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口气吃完一整个榴莲,这才满足地叹了一口气,抬起头,略显不解地问,
“你们不吃吗?榴莲很贵的!”
众人整齐划一地一起向后退,纷纷表示不必了,老板吃开心就好。
张五一刚放学,骑自行车回来吃中饭,他把书包朝肩膀上一甩,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员工餐厅,在闻到榴莲的独特芬芳后又堪堪停下脚步。
“卧槽!谁把厕所给炸了?”
玉温冲他挥挥手,“小五一,好东西,吃不吃?”
张五一这个年纪本来就饿得快,再加上他喜欢蹦跶,消耗自然就快,一向自认为鞋拔子都能啃两口的小五爷,却在榴莲面前秒怂。
对于大家不肯接受榴莲,玉温实在有点头疼,毕竟榴莲千层蛋糕在她看来简直是甜品之王,和傣味的东南亚美食气息也十分契合。
或许榴莲肉大家吃不惯,加上奶油以后的千层蛋糕就可以了呢?玉温决定先把榴莲千层蛋糕做出来。
庄慕现在也有了西式蛋糕店,买到淡奶油和低筋面粉,黄油这些西式甜点常用到的食材并不难。
做千层蛋糕首先要自己做面皮,先将黄油、低筋面粉、蛋液,糖粉混合均匀,再过筛后便得到了细腻丝滑的面粉糊。
每次一勺面粉糊,在平底锅里摊出一个个薄薄的饼皮,做好的饼皮呈半透明状,闻起来奶香浓郁,放到舌尖一抿就化,真正的入口即化。
摊好饼皮后就开始摆盘,饼皮上抹上一层奶油,再盖一层饼皮,抹上冰冻后的榴莲肉泥,反复十几次,一层层累出一个层层叠叠的千层蛋糕。
说实话,蛋糕的卖相很好,尤其是香甜的奶油,看起来诱人极了。
张五一看到玉温这样“暴殄天物”简直要哭出声来,
“是直接吃奶油不香吗?为什么要加这个shi一样的玩意儿?”
玉温一个冷眼甩过去,张五一立刻被沈帅帅捂着嘴拖了下去。
“姐姐,我来了!”
随着一个甜甜的声音,朱笑笑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走进员工餐厅。
“哇,这是你们的食堂吗?好棒啊!”
她一进门就开始夸夸,看到桌上的蛋糕更是眼睛都亮了,“这个蛋糕看起来好棒呀。”
张五一挣脱沈帅帅的手,朝朱笑笑喊,“你是鼻炎犯了吗?没闻到...”
沈帅帅赶紧捂住张五一的嘴,“大哥,求你别说了,没看温总拳头都捏紧了吗?”
玉温笑眯眯地看向朱笑笑,语气是从未见过的温柔,“那笑笑要试试这个蛋糕吗?”
朱笑笑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我...我...我怕没有时间了,我是来叫张五一一起去上学的。”
“姐姐,我家司机还在门口等,我先走了呀。”
话音刚落,朱笑笑拽一下张五一的袖口,“赶紧走吧,我们要迟到了。”
玉温看着他们仓皇逃开的背影,陷入沉思。
推广牛撒撇的时候都没这么难,牛撒撇可是牛胃里面发酵的青草,榴莲又做错什么了?它明明只是一种水果而已。
既然没人吃,玉温只好把榴莲千层先放进保鲜柜。
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傣味的员工们正在私底下用人民币打赌,就堵这榴莲千层能不能卖出去。
绝大多数人都堵温总这次要翻车,只有沈帅帅力排众议,依旧选择相信玉温。
当然支撑沈帅帅独自挑起大梁的,是家里有矿给的底气。
中午饭点忙完之后,玉温切了一小块榴莲蛋糕,泡了一杯红茶,在大厅里找了个靠窗的卡座坐下,正准备享受清闲的午后时光。
沈帅帅找到她,“温总,前台有个女的找您。”
“女的?认识吗?”
沈帅帅摇摇头,常和玉温来往的那些贵妇他都认识,今天来的这个是真不认识,看打扮应该也不是贵妇圈的。
玉温想了想,“那你把人请过来吧。”
......
沈帅帅很快便把人请了过来,玉温听到脚步声抬起头,一时间竟愣住了。
来人是一位年轻的女生,剪着齐耳的学生头,身穿T恤仔裤,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黑框眼镜。
她打扮朴素,身上却透着浓浓的书卷气,女生怀里抱着几本书,笑盈盈地看向玉温。
玉温对上她的眼,那是一双和苏涧一模一样,清澈见底的眸子。
“苏宁?”玉温几乎是脱口而出就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能和苏涧共用一张脸的,除了苏涧的亲姐姐苏宁,玉温想不出别人。
苏宁笑着点点头,“玉温,我终于见到你了。”
玉温赶紧站起身,请苏宁坐下,又吩咐沈帅帅,“泡一杯红茶。”
苏宁坐下后,一眼看到玉温面前的千层蛋糕,她清澈的眼睛忽然变得亮晶晶,惊喜地问道,“是榴莲吗?”
