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郭盛来信,招左渊回豫州。
范庄两家动作频频,剑指皇室死守的江州,而郭盛这位当今天下最大的霸主,自然也不会落后于人。
“将军,郭家主他实在是——”
公孙月收拾妥当到书房外的时候,就听到李风强压愤怒的说,他的情绪实在是激烈,只透过声音就能分辨出来。
说着话,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跟着李风亲自拉开门,给公孙月行礼后退开。
左渊跟着出来,微笑扶起她的手,说:“准备好了?那就走吧。”
两人很快坐上了前往公孙家的马车,这次去,是为了辞别。
公孙月一早就惦记上了,本来左渊一直陪着她,可豫州来了封信后,他就去了书房。
“郭盛又做什么了?”公孙月自然而然的依偎在左渊的怀中,悄声问他。
左渊轻轻笑了笑,说:“如意觉得,我不在豫州,他会做什么?”
“他什么都不会做,但是,他会让其他三个人做,我猜的可对?”公孙月坐直了,带着笑意的眼睛眨啊眨的对上他的视线。
至于这其它三个人,自然是郭盛除去左渊外的那三个义兄弟了。
“如意聪慧。”左渊惯常的夸了公孙月一句,然后说:“我在军中主要的几处人手,都被人寻了错处,给换了。”
公孙月眼中笑意一闪,跟着就不高兴的哼了一句,说:“他和郭阳不愧是亲生父子,还未成事,就已经想着过河拆桥了,这可真是……”
看她这样不忿,左渊不由好笑,说:“我都不气,你气什么。”说着话,他把人揽在怀里,一点一点的顺着她的背心。
“我哪里是不忿,明明是不齿。”公孙月反驳,忽然又笑,说:“你这样淡定,显然是有后手的,那我可得等着,看他以后会如何。”
她也不准备问左渊有何后手,关乎他的隐秘,她贸然发问,不太合适。
左渊听了,倒是笑了。
公孙月一直都是这样,爱恨分明,鲜少会遮掩自己的情绪。
“把他们换下去也好,好歹能……”左渊话说一半,意思却是明白的。
公孙月听了,眼睛一亮。
她看向左渊,两人四目相对,顿时都笑了。
公孙家这一行很顺利,可最后,公孙月是流着泪离开的。
父兄在家,自然是满心不舍,却也没有多说让她难受,只让她注意保全自己,莫要涉险。
左渊心里歉疚,一直哄着她,可公孙月一直怏怏的,最后还是夜里累的没了力气,她这才舒展了微皱的眉,沉沉睡去。
伸手轻轻按了按她微微嘟起的嘴,左渊神色藏在夜色里,看不分明。
上前落下一个吻,跟着躺下,把人揽在怀里,也跟着睡了。
他的如意,他的。
第二天,左渊并公孙月启程,公孙弘兄弟俩亲自相送,遥遥看着这位名传天下的将军带着自己的妹妹离开。
“希望他,盛名之下无虚士——”公孙凌脸上向来散漫的笑淡去,化作凝重。
公孙弘向来端肃,这个时候,脸上也带上了担忧,说:“会的。”
必须会。
他们公孙家把整个家底都压在了左渊身上,甚至还包括了公孙月,他必须赢,也一定要赢。
整整在路上行了半个月,公孙月一行人终于到了豫州。
随着马车缓缓驶进左府,她掀起车帘,打量着外面的一草一木,观察着这个自己未来不知道会生活多久的地方。
但是,这座宅院却出乎预料的眼熟。
看起来,和公孙月住了十多年的公孙府,并没有多大的不同。
“这里我入住之后就没怎么管,和你定下婚事后,我就传信给了管家,让他开始收拾,你住下之后,若觉得有什么不足,我们就再收拾。”左渊揽着公孙月的肩,轻声说。
公孙月心里一软,回眸看他一眼就笑了。
算上在路上的时间,两人婚后已经整整一个月,这个人可以说是处处都把她放在心上,从未有过丝毫疏忽,这种细心周到,让她这个女子都不由惭愧。
“好啊,到时候,你可别又嫌我烦。”公孙月娇嗔着说。
左渊笑的无奈,说:“没良心,我什么时候嫌你烦过?倒是你——”
“好了好了,可不要再说了,我都认过错了不是。”一听他起这个话头,公孙月立即败退,连忙讨饶。说着话,她有些好笑的抱怨道:“不过是件小事,你竟然惦记到现在,真是这么小心眼?”
