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得不好。”
她车把扭了一下,“哎哟,自曝了啊。”
“怕你冷不丁地犯贱。”
“不敢。”
“为什么?”
“我哥拿佛祖压我。”说完小声问,“所以几分?”
“4。”
她听我说个开头就直撇嘴,“那没戏了。”
“你忍着点,别笑出声。”
“那赶紧聊点别的。”
“晚上吃什么?”
“烧烤,我哥公司有好几个人过来,你忍着你那一身作劲儿,别磨他。”
“就磨。”
“你差不多点。”
“闭嘴吧,难受。”
她真一路没说话,到了烧烤店,只点素的,胳膊上被杜迦佑溅了点啤酒沫子,也小题大做地拿消毒巾擦了又擦。
比她还矜贵的是杜有,在露天的烧烤摊上,穿着限量版连衣裙,拎着大几十万的包,两只手腕挂满了奢饰品,一个男人给她擦凳子,擦了三遍,又用手确认干净后,才让她坐。
杜迦佑穿了一条破洞裤,开了几瓶啤酒,又不停地往破洞底下拍蚊子,最后痒得不行,从一旁小超市买了一盒蚊香,点满了一圈,后又因眼泪呛了下来,而减少了两盘。
桌上还有五个人,都是男生,没有理工男的刻板打扮,穿的挺休闲,难得放松的时刻,他们还人手一只手机,不停地查资料。
周屿焕还没来,杜迦佑到我身后弄蚊香,我问他他人呢,他抬头,“忙呢,领导难当啊。”
十分钟后他才到,身上带着夏日傍晚的余热,耳后有汗,顺着脖子流,我拿纸给他擦,半路被他接了过去,漫不经心地擦了几下,看向其中一个人,“严允,市场部怎么说?”
“最新款销售情况比较分散,老年人占35.5%,中年人占42.7%,未成年占21.8%,依产品性质来说,这个比例倒也正常。”
“嗯,杨宽。”
“研发部最近遇到了一个问题,新型芯片不耐热,一启动就容易烧毁,我正跟几个有关部门的技术师傅请教,估计月底能解决。”
那几个人一一报了自己的工作,周屿焕点头,“好,吃饭。”
他们把手机放下,气氛渐渐放轻松,杜迦佑一点没老板架子,搭着其中一个员工的肩膀,问他能炫几瓶。
对方拘谨地摆摆手,“不行,炫不了,我最多两杯。”
他身旁那人又想拿手机查资料,摸到手机壳又放下,我才发现这些人都是事业型人格,工作不需要催,眼里都是活儿,自律说白了就是自己卷自己。
周屿焕要是不提问题估计很难让他们放下手机,原来领导也得对人下菜。
怪不得难当。
饭局到后半场,他们才算真正放松下来,严允是员工里喝的最多的,有些上脸,也有点醉了,话题跳得很,一会儿聊长沙臭豆腐,一会儿谈西安兵马俑,后来又说:“今天查高考成绩吧,突然想到我上学那会儿,我河南的,可想而知压力有多大,愣是考了三回才考上心仪的大学。”
杨宽拍拍他肩膀说:“我安徽的,哪里高考都不容易,但工作几年回头看,发现那会儿放不下的纠结的,现在看来都不是事儿。”
另一个摇头,“那是因为你成绩好,像我们这种发挥不稳定的,心理素质还不行的,不趟个两三遍还真找不准自己想做什么,那会儿没啥大目标,就觉得这分数不行,我还能再往上蹭点儿。”
严允问:“你几次?”
“跟你一样,一回生二回熟,第三回 就完全不紧张了。”
杨宽:“那也是得底子得打好。”
“是啊,高考的时候大家都才十几岁,急什么,早走一年,去的不是自己喜欢的院校,那青春没意义啊。”
严允:“说得好,我敬你。”
那几个人慢慢地全放开了,我一直没停过筷子,胃越来越暖,人在这温润的环境下渐渐脱敏。
未来的路渐渐清晰,我才十八岁,急什么呢。
回家之后,我把具体分数跟周屿焕说了,他说比他想象中好。
我不信:“真的假的?”
吃完烧烤一身烟熏和酒味儿,他去阳台拿毛巾的时候单手把T脱了,顺带给我扔了睡衣和内裤,我在数他到底有几块腹肌的时候,他回:“真的。”
“可是没我想象中好,我想到分数就难过。”
“你想开心点吗?”
