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你好好的——日月黄
时间:2022-08-19 06:26:52

  目光又转到酒瓶上,那些大老爷们几乎天天喝酒,喝下一口,就龇牙咧嘴地倒吸一口气,然后开始夹菜吃,好像不喝酒就吃不了多少菜,或者说觉得菜没有那么好吃一样。这酒到底是什么味呢?这样想着,便又蠢蠢欲动起来,又提议来点白酒,表妹又立马表示同意,二人还去柴房用碗盛了些炸丸子炸酥肉炸鱼之类的吃食,大人们喝酒都是要就着菜,不然干喝没意思,这些菜,可是现成的。大过年的,这类吃食是家家户户必备的年货,每家的灶房里都会摆着一脸盆一脸盆的,正月里讲究生米不下锅,走亲访友是正事,年前忙得要死,一过年三十就要闲下来,这些年货就让人们做饭时省了工夫,只需切几刀白菜豆腐,再摸点炸肉炸丸子往锅里一丢,出锅时撒点香菜蒜末即是一道美味,当然也可凉着吃,别有一番风味,不过,炸带鱼齐遇并不怎么喜欢吃凉的,觉得腥味更重,她喜欢热着吃,重回油锅再炸一遍,虽然感觉不如鲜炸的好,但总比凉的要口感好些,或者拿糖醋酱油加水焖一会儿,就有了别样一种味道。
  不过,喝白酒的感觉还不如抽烟,那口酒刚进嘴,齐遇就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刺激到了,幸亏喝的不多,可那一点咽进去,就感觉喉咙火烧火燎的,味道也没有期待中的美好,还很差劲,齐遇忍不住苦了脸,难怪那些身经百战的大人每次喝酒时都要挂一脸痛苦表情,龇牙咧嘴直皱眉头呢。一抬头,表妹好一副痛苦不堪的表情,她忙招呼表妹吃块酥肉压压,边吃边想,怪不得那帮大人每次喝下一口酒时都要夹筷菜吃,干喝还真是受不了。可是,这么难喝的酒,为什么这伙人还要坚持喝呢?齐遇有点想不通,可她却知道,自己是不会再对烟酒抱什么哪怕一丁点美好的幻想了。
  想起以前曾和邻居姐姐玩过的喝醋游戏,邻居姐姐说喝醋后会让人控制不住流口水,于是几人一起好奇地试验,各自从家里拿出醋瓶,仰头就是一大口,然后迅速低下头,张开嘴巴,很快,口水真的流了出来,一滴一滴地直往下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们还一起洗头玩,在两家中间的石板上放上脸盆,倒入温水,然后齐齐弯腰拿香皂洗头,洗完后又一起梳头,边梳边说笑,想来,这都是小孩子才乐意干的事,大人看来却是无聊得很,会觉得孩子幼稚,可是,也只有幼稚的孩子才更有能力体会到简单的快乐,那些大人太复杂了,简单的快乐已经满足不了他们复杂的需求,所以大人脸上的快乐总比孩子的少。
 
 
第18章 踩狗屎运的奶奶
  玩够了,姐妹俩一起回奶奶家,可刚到家不久,表妹忽然发起烧来,浑身不舒服。奶奶见状,顿时急得不行,赶快打发表妹上床安歇,给她盖好被子,一会儿送来滚热的汤壶塞进被窝,一会儿端来碗红糖姜水,扶表妹坐起,一脸焦虑担忧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全部喝完,又扶她躺好,把被子掖得一丝不苟,一会儿又拿来一块浸湿的热毛巾小心地敷在表妹的额头上,全程伴着温柔体贴的絮语。
  齐遇静静地站在一边,呆呆地围观了奶奶照顾表妹的过程,不料,做完一切照顾工作的奶奶一转身,把脸对准了齐遇,齐遇与她四目相对,登时就惊呆了,原本对着表妹时还一脸无比慈爱心疼的奶奶,面对她时却秒变了脸色,变得横眉立目凶神恶煞起来。齐遇正被这充满怨毒的脸惊得一时脑子空白,耳边就响起冷言冷语,语气充满了责备愤怒,“她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们出去时她不是还好好的吗?”“你都带她干什么了?”
