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嘛,就说是给小孩子讲的故事了。”他把手枕到头后面,道。
“喂,”他突然又道,“你听没听过那个,从前有一只狐狸……”
我咕噜一下把身翻过去了,脸埋在枕头里。
罗刹女人到底给你挖了多少坑?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老子穿到这边来,
是来演一千零一夜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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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我大概终于还是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边没人。
我掀开被子,环顾四周,脑中不知怎么浮现了一个成语:独守空房。
“大双,小双,”我呼叫那两名人肉siri。
果然,两个丫鬟迅速来到我床前。
我揉着眼睛问:“仙督去哪了?”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似乎有些小心翼翼地,由大双开了口:“仙督他去跟蓝宗主议事了。”
我看一眼天色,早得令人骂娘。
这么早有毛线事情好议,根本就是喝早茶去了。
虽然我一个原著党,早就知道他对蓝曦臣有意思。不过也这才体会到“泽芜君想请就请,清谈会想开就开”的威力。
我抱着被子,突然想起我妈来。
当初她是个小三,所以每次正宫娘娘来电话,我爸都会半夜穿起衣服,离开她的身边。
可是,麻蛋,我现在明明是个正宫!
第11章 凡事就越是禁忌不可才越刺激的嘛
算啦,不想了,横竖也是逢场作戏。
我让两名侍女帮我梳洗打扮,光发髻盘好就花了小半时辰,令我真是怀念现代顶着鸡窝头出门的日子。
到用过早膳,底下来报,聂怀桑求见。
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这一求也算高竿。
他表面上当然是来找金光瑶的,但是其实已经听说金光瑶跟泽芜君出去了,那便顺道跟我问个安,实际上是想来查查我的反应。
那是,精心安排的一个炸点,结果是个哑炮,我是他,我也得探探口风。
见!Why not?!
于是我出了私帐,在金家的会客主帐见了聂怀桑,聂怀桑跟我想象中的有八分相似,一张娃娃脸,低眉顺眼的怂包样,软软糯糯道了一声:“嫂子。”
我若不是开着挂,也叫他这一脸天真瞒过去了。
不过谁让我刚好开了挂呢,于是也回了礼,亲亲热热叫了一声“怀桑”,又道:“来找你三哥的吧,他不巧早上出去了。”
“是来找三哥的,不过听说嫂子前阵子身体抱恙,也是顺道来看看嫂子,”他笑道,“不过看嫂子气色不错,想来是好多了?”
“好了七八成吧,”我答道,“之前好多事,还是记不清,得经人提醒才想的起来。”
“是啊,也不知什么导致嫂子的病,嫂子可还记得昏迷前发生过什么吗?”
他这句挑不出毛病来,若我真失忆,听着想必觉得是单纯关心,想知道是什么诱发了我的病症。
可若我没失忆,或者想起来了,听着就是另一个意思了,昏迷之前,我是不是见过一个人,看过一封信呢?
我本来还没打算这么快图穷匕见。
不过既然人家问上门来了,我少不得得敲打敲打他。
于是我笑道:“我隐约记得,那天见了碧草,她还给我一封信。”
纵使聂怀桑长于伪装,我也注意到他瞳孔一缩。
大约他没想到我会这么直白提这事,而既然提了,咋还能没事人似的。
空气安静了一秒,然后聂怀桑笑起来,用软和而且半开玩笑的口吻:“什么信啊?这奴婢真是该死,怕不是送了什么可怕的信,把主母都吓出毛病来了。”
“嗨,小婢子不懂事,怪他什么,”我亦笑道,“我倒觉得我因祸得福,自打醒了,下人们都说我性情开朗了不少。”
聂怀桑笑着,但竭力藏着他的惊疑,我能察觉这一点。在他心里,秦愫绝不是这个路数啊。
我还正想着要不要再出招大的,让他彻底震撼一下,只听外头通报,说仙督大人回来了。
我心里翻个白眼,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你恨不得跟你那二哥直接合葬呢。
金光瑶人还没进屋,我们都听见他的笑声:“哎呦,听说怀桑来了,是不是又有麻烦了啊?”
“三哥!”聂怀桑一骨碌跳起来,扑过去拉住金光瑶袖子,几乎带了哭腔,“可不是嘛,三哥可要帮我啊!”