“想。”
“去洗澡。”
说完,他自己去了次卧浴室,我洗得极慢,不停地想,今晚我们两个会不会这样那样?
我把头发吹干才出来,他已经把室温调到最舒适的状态,香薰的味道刚刚好,他把窗帘完全关闭,对我说:“闭眼,放轻松。”
他一点没客气俗套的过程,搂我的腰,吻住我,我由靠着浴室门到坐在柜子上,随手挽住头发的夹子被他摘掉,衣领滑到胳膊肘,微湿的发尾贴着胸口,凉,又莫名多些刺激。
他认真接吻的时候总是让我喘不过气,我推他肩膀,他双手扣在我身旁,跟我挪开几厘米,我伸手要拉肘弯的衣领,被他轻轻摁住,随后朝我身前扫了一眼。
两秒不到,热意从脚尖起来。
随后我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低头一看,地上有水,鉴于我膀胱不是很好这件事,我自觉认领:“我是不是尿尿了。”
“不是尿。”
“那是什么?”
“你的水。”
“……”
卧槽!!
谁能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跟他相处,在我把他房间地毯弄得这么湿的情况下。
我好想此刻死去,但他稳得不行,帮我找好新的睡衣,放好洗澡水之外,还能气定神闲地把地弄干净。
我出来的时候他还在忙活,我问:“你干嘛?”
“收拾。”
“你不是说会干吗?”
“材质不一样。”
我就多余问。
躺床上的时候脑子特别清醒,翻来覆去的,他闭着眼,好像在睡,可是我挪动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他。
瞬间被定住了。
靠!!
他那儿……也太……
我偷偷用手比划了一下,太凶狠了!
手还保持着那样的姿势,被他现场抓包,摁住我手腕,“睡觉。”
我哪里睡得着,跟狗似的在他怀里乱钻,最后实在忍不住,问:“我们不继续了吗?”
“没套。”
第42章 沈叙
一大早,我妈就在客厅乱转,本该属于书房的文件被她摊在了餐桌上,吊灯开了好几个,窗帘没拉,像是一夜没睡。
我把窗帘拉开,关了灯,她因光线变换朝我皱眉,随后被电话那头叫过了神,语气变得殷切,“梁总,我小顾啊,您看之前谈好的投资……喂?”
不耐烦地挂断,接着第二通,“张总,我小顾,好久没见了,这周末有空吗,一起吃个饭?欸,好,好……”
看样子对方又没给面子,她把手机扔在沙发上,对着窗口深呼吸好几次。
“妈,我们家是不是快破产了。”
“说什么胡话!”
“那你为什么要卖掉余杭那边的房子,又为什么要对那些人低声下气,我们家到底怎么了!”
我的声音高昂,把她硬绷着的气势压了下来,她坐在沙发上,痛苦地扶着头,“我之前给人做担保,对方准备赖掉,如果我不还,就会被划入失信名单。公司新项目需要投资,原本谈好的投资商,现在因为这件事都纷纷跑路了,而我又迫切地需要这笔钱还债。”
“如果新项目启动不了,我们家会怎么样?”
“彻底破产。”她让我也坐,拉着我的手,“我现在是真没办法了,我一开始没打算让你出面的,但是我打了一早上的电话,没有一个成功的。叙叙,你从小到大养尊处优的,过不了贫苦日子,你自己肯定也知道,去求求他,让他帮帮忙。”
“妈!”
“难道家里的状况不能让你低个头吗!”
“我根本不知道他在哪儿!”
“电话!”
我把自己关在卧室,看着他的号码,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拨出去。
“喂。”
他的声音很懒,像是还没睡醒,我见过他半睡不睡的样子,甚至此刻还能想象得出,他一只胳膊压着被子,另一只胳膊半蜷到枕边听电话,阳光会在他的房间打下一小条缝儿,他也会因这难得的休息机会变得不再凌厉。
我喜欢少年感十足的他,忍着心里的雀跃,“周屿焕,是我,我有点事想请你帮忙,方便见个面吗?”
“什么事?”
“关于家里的。”我急忙把感情撇开,“关于我妈的。”
他家在商业圈的人脉这么广,肯定对我家的状况心知肚明,但他没拒绝我:“下午三点,延安路那边。”
“好。”
挂了电话后,我跟我妈说了,她并没有因我把人约到而感到欣慰,反而数落我看不准时机,“为什么约在下午三点,他早上干嘛去了?”
