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信佳》
作者:别四为
文案:
早知如此,也会当初。
·be
·第一人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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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简介:十二年,一轮回。
立意:不悔不堕。
第1章
我唤他少年。
时至最后一次联系,我们相识整整十二年。
我也喜欢他十二年。
“跟你在一起的时光都很耀眼,因为天气好,因为天气不好,因为天气刚刚好,每一天,都很美好。”
喜欢也如此。
记不起那天天气如何,应该很好,不然也不会有光落在他脸上。
入校第一天,全班皆是新面孔,我性格不热烈,一个人找处角落待着,无聊时看窗外,他正坐在窗户前,背靠墙,笑着和后排朋友讲话。
他说着偏头看过来一眼,我没看到他的眼睛,也没看到他的长相,只记得他背后的光,浓烈又耀眼。
从此我只追寻光。
其实那个时候的我并不是什么积极的小太阳,可能是逢青春期,躁动和不安一天比一天强烈,身为学生朝六晚六,学校家里两点一线,情绪无处发泄,便只能任由其在脑海里滋生蔓延,长成参天大树,遮阳避日,不见天光。
一个契机,我看到安妮宝贝的书,从此不可自拔,整日消极低沉,Q网名和个性签名一天一个变,宗旨不离孤独和寂寞。
有一次班上同学又在闲聊,他忽然扭头跟我说:“你怎么一天一个网名。”
我尴尬得不知所措,偏偏生一张冷面孔和极硬的嘴,张口回:“关你什么事。”
原本和谐松散的氛围僵硬一瞬,我浑身肌肉也僵硬如铁,心跳和呼吸具停。
但他没说什么。
只是看了我一眼。
就那一眼,我回家恨不得撕烂我的嘴。
后来好像莫名其妙就开始多说话了,大概是座位离得近。
但我还是不敢和他对视,更不敢像其他同学一样和他自由聊天。
夏天那段时间天气热,小县城都是走读生,很多人怕热中午不回家。
他每天都回家,但他来得很早。
我家离校远,没办法像他那样短时间内走个来回,于是便跟爸妈说中午不回去。
就为了多和他相处一个小时。
他爱看书,不知道在看什么,我很好奇。
有一次他把书借给别人,我偷偷找别人借。
是一本小说,亦舒的,《玫瑰的故事》。
说实话,没看懂。
那个时候年龄实在有点小。
也不知道他看没看懂,后来也没问。
有一次我正沉浸其中,头顶忽然压下一片阴影,我愣一下,后背瞬间激一层麻,紧接着他就靠过来问:“你什么时候开始看的?”
我磕磕绊绊说前几天。
他很自然地坐到旁边,“看到哪儿了?”
我下意识躲开,把书送到他面前,和他拉开好大的距离。
他好像愣了一下,随后笑笑说:“哦,那你慢慢看。”
有朋友喊他,他起身出去。
我有很多话想说,但我连头都没有回。
我是个犟丫头。
从小就是。
我宁愿把《玫瑰的故事》读一遍又一遍,也不愿意跟他解释一句:我没有不想跟你说话。
我是……太想。
太想了。
所以只能写下来。
那个时候我们老师要求每天写日记,我把所有情绪都写在日记里,有一次日记本掉在地上,他弯腰捡起,我刚要说谢谢,他问我:“我能看看吗?”
