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王爷的掌心娇——挽墨书卿
时间:2022-08-16 06:24:02

  “仆役司四处管事,周实。”
  *
  趁着日头不烈,江婳一大早便坐上马车出了门。仆役司洒扫管事没好气地拦在几人跟前,不耐烦地摆手:“去去去,没看到闭着门呐!”
  紫苏忙将江婳护在身后,不叫人碰着她,拿出腰间“裴”字模样的府牌,呵斥道:“不长眼的狗东西,看看清楚咱们是哪府上的!”
  那管事揉揉眼,仔细瞧了瞧“裴”字,想着通盛京都没有裴姓世家,能用得着府牌的……
  “哎哟小人眼拙、小人眼拙,姐姐们大人有大量,不知裴大人有何吩咐?”
  他左右装模作样地扇自己脸,紫苏嗤笑道:“谁是你姐姐,呸。姑娘要挑些中意的奴婢,还不快些开门拿名簿来?待会儿日头大了,热着姑娘,仔细裴大人来找你麻烦!”
  那管事立刻赔着笑脸,喜滋滋地将人迎进。除了名簿,还附上最好的瓜果茶水,非得紫苏驱赶着,才肯退下关了门。
  紫苏用银簪验过茶水,才给江婳斟上一杯,打趣道:“姑娘若坐府里那辆六乘鹅梨木、覆蜀锦的马车才是,这起子小人便不敢冒犯。”
  江婳轻抿一口,不愧是买家非富即贵的地儿,这茶竟不比裴府的逊色多少。她拍拍凳子,示意紫苏一同坐下。
  不得不承认,如今她虽有钱,可盛京里最不缺的便是富人。要在外头办事,还得仗着裴玄卿的威风。
  “桃山县,小莲,八月二十七日生……”
  她指尖停在下一列,周实,桃山县,九月初九生,下边还盖了个蓝色的官印。
  紫苏唤进管事,指着那行蓝字:“我们姑娘就看上这个了,把人叫来当面瞧瞧。”
  管事连忙摆摆手,赔罪道:“贵人赎罪,这、这是咱们四处管事。您瞧名字后头的蓝章,是脱了奴籍的意思,可不能买卖。”
  “哦?竟是管事,那也无妨,仍叫来瞧瞧。想来,他推荐的人也不岔。”
  江婳指尖敲着茶杯,一双美目威慑力却极强,不容他反抗,管事的只好应下声。
  初次相见,身份又有云泥之别,她是没法探周实脉象了,只能想想其他法子。
  正想着,门被缓缓推开,他微欠着身子。许是听前一个管事说了,来的是贵客,周实眉眼间都是谄笑,都快把“发大财”刻在脸上了。
  这样的人,确如佩儿所说,买了官便看不起从前的同乡,可实在不像能运筹帷幄、手下毒辣的货。
  江婳抬手免了他行礼,温声问道:“周管事,从前府中婢仆都是由裴大人挑选。我是个不懂行的,你且推荐些,可别坑了我。”
  周实赶紧迎上,一边翻阅名簿,一边打包票,让她只管安心。那日裴大人来选时,便是他侍候在侧。所购便有他的两个同乡,各个吃苦耐劳,绝不惫懒。
  说起小莲,此人面上神情毫无破绽。即便后来江婳提及死讯,他也是由惊惧到后怕、甚至念了几声“阿弥陀佛”。一系列反应,没有异常之处。
  江婳故作惋惜,叹了口气:“罢了,没想到小莲是你送到咱们府上的。周管事,我可不敢再要你的人了,这命格呀、太差咯!”