“妈,他有自己的事情,而且现在是我们要求着人家帮忙,你别再这种态度行吗?”
“帮人忙就有点帮人忙的样子,他这样不冷不热的,到时候能不能借到钱还是一说。”
“你以为圈里都传开的事情他家能不知道吗,多少人躲着我们,他完全可以不理的,但他答应见面,这事儿还有的谈,给他时间,让他按照自己的节奏来,要是把他搞毛,他连这点面子都不会给。”
“现在是能等的时刻吗?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一分一秒我都耽误不起!”
“那你怎么不自己去跟他说,消耗我跟他的过去,只会让我们之间的情分越来越薄!”
“那你就更应该在情分还能派上用场的时候给家里帮帮忙!”
她自己查他的住址,把手都伸到他公司去了,可是他的行程瞒得那么紧,一通调查下来,她一无所获。
我反倒安了心,这样她就不会逼着我去烦他,这样我下午见他的时候还能有些底气。
可是她突然想到他去年装修了一套大平层,“应该就是那里,去年负责他房子装修的公司正好跟我有业务往来,我不经意间听到的,去,你现在就过去。”
“妈!”
“快点!”
我被她生拉硬拽上了车,在保安处登记的时候,我脸火辣辣的,隔着一个主驾驶,我都能感受到电话那头被扰清觉的不爽。
五分钟后,我站在门口,刚要按铃,发现门是开着的,我走进去,要换拖鞋,他摆摆手,神儿还是昏的,穿着一套黑色居家服,头发没打理,翘起几卷,跟平时一丝不苟的样子形成巨大反差。
我嫌少看见他身上有这种慵懒感。
很招人喜欢。
“屿焕。”
“嗯?”
他背对着我,点了根烟,打火机的声音直往我胸口窜,升起的烟雾又惹得我心里作痒,这根早烟应该是在醒神,他那样子一看昨晚就没睡好。
“我也不想来打扰你,但是我家现在,有些麻烦。”
“嗯。”
他从斗柜上捞过一个烟灰缸,又翻起一个杯子,“要水吗?”
“不用了,你现在公司是最忙的时候,怎么不在家住啊,那里好歹有阿姨照顾。”
他把烟叼在嘴里,一手拿杯子一手提壶,“不方便。”
水杯满的时候,他把半截烟摁在烟灰缸里,端着水杯进房,五六分钟才出来,水杯空了,胳膊上多了两道指甲印,来时的忐忑因这明目张胆的证据变成了指控。
里面一定藏了个人。
“温锁吗?”我走过去,刚要推房门,被他一把捏住手腕。
“她是你不方便的理由?”我冷笑,“可是你现在想弥补有什么用?你帮了我,就永远欠她的,你在她那里永远洗不白!”
他皱眉,在我说第二句的时候就把我拉到了玄关处,心里的那点念想无一例外地化成了嘲讽,我明知道一旦开了口,我们两个的关系会退到多么陌生的地步,明知道我家的现状需要我低个头,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年轻气盛,“你怕啊?你没想到自己真喜欢上她啊?”
我欺近他,顾不上自己可能看起来面目可憎,“你最好……”
里面传来动静,睡意浓浓的一句:“周屿焕,饿。”
“我去买饭,你再睡会。”
他迅速拉开门,把我拽了出来,我俩站在门口的时候,热浪不停地给我刚才的断句加温,他摁电梯,并在我踏出来的第二秒就锁了门。
他紧张了。
我竟然莫名有种报复感,“你最好祈祷她永远不知道真相。”
那枚耳环,是周屿焕跟我一起埋下的一颗雷,成为我午夜梦回最惧怕的绳索,慢慢地,威力对他更大一些,把他炸得粉身碎骨,只不过残渣碎片也波及到我,我是真没想到,他会喜欢上她。
不过这样的感情能持续多久呢,是爱还是补偿,将永远横在他们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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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办砸了,我没回家,到商场里坐了很久,当下心里茫然,我的生活怎么就过成这样了呢,家庭生了变故,感情一塌糊涂,我没有改变现状的心态和本事,就愈加觉得自己倒霉。
咖啡过半,我妈来了电话,不想接,但喝完整杯咖啡后,突然有了勇气,给我妈回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