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信佳——别四为
时间:2022-08-15 07:07:01

  想念都在回忆里。
  回忆模糊了过去的摩擦和棱角,留下的全是种种美好。
  我跟他说要加油。
  我们很少联系了。
  但也偶尔联系。
  像老友问好,只惦念,不常谈。
  秋天他过生日,我们依旧没有重聚,只在Q上互相道好。
  晚上他很晚给我发一条短信:别人说你喜欢我?
  我愣住。
  一瞬间脸惨白。
  我第一反应不是在想别人是谁,而是在想,他知道了。
  我大脑空白,心路无数跌宕,最终只在手机上哈哈一笑,说:怎么可能。
  过很久,他才回:哈哈,我也说呢。
  嗯。
  怎么可能。
  嗯。
  我也说呢。
  你也说呢。
  一周后,我过生日。
  仔仔送来生日礼物,跟我说是他送的。
  一个卡通娃娃。
  我把它放在最显眼的地方,从不移位。
  我们彼此画地为牢。
  年末,大雪,红竹满地,我接到他打来的电话,刚接通,零点跳过,他的声音传来。
  “新年欢喜啊。”
  我望着遥遥月光,轻声说:“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不管来年我喜不喜欢你,都要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第5章 
  高一下学期分文理,我问他想选什么,他说他还能选什么,我懂了,他问我选什么,我说还没想好。
  后来我选了理。
  在理科班上了两个月,又让爸爸托人给我转到了文。
  我跟他说,他说:你图什么。
  我说:谁知道啊。
  他拽文:这说明,是你要走的路,终究还是要走。
  我说:大哥说得对。
  我在文科班认识一个朋友,我喊她小猴子,她有一个竹马,一起从乡下考进县城,分进两所不同的学校。
  她说竹马是她蓝颜。
  我笑而不语,不拆穿她。
  后来有一次她不高兴,拉我去操场散步,跟我说她觉得这两所学校好远。
  其实很近,步行不过十分钟。
  但我知道她说的距离是什么。
  我和少年的学校步行需要半个小时还多,更远。
  各种意义上的。
  她忽然问我:“你是不是有蓝颜?”
  我沉默几秒,答不上来。
  我不想将他冠以暧昧不明的蓝颜,但又好像没有其他合适的头衔。
  她叹气。
  我也叹气。
  她说:“真难啊。”
  是啊。
  真难啊。
  生日前,小珍珠找我玩,聊天的时候脱口而出说她见到少年女朋友了。
  我愣一下,“什么?”
  她也愣,“你不知道吗?”
  几秒后,我说:“不知道,没怎么联系过。”
  她“哦”一声,然后小心翼翼试探:“你不会还……”
  我飞快地说没有。
  晚上辗转发侧,拿手机回顾历史,才发现我和他确实有段时间没有发短信了。
  新年愿望一语成谶,不是我会不会喜欢他。
  而是我不能再喜欢他了。
  真难啊。
 
 
第6章 
  我们没有联系。
  我准备往前走。
 
 
第7章 
  我大学报了西北,他仍在省内,我们距离八百公里。
  我们省位居中原,四季变换明显,但西北是一个没有春秋的城市,夏日离开,秋雨刚落一场,气温就低至个位数,我在十月的天裹着大衣在校园里散步,室友陪同一起。
  满地枯黄落叶,我给她拍照,她说要发给男朋友看,说完又叹气:“家里还穿着单T。”
  风从天桥掀来,我不由自主裹紧了衣服。
  室友察觉,“冷?”