他絮絮叨叨跟金光瑶说着,金光瑶只笑着安抚。全然一副兄友弟恭的和谐场面。
只有我知道,在场三个连我在内,各各黑历史,人人藏祸心。
我听他们说的久了,便咳一声,拍了拍帐中主宾之位,笑道:“来来来,都不是外人,坐下说。”
那边纠缠的两个猛地都抬起头来,看向我。
这情况他们一定都没见过,我猜测,原版的秦愫一个闺阁小姐,从没听说他对金光瑶的公务有干预,遇到这种情景,大概早就知书达理地先行告退了。
还是金光瑶先把睁大的眼睛弯起,慢慢走过来,大概是打算不说话静静看着我装逼。
他既然过来,聂怀桑自然也没理由走,磨蹭着过来坐了宾座。
我给两人都奉了茶,先礼后兵地向聂怀桑笑道:“嫂子是妇道人家,前不久又生了一场病,说话有欠妥之处,怀桑弟弟莫怪。”
“嫂子和三哥一样,一向最疼我了,怎么敢怪嫂子呢,”聂怀桑笑得一脸无辜,忙应道。
“那我可就说了。”
“嫂子尽管教导,怀桑听着呢。”
于是我眯了眼,语重心长地道:“怀桑啊,你大哥没得早,三哥难免多照顾你些。所以这些年,我也从没吭声过……只是,你想想,仙督他每月在姑苏几日,在清河几日,其他宗门事务再一多,那我和他……几时能再有个孩子呢?”
我这杀球又快又直。不止聂怀桑瞪大了眼,就连金光瑶都被茶水噎到,咽了几口才咽下去,喝我道:“阿愫!说什么呢?不像话了!”
我却把他这话柔柔接住,道:“怎么,不是你跟我说,怀桑是自家弟弟一般?我才把这私房话也说出来。”
“是,是,嫂子这是没把我当外人,”聂怀桑赶紧打圆场,笑道。
“若只为夫妻私情,我也不敢如此不懂事,”我接着道,情词恳切,“可仙督他不止是我夫君,也是金家的宗主,阿松去了这么多年,我再未能诞下一男半女,为金家延续血脉,怀桑啊,你让我怎么能不着急呢?”
聂怀桑虽然笑着,却遮不住满脸惊疑。
这会儿,我们两个心里通透,金光瑶才是蒙在鼓里那一个。
就着我俩刚才的话茬,我都告诉他我收到信了,那这会儿说要给金光瑶生孩子,他心里能不万马奔腾吗?
也罢也罢,我就给你看看,你嫂子路子能有多野。
于是我笑着,用杯盖磨着茶盏:“怀桑啊,听说你听学时偷喝酒,不遵规训,反正就是夫子越不让你干什么,你就越干什么,可没少惹你大哥生气。”
聂怀桑尴尬一笑,大概不知我为啥突然提这个,金光瑶在旁也有些疑惑,张了口就要来打圆场。
我在他们开口前,弯着双眼,把话说出来了:“怀桑,所以你该明白,凡事就越是禁忌不可,做起来,才越刺激的嘛。”
嗯,比如骨科……
聂怀桑似乎被雷了个外焦里嫩,张了几下嘴,愣没说出话来。
我唯一觉得有点对不起的是原版秦愫。
这大家闺秀的风评,以后怕是木,木,木有了……
还是金光瑶,虽然不知我们在说什么,看气氛尴尬,出来打断了:“阿愫,怀桑今天是有为难的事来找我,咱们自己的事,回去再说。”
不过,他虽然是阻止我,可语气分明是半推半就,就像喊“别拦我别拦我”的一般都不是真心想跳楼一样。
“怀桑是大哥托孤,我也不是不想帮他,”我话锋一转,“要不,咱们金家出资,在清河建几座瞭望台如何?为他镇压邪祟,却也省得你老要亲身往那边跑。”
此言如一道惊雷,劈在他们两个中间。
这种建议,我不信金光瑶没想过,在别人地界布置瞭望台,如同现代社会美帝在韩国布置萨德。
但是,在清河,我估计他都没敢想。
果然,金光瑶笑道:“阿愫啊,你常在闺阁,不懂这些。想来怀桑弟弟也不怪你,只是,金家聂家并列四大世家,金家给聂家出资修瞭望台,这不是打人的脸么。这样的话,你以后也别再说了。”
“是,是,还是三哥想的周到,”聂怀桑忙不迭附和。
“我是闺阁妇人,说话欠考虑,刚唐突了,怀桑弟弟莫怪,”我一样把笑容抬出来,对聂怀桑道。
只见聂怀桑刚送了半口气,我眯了眼:“那……不如聂家自己修,我们金家既然不好出资,只有多出些力,到时一定多派些修士去驻守支援。”
我看出聂怀桑似有一千句话噎在嘴里,但最终吐出的只有无力的一句:“嫂子说的是,以后就不用麻烦三哥老往清河跑了……”
怀桑啊怀桑,我知道你城府深沉,扮猪吃虎。
但扮猪吃虎的弱点就在于,露出利齿之前,你要承受猪羊的懦弱屈辱啊……
我们三个人一起笑起来。
如同真正心无芥蒂,其乐融融那样。
第12章 你当我北影毕业的?