  在这样的指责下,齐遇有点被暗示了,好像表妹突然变成这样病恹恹的,纯粹是她一手造成的,还是故意的。在这样的暗示下,她听到自己说出了这样的话,我跟表妹在她家小北屋里玩,我们抽了烟还喝了点酒……齐遇好像被审问的犯人一样,断断续续地就把自己和表妹玩的全过程都利落地抖了出来,没漏掉一个细节。然后,她就默默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好像等待审判的嫌疑人。现在,在她眼里,这个奶奶完全是另一个人,不再对她表现得温柔,却像个老巫婆,就像记忆深处的那个人一模一样,几年了,原来并未改变一丝一毫。
  脚步声响起,有人进来了,是爸爸。爸爸见此情形,问怎么回事,奶奶哼了一声,“你的好闺女,你看她干的好事!拉着她妹妹又是喝酒又是抽烟的,把她妹妹都整病了。真是,我还以为她有多懂事呢,念了这么多年书都白念了,还都说她聪明,聪明什么?!”爸爸一听,立即对她黑起了一张脸,“你怎么回事?一个女孩子,小小年纪怎么能干出这种事?还拉上你妹妹,把她害成这样!她要是有个好歹,我看你怎么办?怎么跟你二姑交待!”
  齐遇有点委屈,为自己辩解,“我就喝了一口,妹妹其实没喝,刚进嘴就吐出来了。”话音刚落,就听奶奶一声冷哼,“吐出来了?能吐干净吗?肯定咽下去一些了。”爸爸好像也并不愿相信,批评她狡辩不肯认错,“这吐出来了都这样子,要全喝进去还了得?这么大了一点事也不懂!这么多年三好生白当了!也不知你们老师怎么选上你的。”
  老巫婆站在一旁继续帮腔数落她,诉说她的不是。齐遇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终于忍不住拔腿就走,冲出院门,跑到村口的大堤上对着一望无边的褐色土地生闷气,越想越觉得难受,心里对奶奶和爸爸也有了新看法。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耳边有人叫自己,一回头,是妈妈。妈妈找她回家吃饭,问她怎么这么晚了跑这儿挨冻,再不回去,晚饭都没了。又问她到底为什么奶奶爸爸说她。齐遇便把委屈说了出来,“我也不知道妹妹为什么突然就害病不舒服,她的酒刚进口就全吐出来了,她还漱了口,烟也就是吸了两口,我烟抽得比她多,酒也进了肚,可到现在我一点事都没有,我不觉得是我造成的,可他们就认为是我故意把她害成这样,你不知道奶奶指责我时的样子,就像看仇人一样,我都吓得打哆嗦了。爸爸光听一面之词,也一口咬定是我弄得妹妹发烧的,还说我三好生白当了。”
  妈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你奶奶还是那么讨厌你,你爸这个混账也是,她娘俩都不是东西,你是他们的亲闺女亲孙女,他们却从不拿正眼看你。不就是嫌你是女孩,嫌你多余吗?”齐遇隐隐觉得这是个得知更多真相的机会,忙追问,妈妈正在气头上,脱口而出曾经的不堪经历,原来,当年迷信的奶奶觉得头生女儿二胎是男孩,那第三胎一定是闺女,第四胎才是男孩,于是,要求妈妈把怀的第三胎打掉,直接生四胎,结果却生出了她,奶奶一见就火了,大骂她是个丧门星,说,说不定第三胎不打掉的话,那出生的一定会是男孩。
  奶奶不只对她不满意,对齐遇妈也相当有怨言,怎么别人能按这规律生下男娃,你就不行?为表示自己的愤怒不满,她对正坐月子的齐遇妈不闻不问,大冬天,连口热水都不给她端,明明自己院里就有压水机,可她偏不让齐遇妈从那儿取水,齐遇妈得去别人家挑水烧饭,还要照顾刚出生的齐遇,而那个允许她取水的人家也遭到了齐遇奶奶的谩骂。
  后来,又赶上计划生育,齐遇妈响应政府号召,与志同道合者相约一道做了绝育手术,奶奶知道后,火冒三丈,骂她这么大的事竟然敢自作主张,不与她这当婆婆的请求,眼里没有长辈毫无孝心,说她这分明是想给老齐家绝后,心肠歹毒,因为一个男孩怎么够呢?万一出意外了不就真绝后了?打那以后,看她娘俩更是不顺眼,厌恶到了极点。
  齐遇听了觉得纳闷,也不怨她纳闷,奶奶对自己很不好对哥哥却好得不行,可你据此说这奶奶是重男轻女吧,也不对,她对叔叔家的两个堂弟就很不待见,对自己的姐姐却又很不错,同时,对几个姑姑家的表妹更是视为掌上明珠,实在有点不可思议。而且,重男轻女是传统,奶奶看孙子女也是传统,可自己这个奶奶却只看了哥姐,对自己和堂弟却连一眼都不想多看,自己是她不受重视的女孩也就罢了,可堂弟呢?那可是她一直想要的传宗接代的宝贝,怎么一进她的大门她就要大发雷霆破口大骂,硬是把堂弟们都赶出去,简直一口水的光都不想让堂弟占了。对孙子这样,对外孙却是另一番模样,宠得不行,四个表妹表弟都是她带大的,没上学那几年吃住都在奶奶家,早上送来晚上接走,奶奶好吃好喝招待着,陪吃□□陪玩,这里就好像幼儿园,当然是倒贴的,几个弟弟妹妹都恨不得长在这里了,而他们自己家,倒更像是个睡觉的旅店。
