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摆就是赶集的意思,小时候玉温最喜欢的就是和阿妈去赶摆,街上有美味的小吃,好看的服饰,还有各种歌舞娱乐活动。
对于离开榕林许久的玉温来说,赶摆无疑是有巨大的诱惑力的。
再加上赶摆的时候人流集中,住在这个片区的人几乎都会去,赶摆也是一个找人的好机会。
水寨人家的老板娘骑一辆人力三轮车,玉温蹲坐在货车箱里,慢悠悠地朝赶摆街的方向去。
路上,玉温问水寨的老板娘怎么称呼。
对方回头,大声喊道,“小苏,你叫我玉恩咪呀。”
傣族的女人在结婚生了孩子以后,便不再叫以前的名字,他们会在儿女的名字后面加上一个特定的字,就代表了自己的称呼。
比如孩子叫玉恩。
那这个孩子的爸爸就叫“玉恩涛”,母亲则叫“玉恩咪”,就是玉恩的爸爸和妈妈的意思。
到了赶摆的集市,这里也是人山人海,入口处就集中摆了许多小吃。
玉恩咪停好三轮车,玉温单手撑在拉杆上,长腿一迈就跳了出来。
跟在玉恩咪身后,玉温发现摆摊的人大多都认识玉恩咪,每走到一个摊前,玉恩咪都要停住用傣语聊上半天。
玉温干脆和玉恩咪打过招呼,便自己赶摆去了。
见一个小摊前挤了不少人,她便挤了进去,看到一个黑瘦的青年人在卖一种塑料袋装着的咖啡,再看小车上方的字,老挝冰咖啡。
玉温不是爱凑热闹的人,但以前没见过这种食物,也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排了十几分钟的队,玉温买到一袋原味老挝冰咖啡,把吸管插进塑料袋里,用手提溜着喝。
咖啡冰过,塑料袋上凝结了一层水雾,喝上一口,是加了奶和糖的咖啡,清凉解暑,喝了大半袋,人也精神了许多。
一个傣族阿奶看到玉温嘟着嘴喝咖啡,觉得很可爱,朝她竖了竖大拇指,用傣语夸她,“美丽!”
玉温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到阿奶卖的是小卷粉,便点了一份,坐在小摊上吃。
小卷粉是把米浆在模具上抹上薄薄一层,放到蒸锅上瞬间蒸熟后,揭下来薄而透明的一块,里面包上香菇肉沫,吃之前,上面再撒上一勺小米辣调制的蘸水。
阿奶见玉温长得实在喜人,有意给她多包了馅料,把饼皮撑得圆鼓鼓的。
刚开始吃小卷粉,隔壁卖包烧的阿哥又操着半生不熟的普通话问玉温,
“阿妹,包烧要不要吃?”
玉温点了一个豆腐包烧,把豆干竖着切一个口子,里面塞满腌制好的肉沫,再用芭蕉叶包起来放到柴火炉子上烧,直到芭蕉叶烧得焦黑,里面的豆腐和肉也就熟了。
闻着诱人的香味,玉温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阿哥又问,“辣椒要不要?”
“多要。”
阿哥便往烤得油滋滋的豆腐上撒上一把干辣椒面。
玉温接过大竹签串起来的包烧豆腐,一口咬下去,满嘴冒油,豆腐烤得有一点点焦,肉沫却还很嫩,肉汁渗进豆腐里,表皮的辣椒又很解腻,吃起来滋味十足。
从赶摆街走出来的时候,玉温已经是撑得要扶墙走的地步了。
玉恩咪买了一些东西,装了满满一小背篓,玉温坐在车斗里,怀里抱着小背篓。
低头看向背篓里的几罐调味料,两只鸡腿,一些油炸猪皮,闭上眼睛,享受着这油盐酱醋的平淡生活带来的踏实感。
回到水寨,玉温才想起要往家里打个电话。
她借用民宿的电话,拨通了家里的座机,响了好几声,无人接听。
放下电话后,玉温又拨通了办公室的电话,电话很快被接起来,是沈帅帅的声音。
“温总?”沈帅帅听出是玉温,语气里难掩激动,他对旁边的人说,“是温总打来的。”
听筒里窸窸窣窣的一阵响,那边又传来了玉香的声音,
“玉温,我是阿妈啊。”
“嗯,阿妈,我这边一切平安,您放心。”
“好的好的,阿温,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
“阿妈。”玉温捂着听筒叮嘱道, “你不要常去傣味,偶尔去一下就可以了,去多了要露馅的。”
电话那边玉香连连点头,但转念一想玉温根本看不见,她又赶忙说,
“我晓得的,这边沈帅帅都陪着我,有事情他会处理,你放心,我明天后就少来。”
挂了玉香的电话,玉温又拨了冯石头的BB机,两三分钟后,冯石头的电话打了过来。
“温总?一切都还顺利吧?”冯石头的语气里也是难掩的担忧。
“放心,都顺利。”玉温安抚他两句,便转入正题,
“我下午去市场转转,准备买一些老挝咖啡粉寄回去,会往里面写上老挝冰咖啡的制作方法,收到以后,你把东西转交给张大军。对了,你常从榕林发货回去的那个货车司机的电话给我一个,我找他送过去,邮政寄太慢了。”
冯石头握着手摇电话的听筒,感动得不能自已,他的老板还真是心系事业!