“你知道榴莲?”玉温比她还惊喜。
苏宁点点头,“我是学植物的,东南亚去过几次,我最爱榴莲了。”
玉温叫住一个路过的服务员,“去后厨拿一块榴莲蛋糕来!”
冰冻过的榴莲蛋糕口感变得绵密清爽,奶香浓郁的淡奶油和丝滑的榴莲肉被轻薄的蛋皮包裹住,轻咬一口,唇齿间全是甜蜜的香气。
苏宁一边大口吃着蛋糕,一边狠狠地夸玉温,
“太好吃了,我只吃过鲜榴莲肉,根本不及这个蛋糕的十分之一好吃。”
玉温想起早上受到的冷眼,感动得差点热泪盈眶。
她们共同分享了一整个榴莲蛋糕,这才无限满足地放下勺子,嘬着红茶开始聊天。
苏宁喝了一口凉的红茶,满嘴都是茶叶的回甜,
“玉温,我这次来是和你道歉的,我也是后来才听我父亲说,原来之前和她相亲的那个阿姨是你母亲。”
玉温摆摆手,“这些事都过去了,不过,你们当时是故意不去见面的吗?”
苏宁点点头,
“你不是外人,我就不瞒你了,我和苏涧其实和爸爸关系并不好,他想再找个阿姨,我们就更反感了,那时候苏涧给我打电话,我们两个就商量好了,要放那个阿姨的鸽子,只是没想到居然是你的妈妈。”
玉温又让服务员拿了一些牛干巴上来,
“你慢慢说,尝尝店里的牛干巴,一会儿还吃得下的话,你再尝尝舂鸡脚。”
聊起苏涧的事,玉温是不会腻的。
苏宁点点头,“所以我一从京城回来,就要来给你道歉,你和阿姨那次很难堪吧?”
“那倒没有。”玉温突然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我那时候还有点暗黑的小心思,巴不得你们不要同意,把他们俩的婚事搅黄了算了。”
苏宁一愣,随即也跟着笑了起来,“我就给苏涧说过,你一定也是喜欢他的,要不你这么骄傲独立的女孩子,是不会在一个男生身上浪费时间的。”
“你知道我?”玉温有些诧异。
“对呀。”苏宁一脸理所应当,白皙的脸上都是骄傲,
“苏涧什么都会告诉我的,以前是聊他工作生活上的事,后来有一天他的话题就都变成了你,我从他的描述中,早就知道了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玉温的心变得酸酸涩涩的,她垂下眼帘,有些落寞的想,苏涧都离开快两年了。
他们一起在阴间熬了30多年,玉温重生后的第一年大家都挺倒霉的,张凯去世,再加上大家都穷,她待在福村,大家也是聚少离多。
后来她有钱有闲了,苏涧却下落不明,生死难料。
说到这里,俩人都有些伤感。
苏宁握住玉温搭在桌沿上的手,清澈的眼底亮晶晶的,“玉温,但是我始终坚信苏涧不会做坏事,他一定会再回来的,你相信吗?”
刚说到这里,玉温便又想起在关兴生的小院子里遇到的那个姓杜的。
她看左右没人,便压低声音对苏宁说道,“苏宁,苏涧有没有向你提起过一个姓杜的人?”
“姓杜?多大年纪?”
玉温仔细回想,“四五十岁吧,长得很魁梧。”
根据玉温的描述,苏宁的脑海里立马想起一个人,“你说的可能是省局的杜局长,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以前看到过他和苏涧在一起,有点好奇。”
玉温没有提起她在关兴生家里和老杜的对话,这件事可能涉及到苏涧的安危,哪怕对方是苏涧的亲姐姐,她也不会透露半分。
只是确认了老杜的身份之后,玉温便肯定了一件事,苏涧绝对不是逃逸的杀人犯,因为省局的杜局长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苏宁又坐了一会儿,告诉玉温她已经调回庄慕市植物研究院工作,以后会长期住在庄慕,也方便照顾爸爸。
她给玉温留了单位上的电话号码,让玉温常去找她玩,便起身告辞了。
玉温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但和苏宁聊起苏涧的事,她就总觉得聊不够,但现在时间已经要到晚饭饭点了,她也只好和苏宁说再见。
榴莲蛋糕除了苏宁喜欢,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愿意尝试,就在玉温都打算放弃这道“甜品之王”的时候,却突然多了许多人来店里指名要购买榴莲蛋糕。
店员们打赌榴莲蛋糕会不会翻车,期限三天,这天是最后一天,眼看沈帅帅一个人要赔钱,他却突然听到有人在前台问,
“请问这边是不是有榴莲卖?”