她这话完全是打趣,公孙月可不觉得左渊小心眼,只以为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这个是在逗她玩。
至于事情的起因,在她看来实在是一件小事,她惯爱看话本子,如果有喜欢的,那一看就入迷,非得看完不可,在这期间,是连话都不想和人说的,正巧,婚后没几天,她就找到了一本喜欢的。
就这么着,那几天左渊找她说话,她都是心不在焉的应着的。结果,这人就记住了,偶尔会拿出来说一说,这次就是了。
第55章
“夫人竟觉得那话本子比我还有趣,我实在是不服。”见她含笑,左渊就也笑,轻声慢道,恍若玩笑。
“怎么会,我夫君俊美无俦,温柔风趣,那话本子如何比得。”公孙月忙哄,只差赌咒发誓她绝对没有那么想了。
公孙月抬头看着左渊,嘴里讨饶,满心满眼,都是他。
左渊轻笑一声,终于放过,没再提了,转而扶着她的手去逛了逛这左府。
他不喜欢公孙月眼里无他,很不喜欢。
左府不算大,比起公孙家来说,但是只他们两个主子住那完全是绰绰有余。
溜溜达达,走走停停的,两人转了两天,也算熟悉了个大概。
第三天,郭家递来帖子,请公孙月过府一聚。
郭盛娶过两任妻子,发妻夏氏,早年因病而亡,如今的继妻姓杨,出自豫州当地的二流世家杨氏,育有两子一女,地位稳固。
她生的秀美,五官柔和,说笑间温柔小意,让公孙月盛兴而归。
“这杨氏,非同一般,郭阳被养成现在这样志大才疏的样子,想必她占了一半的功劳。”公孙月如是对左渊讲。
大抵是她的言行举止太过天真单纯,那杨氏面对她时竟也没怎么设防,眼里的轻视虽然藏的好,可哪里瞒得过她这双利眼。
“呵,”左渊不由笑了一声,为公孙月对郭阳的评价。
虽然早知她不在意,可听她这样说,还是让他心中愉悦。
“你都知道的事,郭盛焉能不知。”他轻声说,嗅了嗅公孙月的鬓发,说:“换了熏香?”
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郭家的事,在他眼里还不如公孙月身上一味香。
“嗯,刚调出来的兰香,味道如何?”公孙月侧眸瞅了一眼左渊,带着些得意的问。
“自然是极好的,”左渊称赞。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的说了起来,气氛旖旎柔和极了。
府中的时光快活而自在,外面的风雨嘈杂仿佛丝毫传不到这里来。
可两人谁都没闲着。
郭盛的定乱军和范庄两家交手,并未占据上风。
军情陆陆续续的传来,让这繁华的豫州城也添了许多的浮躁。
“如意,郭盛点名,让我去前方统领定乱军。”在回到豫州半月后,左渊出门一趟回府后如是对公孙月说。
闻言,公孙月一时沉默。
虽然早知这一天,但如今乍然听闻,还是让她不由心生不舍。
“如意,”看她这样,左渊心中愉悦又不舍,上前把人拥入怀中,轻声说:“我走后,你要小心,这城里的人你都不要信,我回头会给你安排些人手,若有万一,你就……”
“你就杀了那些想要害你的人,有事我担着。”他用着最温柔的语气,说出了这句杀气腾腾的话。
“噗——”他这样,反而让公孙月的离愁都散了个七七八八,说:“在你心里我就这样凶悍?”
杀人说的简单的不行。
“我家如意,自然厉害。”左渊甚是骄傲的说。
看他这样,没有一丝的不喜,反而很是自傲,让公孙月的笑意顿时更大,她伸手抱住了左渊的肩背,说:“嗯,我知道了,你此去,也要小心。”
其实左渊早就该出发了,可郭盛一直没有说话……
背后意味,让人深思。
“嗯。”看着怀中姑娘云也似的青丝,左渊轻轻抚上,低声应好。
“放心,范庄两家联手,若无防范,的确会打的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可如今我们已经知晓,他们的优势就去了一半,已无忧虑。”看她还是担忧,左渊温声安慰。
“我知道,只是……”公孙月摇头,可只是什么,却没再说下去。转而道:“我等着你凯旋归来,以你的战功,国公想来必无问题,到时,我也是个一品夫人了。”
她言笑晏晏,俏皮的说。
“一品?”左渊笑了,把公孙月搂在怀里,胸口震动,说:“只一品就够了?”