其实那个时候的日记都是应付老师,因为老师会抽查,所以每个人都在写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但我不是。
我写的是我自己。
写的是不能广而喧之的青春期。
但我同意了。
他开始看我的日记。
我想把所有想要说给他的话写在日记里,但我不敢,便只写风,写月亮,写令人烦躁的午后教室,写安妮宝贝和我那颗热烈跳动的心。
我们没有约定,没有沟通,但却默契地不把此事摆在明面上,就像……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我会在第二天组长检查完作业时,偷偷把日记本放在他抽屉里,他会假装和同桌讲话,帮我“打掩护”,偶尔两个人对视,我会偷偷抿唇笑,他眼睛也在笑。
时间一长,我们成了小分队。
六个人。
三男三女,其中有一对情侣,不是我和他。
后来情侣被老师发现,我和女方是好朋友,穿一样的闺蜜装,被老师误会早恋的是我,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骂我婊/子,厚颜无耻。
我哭了一上午。
那个时候我和他已经是同桌,我不愿意让他看见我掉眼泪,便一直手撑着脑袋,把头拧着,后脑勺对着他。
脖子和手酸疼也不愿意拿下来。
放学的时候我起身,他不知道从哪拿来一个贴纸,贴在我课本被眼泪打湿的地方。
贴纸很小,没能完全遮住湿迹,他从我旁边走过,我看了他一眼,我知道我的眼睛一定很红很肿很丑,但那一次我还是坚定不移地看向了他。
这次事情算导火索,没多久情侣的男方就转学了,后来没多久另外两个男生也转学了,其中有他。
再后来,我们三个女生也转学了。
转去他们的学校。
但是我们没有在一个班,我们三个女生和其中一个男生一个班,情侣里男方的那位和他在一个班。
后来想想,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我们开始往两个方向走去。
情侣那对分手了,男方在新班级认识了新的女生,进入新的恋情。
有传言他也有喜欢的人。
可是我们明明每天都在发短信。
我买了新手机,办了新号码,手机号和他的手机号只有最后三位数不同。
新学校新班级已经不再要求写日记,但我还是在日记里写:像情侣手机号一样。
只是他没再看过我的日记。
有一次我爸妈不在家,就我自己,我跟他说我怕黑,他陪我发了七十多条短信。
此后我们每天都在发短信。
如果说日记是我单方面输出,那发短信就是我们在靠近。
可是他有喜欢的人了。
那个人不是我。
是我新班级的同桌。
同桌一米七,身材高挑,会化妆,自学美术,画得很好。
我只会写日记。
从此不为人知的日记。
第2章
看偶像剧的时候,每次看到女二和女主斗争,我都会想,如果是我,我应该会比女主更聪明,一定不会像女主那样圣母。
等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只是女二,或许连女二都算不上,至少电视剧里女二可以光明正大,我却只能像一个贼,一个连自己的心都护不住的贼。
我的心像贼一样小心翼翼,不见天日,人却成为一个大善人,爱屋及乌。
我选择和她做朋友,对她很好,比对好朋友还要好。我听她跟我说他最近和她聊的话题,听的时候,我总是在笑。
一个下午,大课间朋友喊我去商店,买完东西上来,看到他和一堆朋友在班级门口玩闹。
我要回班,必须路过他的班级。
无数次,我昂首挺胸、目不斜视从他班级门口走过,看似视若无睹,实在心和余光全落在他班门口。
我一点也不冷漠。
我胆小,脆弱,敏感,也难过。
但我很犟,什么都不愿表达在脸上。
朋友察觉不到我的情绪变化,主动喊他,他听见,笑着看过来。
走廊人很多,像茫茫人海里,他在最遥远的那头,看了我一眼。
我双腿发软,眼眶也胀。
他大步走过来,我朋友忽然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她说她同意啦!”
他愣一下,但是脸上在笑,他已经知道朋友口中所指事情,却还是问一遍:“什么?”
要多欣喜,才会觉得不可置信。
我朋友笑着又说一遍:“她说她同意跟你谈啦!”
他笑得更灿烂,我朋友打趣他:“你看你高兴的。”
他收一点笑,轻轻“啧”一声,两三秒后又笑开。
我在旁边看着,可是午后的光把他的眉目照得太亮,我看不真切。
也几乎呼吸不过来。
回到班里,她问我朋友:“怎么说?”