沈帅帅简直比他乡遇故知还感动,亲自把客人引到大厅风景最好的位置上坐下,又是端茶又是送糖果,自己还全程守在客人身边,生怕待会儿榴莲的味道把客人吓跑。
榴莲蛋糕很快端了上来,据沈帅观察,那位客人在闻到榴莲的味道时就已经想要逃跑了,但又不知道是什么信念支撑着他硬是把蛋糕吃完了。
吃完蛋糕的客人砸砸嘴,口腔里有一种奇妙的滋味。
这也许就是昨天电视上说的,“闻起来臭,吃起来香吧。”
一天来了十几个买榴莲蛋糕的客人,心路历程几乎都一样。
沈帅帅好奇了,终于从一个比较健谈的阿姨那里打听到,
“昨天电视上说的呀,这榴莲可是水果之王,富含丰富的维生素,让我们都来吃呀,这电视台都说了,能不来吗?”
沈帅帅的嘴巴张成一个不可思议的“O”型,自家老板都这么厉害了?电视台的资源都搞得到?
玉温也被突然爆红的榴莲蛋糕搞得一头雾水,沈帅帅提到的什么电视台她就更是懵的。
现在没有互联网,玉温也查不到是发生什么事了,只好让沈帅帅去客人里打听情报。
到了晚上十点多,沈帅帅才东拼西凑地搞清楚状况,
“温总,今天市电视台有个专家上了一个什么讲座,提到在东南亚地区有一种叫做榴莲的水果,说是营养丰富,还说闻起来臭,吃起来香,呼吁大家都去尝一尝,还特别说明我们店有卖榴莲蛋糕。”
“专家讲座?专家怎么知道我们店有卖榴莲蛋糕?”
“这就不清楚了。”沈帅道,“不过听说晚上十点还有回播,让我们自己看。”
玉温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十点十二分。
她立刻回到员工休息室,打开电视机,调到市电视台,苏宁那张清秀的脸出现在电视里。
作为电视台特约植物专家的苏宁,正在一本正经地向观众朋友们科普东南亚植物,顺便夹带私货,
“观众朋友们,在东南亚有一种长相奇特的水果,香味浓郁,果肉清甜,被誉为水果之王,在我们庄慕的滨江美食街的傣味饭店,就能吃到营养丰富的榴莲蛋糕...”
沈帅帅看得目瞪口呆,“这也可以?”
这时候,玉温的大哥大响了起来,她接起来,电话那边是苏宁阳光热情的声音,“电视都看到了吧?不用谢!”
“嗯,那就不谢了,明天请你吃榴莲蛋糕。”
“明天不行。”苏宁说,
“我明天要去山上找找能移植到植物园的植物,打电话过来就是问问你想不想一起去,我们可以摘野生菌回来打火锅。”
去森林里采野生菌?玉温疯狂心动,她在榕林的时候,还和小伙伴们一起去原始森林里采过菌子。
第二天一早,玉温换了T恤牛仔裤和运动鞋,长发在头顶扎了个利落的马尾,整个人看起来英姿飒爽。
到了和苏宁约好的时间,玉温开车去植物研究院接她。
车刚停到研究院门口,一道黑色的身影蹿了出来,冲玉温“汪汪”叫了两声,随即便兴奋地摇起尾巴。
“追风?”
玉温也很意外,居然在这里遇到黑狗追风。
苏宁命令狗子上车,自己坐进副驾系好安全带,才扭头问玉温,“你知道追风?”
“嗯。”玉温发动汽车,“在关大爷那里见到过。”
苏宁帮玉温指路,“苏涧带你去的吧?他没和你说追风本来是我的狗?”
玉温把方向盘往左打,驾着车往出城的方向驶去,
“追风是你的狗?”
苏宁得意的点点头,“追风是一条退役的警犬,我高中的时候就领养它了,后来我上大学,追风被暂时寄养在关大爷那里,我一回来就去接它了。”
玉温有点好奇,“你是通过什么渠道领养到警犬的?”
“嗯...”苏宁咬咬下唇,想了想,也没必要瞒着玉温。
“我和苏涧小时候都不是在我爸身边长大的,妈妈去世的时候我们两个还小,我们是被妈妈的一个朋友收养的,收养我们的是公安系统的一个叔叔,我通过他的关系能领养到警犬。”
听苏宁这么一说,玉温心里有几分明白,“所以你们才和胡叔叔关系不好的?”
苏宁轻轻叹了一口气,
“其实这都是时代的悲哀,爸爸是知识分子,在十年动荡期间被迫害过,他放出来以后生怕自己的身份连累家人,一定要和妈妈离婚,妈妈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才想不通投河的,虽然他当时是出于保护的心,但我们还是很难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