  “欸,不差,不差!姑娘有所不知,这丫头原是纯火的命,不好找主人家,才改了生辰……”末了,瞄了眼周围,才安心道:“都是同乡,这举手之劳,她要改,小的便替她改了呗。”
  字句间都是同乡互助之谊,半点也不提收了人家唯一的簪子才肯改这事。可他若是凶手,应该会刻意避忌火命之说才对。
  要么当真与他无关,要么,便是杀孽太多、心理素质过强。
  无论是哪种,今日盘问都再问不出所以然了。江婳称没有看中的,转身便走,周实追出老远,跟在马车旁跑着说好话。直到一双腿都跑得没力了,才不甘地回仆役司去。
  紫苏放下帘子,欠身道:“姑娘,那厮没再跟了。您今日这是?”
  这丫头虽看起来成熟稳重,可江婳也不敢对她透漏太多,便只称小莲没了,心里难过,想选个中意的填补上。
  “原来如此,姑娘真是心善。可府上丫鬟众多,小莲的活儿,分摊出去也不多。奴婢斗胆,能省些银子也好,既没有合眼缘的,就暂且不买了罢?”
  江婳靠在车厢里,闭目修养。如今日头渐大,车里闷得头疼,便恹恹答道:“嗯,随你。”
  *
  夜凉如许,江婳小心绕过住了人的房间,走到千鲤池边的空处。从袖中摸出一枚短笛,朝天空吹响。
  树梢上、假山顶,从各个平日里人瞧不见的地方,有黑影跃起,从空中掠过。皎白的圆月被层层遮住,他们稳稳落在江婳周身,足尖点地无声。
  黑影散开,眼前才重新亮了些。江婳握着短笛,心有稍许忐忑。虽然知道这是裴玄卿留给她的暗卫,与监察司吏人不同。但武力悬殊太大,总怕对方突然起了逆心,她连落荒而逃都办不到。
  好在,这些暗卫训练有素,全都单膝跪地,抱拳低着头,听凭吩咐。若是一双双狠厉的眼睛都齐齐盯着她,真能吓死人。
  江婳清了清嗓子,努力拿出主子的气势,颤着嗓子吩咐:“跟着仆役司周实,将他的人际关系、平日行迹都记录拿给我看。”
  “是!”
  干净、不拖泥带水,江婳很满意。
  乌压压的身影还环在周围,江婳皱着眉问:“你们,不走吗?”
  为首者答道:“主子令下,才能走。”
  江婳:“……”
  她已经成功篡了裴玄卿的位,当上主子了?
  短笛被握得温热,她摩梭着光滑的笛身,没忍住笑出声。差走暗卫后,坐到贵妃榻上。往日里,二人最喜欢交颈相依,听风敲竹、看云蔽月、逗鱼鸟戏。
  指尖不由自主地探向身旁靠背处,冰冰凉的。她鼻尖一酸,在身旁时没觉着有多难分难舍。这才出门不到十日,却思念得紧。
  蓦地,她揉了揉鼻尖,强憋回眼泪,对着空气锤了一拳,气呼呼地:“哼,没有你在,我也能解决悬案的!”
  “不过,你早些回来,我也不嫌烦……”
 
 
第25章 连环剖尸案(3)
  “伸手摸姐胸膛上,出笼包子无只样欸——”
  周实口无遮拦,醉了酒,淫词艳曲止不住地往外蹦。手上也不干净,没完没了地在女子身上抹。若不是妈妈收了大笔钱,吩咐她好生将人送回去,这鸨儿早就大耳刮子把他扇进塘里。
  此刻只得陪着笑脸,边扶起烂泥似的醉鬼,边拍开这只脏手,柔声道:“周公子,前边就是您家了,仔细点脚下别摔着。”
  周实黝黑的皮在夜里隐了身一般,只有身上的亮紫色衣衫反着光,能瞧出这块有人。进了家门,他也不老实,躺到床上,顺势耍赖着搂上身前细腰,满嘴的酒气就要贴上去。
  “周公子,你、你撒开!”
  鸨儿废了好大劲才挣脱,不解气,还回身踹了他两脚,怒骂:“呸!花素的钱,还想吃荤,真是不要脸!”