我朋友继续打趣:“还能怎么说,笑成花了呗。”
她也笑,带着点不好意思和欣喜。
他们都欣喜。
他们都得偿所愿。
我不是他们。
新学校是私立学校,初中晚上也有晚自习,晚自习开始前,她拎着糖果进来,跟我抓一把,说:“我以前也谈过男朋友,但是没有哪一个对我那么好,刚谈第一天就买那么多糖果。”
他们没有成年,做不了更多的仪式。
但是承诺和宣告,他都做到了。
他谈恋爱的样子,和我想象中一样。
我笑着说谢谢,把糖攥进掌心,糖袋锯齿边缘在我掌心划了一道又一道,我明明疼得撕心裂肺,低头却找不到任何破皮出血的痕迹。
我反复说:“谢谢。”
谢谢你能让我看到我想象中他的样子。
我们断联了。
这是理所应当的。
他开始了新的生活,我却抓着那点没名没份的短信无数夜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我在睡前回忆,在梦中延续,在天光大亮之时,清醒。
然后在床上坐好久。
久到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他们这场恋爱谈得很好,我在局外看着都觉得好。
但是我不太好。
所以我开始拒绝小团体的各种活动。
我妈妈生日那天,我们全家一起陪她过生日,我爸爸照例跟我说:“你妈妈生你的时候难产,你差点要了你妈的命,快给你妈妈切蛋糕表孝心。”
我笑着为妈妈切蛋糕,跟她说:“谢谢你把我带到这世上。”
我妈妈摸我的头说:“好好学习,以后找份好工作,找个好男朋友。”
我笑着说好。
可是我知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晚上回家,手机收到一条短信。
是他发来的。
他问我:你对L是不是有什么意见?
L,他的女朋友,我的新同桌,我自以为的新朋友。
我一晚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我攥着手机,手在发抖。
我很想歇斯底里地问他你还要我怎么做,我还能怎么做。
可最终,我也只是回一句:没有。
然后若无其事询问:怎么了?
因为我要脸。
我就是太要脸。
他回:没什么。
他轻描淡写,我整夜失眠,看着天一点一点亮起,眼睛却黑了又黑,从此见不到光。
期中考过后,班里调换位置,那个时候班里排位以一二二一排,我以想要安静学习为由,选择一个人坐在班级最左边的靠墙位置。
我身后的同学W在追我。
W追我追得明目张胆,他自己成绩差,却要不停地问我问题,我解题的时候他眼睛没从我脸上落下过,我假装没看见;他自己抽烟抽得凶,还不让别人抽完从我旁边过,其他人目光意味深长,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有一次,班上男同学问我题目,还没到我跟前,W就拉着椅子坐到了我面前,我抬头问他做什么,他把一张大白纸拍在我桌子上。
那个准备问我问题的男同学没再过来,我看一眼W,低头把纸翻过来。
不是什么废纸,是数学课本的第一页,他用普通的黑笔写了四个大字,弯弯曲曲,字很丑。
他太嚣张,已经有其他人被吸引,逐渐起哄,我红了耳朵,低声说句:“我知道。”
他“哦”一声,挑眉:“然后呢?”
我咬牙说:“放学再说。”
他盯着我看几秒,“哦”一声起身走了。
回来又是一身烟味。
路过我时他掀衣服散烟味,我偏头却看到少年和L在走廊嬉闹,少年不知说了什么,逗得她一直在笑,我忽然意识到,少年在我这里,从来都是一个成熟稳重的形象。
我怕黑,他陪我聊天。
我熬夜,他说早点睡明天给我买糖作奖励。
但这些,只在手机上,只在无人知晓的夜晚。
除了那些短信,我们之间没能留下任何热切的痕迹。
也不曾拥有彼此在日光下,鲜活明亮的形象。
这一条路,好像从最开始,就注定要走到黑。
我突然就很冲动地答应了W。
和W谈恋爱挺好,他会给我带早饭,放学会送我回家,在人/流涌动的街头,他会毫无顾忌地牵我的手。
我们在日光下,我的心,却因为内疚蒙上一层又一层厚厚的灰尘。
大概一个月后的周末,少年忽然给我打电话,当时我正和W在一起闲逛,一紧张差点把手机摔了,W及时接住,看一眼手机屏幕。
我给少年的备注是一个字母A。
他名字里并没有A,只是这样,可以让他存在通讯录第一位。
我很心虚,抢走手机,匆匆接通。
心跳震耳欲聋,连他的声音都听不真切,我低着头,有点想哭,他找我一起吃饭,说大家都在,我沉默一会儿,说:“我正跟W在一起。”
他无所谓道:“那一起过来呗。”
挂了电话,我看向W,W脸色不好,但没发作,我询问他意向,他说:“行啊,一起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