  我摇头。
  我站在桥上往下看,看携伴观景的情侣,看独自前行的路人,看墙角警惕的野猫。
  我不冷。
  我只是在想,这八百公里的距离,使得我们连四季都无法一起度过。
  我只是,忽然有点难过。
  我只是,忽然醒悟,我根本没有往前走。
  我还没有准备好。
  十月底,小猴子给我发来一张截图。
  她问我什么意思。
  是小语种。
  是我学的专业,我扫一眼就懂,问她谁发的。
  她沉默很久,说一句:在他空间里看到的。
  那天时间其实很晚了,但我还是下了床,一个人去阳台,我靠在窗边看漆黑的夜空,零星几点,明天应该算是个好天气。
  可是尼古丁冲进肺里的同时,我泪流满面。
  小猴子拨来电话,我手抖得烟都拿不稳,烟灰簌簌地掉,未及地面就被风吹得毫无踪迹。
  我接通电话,狠狠咽一下喉咙。
  对面已有哽咽。
  我们各自无声。
  可是无声胜有声。
  良久,她才叹气说:“其实我早就猜到了,一个女生给一个男生留言,留别人看不懂的文字,还能是什么意思呢?”
  我不说话,眼泪把烟都打湿。
  她又沉默,半晌吸了吸鼻子说:“我只是不懂。
  “不懂我们怎么就走到了这个地步。
  “我和他从小就认识,那么多年……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记得吗?”
  我终于捂住脸,泣不成声。
  是啊,我们只是不懂,不懂,这么多年,难道只有我们在记得吗?
  十一月,西北彻底进入冬季,我怕冷,每天都穿很厚,有一次拿快递的时候因为穿太厚手脚不便差点滑倒。
  有人扶住我。
  我站稳后发现对方是学长。
  刚入校那会儿,大家在贴吧里找老乡,学长学姐组织老乡见面会,我和学长相识,之后加了Q。他对我很好,我们团建吃饭,我鞋子不合适,脚后跟磨得出血,他去买创口贴,当着很多人的面蹲下为我处理伤口。
  我局促不安,却又躲闪不及。
  我室友和他室友一个老家,挺熟,他就总是借着给我室友送东西的由头来找我们,每次我室友都要拖着我一块去。
  他什么意思,我了然。
  我拒绝了他。
  他笑着说:“你不是没有男朋友吗?”
  我说是啊。
  他又问:“那不能试试?”
  我找借口,说他今年大四,很快就要毕业了,我才刚开始。
  他说他在西北实习。
  操场上人来人往,我和他坐在中央草地上,我望天良久,才说:“我不喜欢你。”
  我说:“我还是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不试试怎么知道喜不喜欢?”他坚持。
  我笑了笑,说:“试过了。”
  他愣住。
  我说:“我试过了。”
  我试过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然后辜负他。
  你看,我不是个好人。
  我是个坏人。
  坏人活该没有好结局。
  我们之后没有再见过面,这个时间,算算,他该离校了。
  我站稳身子,朝他笑了笑,他看我站稳才把手插进口袋说:“买的什么?”
  我笑着说一些吃的。
  他“嗯”一声。
  我抿唇,寒暄问:“你是不是要离校了?”
  他说下个月。
  我点点头,“一切顺利。”
  他笑:“不送送我啊?”
  我看着他,几秒后摇了摇头。
  他与我对视,几秒后点了点头。
  我们分开,各自去往各自的目的地。
  回去后室友大概听说了此事,跟我说:“你心真狠。”
  我笑着说还好,实则在心里反问,我心狠吗?
  如果真的狠,为什么偏偏走不出这没枷没锁的牢笼?
  我不是心狠,我只是不喜欢他。
  我也不是不狠,我只是……太喜欢他。
  十二月,他生日前一周,仔仔忽然拉了一个群,群里是我们几个人。
  其实高中我们就不怎么联系了,六个人,两个人退学,剩下四个分布三个学校,我和仔仔一个学校,但我们不一个班,我学文,他学理。
  很多分别,无需提前相告,也无需误会争吵,我们在一列长长的列车里,偶尔一站碰巧坐在同一节车厢里,相聊甚欢,以为下一站就是永远。但其实,每一次告别都在无声的时间里。
  时间是课题,分别是必修,重逢也是。
  我们重新在群里叙旧,相谈甚欢。
  小珍珠忽然提出少年是不是要过生日了,其他人纷纷附和,几个损友什么都说,他在忙,直接发语音,嗓音散漫:“我过生日你们送什么?”
  他们说:“送你离开千里之外。”
  其他人大笑。
  他忽然@我,问:你呢?