  平日里一贯娇柔,踹起人来不疼不痒,在周实看来跟打情骂俏似的。见她已跑出门口,周实呲个大牙花就撑起身子,跌跌撞撞地往外追。
  来到院中,身后嗖地刮过一阵冷风。酒劲上头,他也顾不得什么东西南北风,仍是循着香影跑去,没防着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得摔倒。
  周实骂骂咧咧地朝周围嚷嚷,不知谁乱丢东西害人,捡起来刚想瞧瞧是什么,黏糊糊的手感和腥气顿时让他呕出不少胃液。
  “娘的,谁乱丢猪心啊,摔死你爷爷了!”
  他扔了这块厨余,胡乱在裤子上抹干净手,还没走上几步,又踩到一个软趴趴、还有些滑的东西。
  照旧,腥臭粘腻,周实捡起来,就着月光细看,似乎是一大截子猪肝。
  酒醒三分,他忙扔掉这晦气玩意,擦擦手,嘟囔道:“奇了怪了,猪心没人要,猪肝也卖不出去么……”
  “砰——”
  “砰——”
  两滩血乎乎的东西从天而降,一个落在他脑袋上,顺着面颊滑落。来不及避让,恶臭血液滑进嘴里,周实胃里一阵翻腾,连同着晚上吃的喝的尽数吐出。伏在地上,直吐到身体痉挛抽搐才停下。
  邪门儿、太邪门儿了,哪有人能飞到天上往下丢内脏的。周实此刻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也不敢再追什么鸨儿,飞似的地往家跑。
  颤抖着双手锁上门,他才敢稍加喘息。可还没回头,便觉得屋里比方才亮了许多。
  还没点上灯呢!
  一双冰凉的手搭上肩,跟软绵无骨似的,耷拉着垂在他脖子旁。周实从脚底麻到了头皮,上下牙不住打颤。心里想问是哪路鬼神,一张嘴磕磕巴巴地什么也说不清。唯独腿间有淅淅沥沥的液体滴落,伏在门上嗷嗷哭。
  “周管事,转过来。”
  鬼神有命,他哪敢抗拒,哆嗦着转过身子,只见一白衣女子双脚离地,以漂浮的方式出现在眼前。她黑发覆面,胸前豁开一个碗大的洞,汨汨往外渗血。
  “啊嗷嗷嗷嗷……你、你……”周实一屁股坐进自个儿的溲液里,双脚发软,怎么也站不起来。一双手拼命扒拉门栓,好不容易打开了,想爬出去,可门像从外头被锁住似的,死都拉不开。
  黑发落到他脸上,那女子靠得近了,半泣半笑着:“周管事,我是小莲啊。你挖了我的心,害我残缺之身不能入轮回。这般孤独,不如你来陪陪我罢。”
  周实猛地忆起,裴家那位贵人确实提过小莲已身死。他咽下唾沫,双手作揖求饶:“小莲姑娘,从前是我刻薄了你,赶明儿我一定给你多烧纸钱。可、可你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挖你心的又不是我,你这、这不是冤枉吗。”
  魂魄在屋里飘飞,忽远忽近,呜咽着哭诉:“不可能,他说了,谁让我是纯火命。只有你知道我的真实生辰,就是你。周实,你不肯认罪,我要带你去阎王跟前分辨!”
  它咻地飞下,抬起双臂,垂着的手腕陡然伴着“喀嚓”一声活了过来。
  脖子被利爪掐住,周实身上却跟瘫痪似的使不上劲,简直就跟说书先生讲的一模一样。你遇见鬼,挣扎也无用,它们都能吸人精气、叫你动弹不得的。
  周实眼泪鼻涕齐下,求饶道:“小莲姑娘,你真真是认错人了。再说,知道生辰的,不还有佩儿。对了,还有你那相好,难不成,你连生辰都没告诉过他?”
  “相好……我哪有相好,我的相好是谁?”