这个意思——
“这不得看夫君的?”她反问。
左渊没说话,引着她说起了自己的安排。
一品,怎么够……
她的如意,皎皎如天上月,自该有最好的东西。
第三日,大军整顿完毕,左渊离开豫州,去往前线。
初时,公孙月是担心的。
等到左渊到了前线后的战报传来,她开始惊讶。
再后来,她已经麻木了。
自从左渊到了前线后,屡战屡胜,屡胜率战,公孙月恍惚间差点以为范庄两家都是傻子,然后发现其他几路人马那里都胜败不一,这才回神。
这一场战事,从秋天,打到了冬天,又从冬天,打到了夏天。
转眼间,就是整整两年。
范庄两家溃败的彻彻底底,再无力阻拦郭家定乱军。
大军坐镇江州之外,直逼皇都桐京。
郭盛并未冒动,他分出两路军,一向庄家,二向范家。
两家惨败,已无抵抗之力,在左渊率领的大军下节节败退。
又是一年,两家俯首,向郭盛称臣。
至此,天下十三州,已有十一州落入郭盛手中。
只剩一漳州,一江州,还在外。
正在这时,漳州公孙家亦俯首称臣。
天下皆说,郭盛有今朝,皆赖左渊。
公孙月在豫州的风头一时无两,被诸家夫人们拥簇,可她心中,却隐有忧虑。
盛名之下,易生诡谲心思。
夏日炎炎的时候,郭盛挥军,直入江州。
同年秋,桐京破,郭盛入城,称皇。
又是一年秋高气爽,公孙月乘着船,看着遥遥在望的桐京。
前朝都城。
亦是今朝的。
在郭盛称皇的消息传回豫州的同时,还有一纸接他们这些家眷进京的信。
历经半个月,眼看着,这就要到了。
“夫人。”知春轻声询问:“您真的不准备传信给家主吗?那封信——”
“知春,我嫁到了左家,那你的家主就是左渊了。”公孙月淡淡提醒她,说:“不要忘了。”
“是。”知春心中一凛,立即应声。
“你啊,不就是一封信,你急什么。”公孙月嗤笑一声:“以他如今的地位,纳一个妾,根本无需瞒我骗我,那信,还不知道是哪个好事之人发给我的,就等着看热闹呢。再退一步,若真有此事,我们再筹谋也不急啊。”
天下已定,左渊手握大权,公孙家又称霸一方。
想来,是有人不想两家太过亲近了……
这个时候,她要稳住。
码头将近,船愈发的多了。
相比之下,公孙月这艘船就有些小了,可一看船上挂着的旗徽,便无人敢冒犯,尽皆退避。
能在这桐京讨生活的,都生了一双利眼。
倒也有不清楚这些内幕的少年人发问:“那船上的是什么贵人,怎么都避开了。”他看着船头上站着的那位紫衣华服女子,不由失神。
颜如舜华,灿若牡丹。
真是位美人。
“看见那徽印了没?一公孙,一左,天下会悬挂此旗的,只有一人。”
“那便是神武大将军左渊的妻子,漳州公孙氏嫡女,公孙月。”
“嘶——是左将军的夫人?”少年人惊了一下,忙收回眼神,不敢再冒犯,可又不舍,便偷偷又看了两眼,小声诺诺:“听说那宝荣公主要给左将军为妾?那这夫人……”
说话间,他不自觉的带上了怜悯。
宝荣公主为皇室第一美人,其颜色姿容,随了她那层宠冠后宫的母妃。
妩媚多情,倾城绝色。
少年曾有幸看过一眼,至今仍念念不忘。
“这夫人虽美,却也不及公主,以后……”
他这话声音虽低,可身旁的人却也听到了,不由一笑。
“到时候娇妻美妾,岂不美哉。那左将军,可真是好福气。”他很是艳羡的说。
“咦,左将军也来了?”有人惊到。
“什么,他竟亲自来接?”群人接了一句,十分惊讶。
这些窃窃私语公孙月不曾得知,在靠近码头时,她的目光便被一个人给吸引了。
码头上一道玄衣身影昂然而立,遥望这里。
距离拉近,公孙月眼中的笑意越来越大,那赫然正是左渊。
船闷响一声,靠了岸。
公孙月还没动身,那边左渊身形一动,起落间就在船板上站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