在冯石头收到几箱老挝咖啡的时候,玉温已经在榕林待了整整一周了。
这一周里,她除了往店里寄过几箱老挝咖啡,还发现了一个专门做手工青苔的村子。
这里整个村的人都会去沧江里打捞青苔,晒干后,装进牛皮纸袋里,有专门的人上门来收。
村里一个阿公告诉玉温,“这些青苔都是要卖到国外去的。”
玉温一想,国外都去得,庄慕肯定也能到,便用略高于那个出口贸易公司的价格,买断了这个村的青苔。
一个星期后,不断收到补货的傣味的小二们便没人担心玉温的安危了,仿佛她只是出去采购去了。
而庄慕的傣味则开始销售袋装的冰咖啡,和有着精美包装的沧□□苔,八角寨傣味的老店门口天天排着长队。
年轻人都买老挝冰咖啡,年纪大一些的都买沧□□苔。
青苔买回去后加点芝麻炒香,拌在米饭里吃,味道鲜得舌头都要咬掉。
玉温在水寨人家住了一个月,找苏涧的事一点进展都没有,她每天吃吃喝喝睡睡懒觉,倒是水寨的老板娘玉恩咪先看不下去了。
午后,玉温买回来一个又沙又甜的大西瓜,招呼老板娘一家吃完后,老板娘将女儿和儿子支开。
玉恩咪语重心长地对玉温说,“小苏,你给阿姐说句实话,你是不是从家里离家出走来的?我没见过哪个游客一来要住一个月的。”
找苏涧的事一点进展没有,玉温心里也开始逐渐焦灼。
权衡再三后,玉温一咬牙,对玉恩咪坦白,“阿姐,不瞒你说,我不是离家出走,我是来找我男朋友的。”
“那你男朋友在哪里?长什么样子?”
听说不是离家出走的,玉恩咪放下心来,又开始操心玉温找男友的事来。
经过这个月的接触,玉温敢肯定玉恩咪一家都是普通的傣族百姓,不会有什么复杂的社会关系。
玉温拿出一张黑白一寸照片,这是从苏涧的警官证上扒下来的。
玉恩咪接过来一看,笑道,“小伙子真俊,和你倒是郎才女...”
突然,她的目光顿住了,视线死死地落在那张黑白照片上,半晌,玉恩咪抬起头来,
“小苏,我知道你这个男朋友。”
第63章 野象帮
听到玉恩咪的话, 玉温心里猛地一跳,再看到她欲言又止的表情,玉温的心便一直往下沉去,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她。
“玉恩咪,他是不是死了?”
玉温一开口,便发现嗓子沙哑, 听着不想是自己平常的声音。
见她这个样子,玉恩咪也难受得紧。
“小苏, 我讲出来你不要害怕,你还年轻, 以后还可以找更加好的人。”
玉温点点头,心里急得火烧火燎的, 就希望她能一口气说完。
玉恩咪接着说,“你这个男朋友没死,他...他是野象帮的人。”
“野象帮?是做什么的?”
“你是外地人,自然不晓得野象帮,这是我们这边最坏的一群人, 贩·毒、走私、还有逼迫妇女卖·淫,没有他们不干的坏事, 我们提到野象帮的名字都害怕的。”
榕林地处东南亚边境,在90年代的时候治安管控还没那么严格, 确实是有一些暗黑势力盘踞。
听到玉恩咪的话,玉温反而放下心来, 看来事情和她想的差不多,苏涧的逃逸只是假象, 是为了制造一个不得不投入野象帮的绝境, 这样对方才能信任他。
玉恩咪看玉温不说话, 心想她估计是被吓到了,自己也是唏嘘不已,
“我们老百姓提到这些人心里都要发抖,多害怕呀。小苏,听阿姐一句话,不要和这些野狼牵扯到一起,赶紧回家,回去好好和爸爸妈妈过日子。”
玉温没顾得上回玉恩咪的话,压住内心的激动,声音却还是有些发颤,
“阿姐,你看到我男朋友了吗?他现在在哪里?”
“我怎么会晓得这些人在哪里?你不要找了,不值得啊。”玉恩咪怜惜地看了玉温一眼,这么美的一个姑娘,怎么就和这些烂人牵扯到一起?