  哎,她身子残缺,连魂魄都意识不全了么。周实又是同情、又是想摆脱嫌疑,赶紧将那男子的身份交代得清清楚楚。
  末了,鬼魂飘着退到空中,他鼻尖忽地闻到一阵浓香,眼前逐渐模糊,晕了过去。
  江婳拽了拽身后细绳,梁上暗卫缓缓将手中绳往下松。她平稳落地,将墨发挽到耳后,脱掉身上的血衣,兀地发笑:画得真不错!
  她小心避开地上的脏污,命暗卫清理掉一切人为痕迹,才大步离去。
  过了三日,一场午睡醒来,桌案上工工整整地放着一本册子。
  出入她的窗户,都没被察觉,这帮暗卫的功夫当真了得。裴玄卿训练出这些人所耗费的心力,难以想象。
  册子上详细记载着周实的一言一行,以及从去年九月起,他的大致行踪。
  江婳翻阅发现,此人实打实地贪财,因而可以说极其敬业。每日天不亮就起身出发,日落才下值,是管事中最勤快的,这一切都有仆役司的上下值盖章应证。
  既没在中途出过门,那午时和申时的案子便不是他所为。或者说,他还有同伙。
  可继续翻着,发现此人因貌丑,往上不得总管欢心;又因太敬业显得其他人浑水摸鱼,被同僚排斥。往下么,便是他最看不起的、曾经的同路人。所以他有钱就去青楼花,那儿的姑娘只要得了钱,保管能给足他成就感。
  “嘶,我似乎真吓错人了。”
  不过,想起佩儿说的,他对仆役是如何刻薄、搜刮油水,又觉得活该。
  小莲遇害那日,佩儿是不曾离开裴府的。那如今,便只剩下一个可疑人——魏阁老家幼庶子的书童,魏然。
  关于他的记载太少,册子上只写着,他也曾是周实管领的下人。幼时偷摸在书塾识得些文字,又生得白净,故而在仆役司被欺凌得很惨。
  不管在何处,丑陋的男子总喜欢欺压貌美的同性,来彰显男子气概。若说小莲和佩儿被克扣工钱、吃穿勉强度日,魏然便是连饭都吃不饱,更没摸到过铜板长什么模样。后来不知何故,周实对他的欺凌逐渐减少。
  至于二人相好之事,册子上并未记载,想来仆役司是不准下人之间有情意的。
  “咚咚咚——”
  门被轻缓叩响,江婳一股脑将册子埋进褥子下躺好,佯装刚醒,喉间发出糯糯的腔调:“进。”
  佩儿低着头,托盘上倒扣了一方银碗。打开后,玉碟里头是洗得晶莹剔透的青提,颗颗饱满。她放在塌边小桌上,扶起江婳:“姑娘,井水里冰过的青提最甜了,您快用些好消暑。”
  江婳捏起一枚塞进嘴里,果真汁醇清香,又冰冰凉凉,吃下去,盛夏午后的暑热消了大半。她瞥见佩儿守在一旁,额前和脖颈都大汗淋漓。后院到这也不远,估摸这丫头是怕青提上凉气散了,一路小跑呢。
  嘴里馋得紧,喉间都滚动了好几轮,愣是不敢抬眼瞧一瞧青提,也忒老实!
  江婳唤她过来,抓起一把放在佩儿手心。她受宠若惊,推拒着要放回去,江婳忙捂着碗口:“不成,你现在放回去的话,这一盘我都没法吃了!”
  这话听起来嫌弃,她却知道姑娘心里是疼她的。美滋滋地往嘴里塞了一个,眼睛立马蹬得老圆,顾不得矜持,想着谢恩,刚一张嘴就被汁水呛得直咳嗽。
  半晌,佩儿将余下四颗塞进腰间绣袋,江婳打趣道:“还舍不得吃呢?待会儿温了,便比不得现在好吃。”
  佩儿讪讪一笑:“奴婢带给同屋姐妹们吃,让大伙儿都饱饱口福。管家宽厚,下人们也能吃上瓜果,可远不如主子专供给姑娘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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