  群里沉默几秒。
  我没想到他会忽然@我,一时之间说不上来话,最后还是他自己匆匆说:“我有课,先撤了。”
  我没回答他我送什么。
  但是在他生日前三天,我给他要了地址。
  他:真打算送我点什么啊?
  我说:是啊。
  重逢这层台阶,是他先迈开的脚步,我随之紧跟其后,生怕他以为我已走远。
  我送了他一封信,几本东野圭吾的书,和两张上次和室友一起拍的照片。
  他收到那天跟我说:我收到快递短信提醒了,现在准备去拿。
  我开玩笑:大哥留步,是炸弹。
  他:那我赶紧,别误伤别人。
  我笑。
  笑里全是紧张。
  我不知他看到那些信会怎么想,看到那些照片又怎么想。
  我在宿舍坐着,像座雕塑。
  期间小猴子发来消息闲聊,我截屏发给她,她发我一串省略号,并说:“随你吧。”
  她说得轻巧,但我知道她在骂我。
  我仍然一动不动。
  直到他发来消息。
  他说:啊。
  他:收到了。
  他:看见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回了个:嗯。
  大概三五分钟,他又回一句:我特别喜欢。
  我笑了。
  宿舍一个人没有,我笑着笑着就开始抹眼泪,最后干脆双手捂脸。
  又过很久,他跟我说:我和她分手了。
  我心有波澜,却还要宛若朋友口吻关切问:怎么了?
  他说:回头再说吧。
  我说好。
  他又问:打电话?
  我说好。
  电话接通,他在学校操场散步,我们各自无话,沉默很久,他忽然长长叹了口气。
  他一声叹息。
  我重蹈覆辙。
 
 
第8章 
  我们恢复联系。
  我们学校放假早,寒假从元旦开始,我迫不及待地回家,跟他显摆返程车票。
  他嫉妒到骂脏话。
  我给他发各种幸灾乐祸的笑声。
  他:啧,再给爷笑两声。
  我故意压低声音粗犷地笑两声。
  他:哈哈哈哈哈哈你是不是有毒。
  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是啊。
  聊天框文字在笑,火车上,我脸上也全是笑。
  那个时候从西北回我家只有火车,我一般买过夜的卧铺,一觉睡到天亮。
  从火车站出来,天亮一角,太阳初升,我深吸一口气,闻到一种充满安全感的气息。
  小时候总是读不懂乡愁,长大以后才深切明白,乡愁就在呼吸里。
  小时候总觉得家乡的四季好难熬,每个年岁的节点都在盼望长大,长大以后才发现能够看到家乡的四季转变其实是很幸运的事情。
  我望着天边一角看很久,拍一张照片发给他。
  照片刚发过去,他也发一张照片过来。
  我们拍了同一个太阳。
  我忽然有点热泪盈眶。
  我把聊天记录截图给小猴子,说:我好像熬出头了。
  小猴子也在省内上学,只不过是靠南边的城市,她也拍一张照片。
  那里是阴天。
  但是她说:我这边没有太阳,但是阿姐啊,我永远做你的太阳。
  她又说:你去追寻月亮吧。
  眼泪落在手机屏幕上,液体放大作用让月亮两个字变得大,又模糊。
  我回她一个“好”字,转回少年的聊天窗口。
  他发来一句:这该死的默契。
  我笑出声。
  笑了半天。
  我爸来接我,回家的路上问他:起那么早?
  他:这不是为了迎接你?
  我:在哪儿迎接我?
  他:在我心里。
  太阳升得更高,阳光开始一点点染红天空,也染红我的脸和耳根。
  我口是心非:滚蛋。
  他:啧,叔叔来接你了?
  我直接录了一段我爸的视频,我爸扭头问怎么了,我笑着:“说嗨。”
  我爸很配合我:“嗨。”
  我发给少年,他回一条语音,我随手点开,他清朗的声音清晰地传出:“叔叔早上好!叔叔辛苦了!”
  我一下子没忍住有点脸红,匆匆点掉了语音,随后怕爸爸多想,又故作大方地笑两声,跟我爸说:“跟你打招呼呢。”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