  回去的路上,妈妈想起件事,脸色阴沉得不行,齐遇问怎么回事,妈妈冷哼一声,问了两遍,妈妈这才道出缘由,齐遇便又知道了让她不舒服的事,原来,压岁钱奶奶早就给了其他人,当然是背着齐遇的,她只给了表妹表弟和哥姐,哥姐因为多年离家,给得多些,一人五十,妈妈偶尔知道后,很生气,对爸爸数落了一通,不巧被爷爷知道了,爸爸本不觉得怎样,但爷爷很不高兴,因为当初他是连齐遇的那一份也给了奶奶的,本想让当奶奶的给孩子们,让她受了这个情,不想却被克扣,没给齐遇,却是分给了几个外孙。爷爷发了火,指责奶奶不该这么做,太过分了。于是,爷爷又掏钱给奶奶,让她弥补回来。本来以为她能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可没想到,这奶奶又克扣了三十,也不知那被扣下的三十又给了哪个她疼爱的孙子外孙。
  听妈妈这么一说,齐遇真不知说啥好了,只觉得失望极了,又想到自己曾经扪心自问过的问题,自己长得俊俏,学习不错,品质也没啥大毛病,哪个阿姨叔叔见了都夸她懂事勤快不让人操心,都说要有她这么个女儿就好了,有几个还常说要收她当干女儿,外人都这么喜欢她,可为什么亲奶奶亲爸爸就这么嫌恶自己?现在她算是确定了原因,某个人喜不喜欢你,真和你自身什么样没啥关系,无关你的性别长相智商人品成绩什么的,更在于他们自身,他们要是讨厌你,你就是块美玉也没用,他们要是喜欢你,你就是块烂布头也没关系,他们照样拿你当宝贝!所以自己不讨他们喜欢,那根本不是自己的问题,是他们的问题,而他们的问题还是很大的。
  齐遇觉得奶奶这个人真是伪装得很好,先前还认为好几年过去了,她也许应该已经改变了对自己的态度,而这些天相处下来,她觉得奶奶对自己也不再像过去那样冷冷的凶凶的,变得眉目和善,她还打算对她不给自己买衣服的事不再计较,给她找理由,兴许是没看到合适的吧,也怪自己小心眼,不就是件衣服吗,干嘛那么在乎。不料,表妹的这场病却一把利刃,划开了她佩戴多日的面具,暴露了真面目,原来,她还是以前那个奶奶,对自己厌之入骨,也许是恨之入骨吧,这种感觉,居然隔了好几年都没有改变,齐遇顿时觉得奶奶也怪让人佩服的,这也太能坚持了,真是初心不改。又觉得自己实在做不来奶奶这样的人,如果自己将来有个孙女孙子什么的,自己应该不会讨厌他们,就算万一真的讨厌,也不会做到对他凶神恶煞故意对他不好,不喜欢,远离就是了,不见就是了,就算偶尔见一回,面子工夫做一做也是可以接受的。可这奶奶,还真不是一般人,表面工夫都不愿做,完全不顾及别人怎么想,做人太自由,随心所欲的,亲孙子孙女的,只要自己喜欢,就溺爱,不喜欢,就虐待,她不只是个恶婆婆,也是恶奶奶。齐遇有点气愤地想,奶奶她应该会长寿的,因为祸害一千年。
  这样想着,就听妈妈气呼呼地说,“她只给你二十,太不像话了,都被你爷爷发现了还这样,她既然这样不待见咱,咱也不稀罕她给的钱,你从小她就讨厌你,从来不看你,我下地干活,没法子只好把你托付给她,可到晚上回来,才发现你在懒老婆里坐着睡着了都没人管,我把你抱起来才看到你身上沾满了屎尿,也不知道啥时候拉的尿的,可她这个奶奶一整个白天都不肯给你清理一下,就让你在屎尿堆里坐那么久。她看她外孙女外孙子的时候怎么不这样?一个个的都可干净着呢!那以后我下地就再也不把你往她那儿送了,就算一样的结果,也比呆在她那里舒心,最起码没人会故意吓唬你,不那么气人,真是的,你那么点小娃娃,她这个当奶奶的怎么就好意思动不动就吼你骂你,她以为她不说你也不会说我就不知道了?可惜外人也有知道的,就有告诉我的,说亲眼见你无缘无故被她吼得哭闹不止,她还使劲推你坐的那个懒老婆,撞到门上墙上的,把你吓得哭得更厉害,她就骂你更厉害。这个老不死的玩艺!咋还不死呢?死了也是为民除害,哼,对咱来说她就是块害,对有的人就是个宝,他们是巴不得她能长命百岁地活着吧。什么只想要男孩,都是放屁!对你叔的两个儿子她怎么就不跟宠那几个外孙一样的去宠呢,见了就骂不让进门,天底下有这么当奶奶的吗?太不公平了!”