送走聂怀桑,帐篷里剩下我跟金光瑶两个。
“可以啊,”他眯着眼,笑道,“连我都没敢想,能在聂家修瞭望台。”
“不敢当,”我道,“我是看见那个,临时想到的。”
说着,我冲他袖子里露出的一点边缘努了努嘴。
他把东西拿出来,是一叠图纸。
“你说,我为什么非得修瞭望台呢?”金光瑶还是笑着,问。
“有人说你从中贪墨,”我说。
“你信?”
“我不知道,”我笑道,“但要是我,自己知道选址的地方地价会大涨,事先囤点地皮,到时倒一手能赚几倍,合理又合法,何必脏了手去贪那几两银子?”
他笑起来:“还有呢?”
“有人说你心系苍生,”我说。
“你信?”我们刚才的对话似乎重复了一遍。
“我不知道,”我笑道,“不过人到了一定位置,衣食无忧,大概总想实现点抱负,说是利民也好,说是为己也好,终归没白白到人间一趟。”
他沉默了几秒,又笑道:“还有么?”
“百家宗门,错综复杂,借着瞭望台,你能光明正大安插修士在各家地盘,真正为你‘瞭望’,”顿了顿,我又道,“这是你修瞭望台,好像踩了他们尾巴的最大原因。”
金光瑶掩着口,低低笑起来,片刻,才道:“是,也不是。”
我才正想听下去,看他怎么说,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哟,”金光瑶笑得温柔亲切,“这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我要不要回避一下?”我问。
他没说话,笑眯眯地,却一手隔着袖子扳住我手腕。
男人毕竟是男人,我根本走不了,被他拉得对着一张小桌坐下。
他迅速拿出两个金樽,摆在案上,又拖出一把酒壶,沾了几滴残酒在手指上,向空中掸了掸,帐中顿时都是馥郁酒香。
然后他坐下来,把膝盖上的袍服拉平,可想了想,反而又故意胡噜皱了,几乎是用戏文的腔调,拖长了音道一声:“何人通报?进来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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渔阳姚氏、濮州吴氏、孟北方氏、济水余氏、野泽李氏、雎州朱氏、山阴郑氏等七家宗主鱼贯而入,金家大帐本为议事之用,设置得十分宽大,这时被这一群人连着随从一站,竟也有几分拥挤之感。
我想起,早在金光瑶与蓝曦臣的对话中听过,这七家都是雷泽附近的宗主,联合起来,同气连声,给他莫大的阻力。
金光瑶起身与他们见礼,起身的时候就歪了一下,眨眼间却极快地给我丢了一个眼色。
我一愣,心里骂道,什么玩意,你又没通个气,让我凭觉悟接你的戏,你以为我北影毕业的啊?
但箭在弦上,戏在台上,我又不得不接。
我赶忙扶住他:“夫君,您醉了,人家宗主找你肯定有要事,你这样子,怎么跟人家说话呢?”
“没醉,没醉,”他用手在眼前摆了摆,“他们说什么,我听着呢……”
七家宗主看看这样子,对视一眼,但似乎没有走的意思。个个躬身回礼,但角度甚浅,倨傲非常。几家行了礼,在帐中一字排开,并无一人坐下,形成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氛。
“金夫人,宗主一向海量,” 身形瘦长的姚宗主开了口,慢条斯理地道,“这怎么会您还醒着,他倒醉了?该不是,不想见我们几个老骨头,借醉开脱吧?”
“姚宗主,您不知道,”我忙解释,“这事全怪我。先前他去泽芜君那里,已经喝了一坛天子笑,是我不懂事,他回来,还拉着他对饮……您也清楚,酒混着喝,后劲最大的……”
“阿愫,不怪你,”他表现出恰如其分的酒意,又似清醒,又似糊涂,“我平日事忙,多亏你体谅,今日也,也算偷得浮生半日闲,与你小酌几杯……又怎么了?”
“仙督大人好福气,上有泽芜君兄友弟恭,下有金夫人夫妻恩爱。这样,倒容在下向金夫人告个罪,打扰夫人夫妻叙话,实在是在下的不敬,” 姚宗主说着,明明是好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不知怎么让人有种不舒服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