些记忆零零碎碎的,又像被纱掩盖,朦胧模糊。
  是存在过,却已经没有了意义。
  他陪她走了一程,虽然是条弯弯绕绕的远路。
  他没令她变成更好的人,但是如果她没有走上这条路,她或许也遇不上边绍。
  实在是……一切皆有因果。
  车流稍稍通畅,沃尔沃往前缓慢挪移。
  “看什么看得那么入迷?”边绍问。
  “没什么,一个新闻而已。”舒似把新闻页面关掉。
  她靠在椅背上,稍稍歪头看着开车的边绍。
  他专注地看着前路,只留给她一个侧脸。
  夕阳余晖落在他俊朗的脸上,是那样的温柔澄澈。
  “一直看我做什么?”他笑着问。
  “没什么,就是觉得今天的夕阳特别美。”
  *
  气温一降再降,天气愈来愈冷。
  倒是不见下雪,只是干冷,寒风飒烈,吹得没完没了。
  有时候走在路上,风一刮过来,路边的树上就有干枯的叶子被簌簌吹下好多片,还未落地又被风挟裹着往前去,飘得远远的。
  舒似也终于过上了朝九晚五的日子,但其实她到花店也没有什么可做的,每天不是坐着玩玩手机,就是听着店里员工和甜姐唠嗑。
  头两天还想着跟花艺师学学插花修剪包装之类的活儿,上手试了试就歇了心思。
  术业有专攻,舒似觉得果然在理。
  年关将近,街道路边不管是商铺和绿化带,都被装点上了红灯笼和喜庆的红色挂件,年还没到,年味已经厚厚浓浓了。
  舒似看着手机日历算了算,提早几天买了买了二十七号回D城的高铁票。
  回家的前一天晚上,因为跟边绍聊到了半夜,以至于第二天闹钟她都没听见,还是边绍叫她起的床。
  舒似人还迷迷糊糊的,一看时间——
  比她预计的时起床时间晚了半小时。
  瞬间人立马清醒,被子一掀下床洗漱都来不及,拖来行李箱急里忙慌地收拾起来。
  边绍支着脑袋在床上笑她:“昨天晚上就叫你收拾了。”
  “你怎么不早点叫我?”
  “我叫了啊,然后你给了我一巴掌。”边绍一脸无辜。
  舒似瞪他,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的。
  好不容易收拾好,急燎燎地又冲进卫生间洗漱。
  她的头发已经长长了许多,原本打算扎起来,一想到外头冷,头发扎起来耳朵露在外面挨冻就忍不住打寒颤,索性就披着任它去了。
  等她出去换好衣服,边绍已经拉着行李箱站在房间门口等她了。
  她拢拢头发,朝他粲然一笑:“走吧。”
  边绍看了她一会儿,走到她面前微微弯腰把她羽绒服拉链拉到最上面。
  “今天又降温了,外面冷。”
  舒似觉得上身鼓囊囊的很不舒服,于是把拉链拉下去了一半。
  刚觉得舒坦了些,就见他面色自然地又伸手给她把拉链拉回了最上面。
  “……”舒似简直无语,想发个小脾气最后还是忍住,不忿地扯了扯羽绒服下摆。
  出门才发现外头是真的挺冷。
  天气有点阴沉,乌云大团大团地在天上走得很快。
  沃尔沃平稳匀速地行驶在路上。
  舒似几分钟看一次时间,“你开快点。”
  边绍好笑道:“你别着急,来得及的。”
  “我怕堵车。”
  “堵车也是来得及的。”
  舒似狐疑道:“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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