  停了一会儿,又说,回去我就把她给你的钱甩到她脸上,咱不稀罕她给的,到时候妈再另外给你,比她给的多好几倍。齐遇忙道,“别这样啊,还给她不便宜她了,再说那其实是我爷爷给我的,只不过是借了她的手而已。而且让外人知道了也不好,显得咱们也不懂事计较了,可能还会被人说成是傻子,白给的钱都不要,就为了面子吗?妈,你也别说什么人为一口气佛为一柱香了,这事我不生气,我还高兴呢,可算是看到了她的真面目,也就不会再对她抱有不该有的期待,不会再想长大了要孝敬她对她好,那样一直蒙在鼓里才倒霉,到时候你孝敬她越多不就越吃亏吗?在她眼里你就是个容易耍的猴,嗯,所以就装不知道,也不是,只要让爷爷知道就行,让爷爷也再认清一下,长长见识,我觉得这样的奶奶还是挺少见的,这样就挺好了。对了,妈,她对咱这么不好你为什么一直不公开反抗她呢?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革命嘛。”
  妈妈笑了,接着又长叹一声,“还不是怕人笑话,婆婆对你不好你就顶撞,知道的明白怎么回事,不知道的得说你是个恶媳妇,其实就算知道又怎样,看到你受委屈又怎样,有人还是会觉得你不对,他们会说毕竟那是婆婆是长辈,天下没有不是的长辈嘛,婆婆怎么说你就得怎么听,哪管什么对错。你姥姥那时候也常讲,吃不得屈做不得媳妇。做媳妇就是这样,不受婆婆气的几乎没有。我要真和你奶奶打起来,传出去你姥爷他们也没面子的,闺女和婆婆打,好听啊,得让人说你姥爷姥姥不会教孩子。再说了,咱庄里你奶奶的亲戚也太多了,闺女儿子弟弟妹妹的,一大帮人挤在一个庄里,我要真和她打,那些人不得帮着她打我骂我呀?我一个人打得过他们吗?”
  齐遇赞道,“好汉就要吃得眼前亏,能忍一时之气才能做成大事,小不忍则乱大谋,妈还是你看得明白。还有啊,我觉得其实用不着那伙人来帮她,就是我奶奶一个人,你也不是她的对手,她长得人高马大的,比你高大半个头呢。你这么小巧玲珑瘦弱不堪,怎么能干得过她?”
  妈妈气笑了,“你还真会替她说话,我怎么就小巧玲珑了?你妈我也有劲着呢,真要豁出去了,我也未必打不过她。我也想跟有的媳妇似的,婆婆故意找茬闹事,媳妇也就撒泼打滚地骂,可我做不到啊。”“没关系,就算打不过,不还有我吗,上阵母女兵,到时候咱俩一齐上,我不信加上我还干不过她,咱也不是要撒泼打滚,咱不能跟她似的当不讲理的泼妇,她不要脸咱还要脸呢。咱得讲出道理来,让理站在咱这一边,要是有来看热闹的帮忙的更好,你也不用说什么,我来说,我把她的真面目当众揭穿,最好让全村人都知道,看她是怎么一个恶婆婆恶奶奶的,是怎么偏心眼的,叫她丢人现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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