她叹了口气,“水寨的人都晓得你男朋友,他是野象帮里管事的,每次来水寨的时候身后都带着几个小弟。”
“你男朋友长什么样子你是晓得的小苏,他长得又好看,个子又高,白白净净的,和野象帮那些黑瘦的猴子们区别很大的,我不会认错人。至于他们在哪里我是不会知道的,我就晓得他们隔一段时间就要来水寨这边一趟。”
她努努嘴,“喏,就是同锁桥对面那栋傣楼。”
听完玉恩咪的描述,玉温再次确认玉恩咪看到的那个人就是苏涧。
她抬眼看去,同锁桥对面的有一栋样式普通的傣楼,和其它楼的热闹烟火不同,这栋楼关门闭户,冷冷清清的。
这栋苏涧会常来的傣楼正是在水寨5栋的对面,既然明信片上拍的是5栋,而不是对面的冷清傣楼。
玉温心想,如果明信片是苏涧寄出去的,那么苏涧的意思就是让玉温在水寨5栋等他,而不是直接上对面去找他。
想明白这件事后,玉温决定先哄住玉恩咪,
“阿姐,我想在这边等我男朋友,我就见他一眼,如果他真的是变坏了,我也就死心了。”
玉恩咪也不好再劝,只道,
“悄悄见一面就快回去,可千万别被他缠上,否则你的人生就要毁掉了。”
据玉恩咪说,野象帮神出鬼没,出现的时间也不确定,玉温便哪里也不去了,每天就待在水寨人家,不管吃饭还是发呆,眼睛都是盯着对面的,哪怕睡觉的时候,对面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她都能立马惊醒。
玉温走后的第二个月,周六那天中午,傣味突然来了一群人,进门就嚷着要退会员费。
沈帅帅听到服务员汇报,忙出去查看情况。
走到前台便看到四五个男人正在大厅里吵吵嚷嚷,为首的一个中年男人道,
“退钱!必须退钱!当初办会员卡的时候你们承诺过,包房是会员制,只有会员可以使用,可据我所知,两个月前,你们是把包房给非会员的国营酒厂几个领导使用,是你们先违规,必需退钱!”
这几个都是南方来的生意人,之前经别人介绍去了王总的生日宴。
当时生日宴上的人都在买会员卡,这几个小老板头脑一热也跟着一人买了一万的会员卡。
可留在庄慕这两个月生意没做起来,几个小老板就决定回南方,又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傣味把包房给非Vip客人用的事,便决定上这边来敲一笔。
他们一共是5个人,一人一万也就是五万块,这种时候沈帅帅不想生出事端。
想了想,沈帅帅对他们道,“我们会计请假了,这样,几位留个联系电话,等会计回来我电话联系你们过来退款。”
“不行。”其中一个嚷嚷起来,“我们明天要离开庄慕,这钱非今天拿到不可。”
沈帅眼睛一眯,原来是明天要走了,这才着急回来退卡。
刚才说话的男人也反应过来自己是说漏嘴了,脸上的表情有几分不自在。
这时候已经有客人开始注意这边的情况,沈帅帅不想多纠缠,原本想着自己先垫款把人打发了,剩下的事等玉温回来再说。
可刚才为首的男人并不打算放过他,直接大声嚷嚷起来,
“大家都过来看看,傣味不讲诚信,店大欺客了,承诺包房只给Vip用根本就是谎言。”
沈帅帅忍无可忍,低声呵道,“你们到底要干嘛?”
“十倍赔偿!”
十倍赔偿,这就是五十万,好家伙,胃口可真不小,听得沈帅帅倒呼一口凉气。
见沈帅帅不同意,几个人便开始撒泼打滚的闹起事来,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事情一度有些失控。
之前玉温说沈帅没有管理经验,沈帅帅还不相信,现在他是打心眼里认可玉温的话,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想温总能够从天而降。
“警察执行公务,让开!”
随着几声轻呵,围观人群中立刻让出一条路来,走进来几个身着警服的执法人员,
“我们这边接到报警,有人聚众闹事,怎么回事?”
沈帅帅指了指那几个闹事的男人,“警察同志,是他们几个来我们店里闹事。”
“不是啊,警察同志,你听我说,是他们傣味先欺诈客户,我们是维护正当权益。”闹事的几个男人据理力争。
“全都跟我去所里了解情况。”片警扔下一句话,便把沈帅帅连同那几个闹事的人都给带走了。
庄慕要建一座植物园,向远竞标下这个项目后,和甲方对接的时候竟意外遇到苏宁,他这才知道苏宁已经回庄慕了。
现在的植物园还只是一片荒山,向远的团队这段时间都要驻扎在工地,现场勘测数据。
向远带着技术员在现场勘测,两三天就晒得皮肤黝黑,胳膊脖颈后面的皮肤甚至都爆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