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月沉默了。
“多大胜算?”她轻声问。
“六成。”左渊没有骗她。
“那也够了,与其任人宰割,不如放手一搏。”公孙月目光锐利的说。
是了,这就是他的如意,心如宝刀般,拥有着一往无前的坚定。
左渊心潮涌动,上去在她眼角轻轻落下一吻,轻声说:“如意信我就好,我必不会让你失望的。”
“你要小心,郭盛欲要动手,必然会占据大义,不然他不会贸然行动,你可别让他拿住了把柄。”公孙月道。
“我知道,如意放心就是。”左渊笑着应道。
几日后,郭家的家眷也都赶到了桐京。
钦天监亦是算好了登基的吉日,正是半月之后。
而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轰动了整个桐京的事。
郭盛把之前传言说要赐给左渊为妾的宝荣公主,收进了后院。
第二日,郭盛的夫人杨氏给公孙月发了帖子,邀她过府一叙。
在问过左渊的意思后,她去了。
说起来公孙月和杨氏的相处还不错,她矜傲,可杨氏却是十分妥帖温柔的性子,两人相处起来,也没什么妨碍。
不过自从前年郭阳去了袁氏进府后,两人碰了几面后,她就没再去了。
她可没兴致去看一个对着她又酸又警惕的人。
还当那郭阳是什么好东西了不成。
结果,这一次刚被人领着进了正厅,她就被屋里坐着的两个面带愁绪的妇人惊着了。
这婆媳俩这是?
刚这样想,公孙月就恍然了,好家伙,一个是为了公孙月,一个是为了那宝荣公主吧。
果不其然,坐下没几句话后,杨氏就嗔怪起来,说:“你倒好,不喜欢你家将军纳妾,把人远远打发了就好,送到我们府上来做什么?”
这个从天而降的黑锅把公孙月惊了一下:“我送到你们府上?”
杨氏点头,便欲再说。
“夫人莫开玩笑,我只在来京时见过那宝荣一次,夫君当时就告诉我这都是传言,那之后再未见过,而我夫君为了避嫌,更是从未理会她,怎么如今又成了我送来的人?”公孙月直接打断,笑道:“夫人莫不是被人骗了吧。”
“你还要骗我,夫君都说了,是左渊劝他收下,他这才。”杨氏不满。
“夫人又说笑了,你觉得我家夫君是会劝别人纳美的人?”公孙月笑开,说:“这话,你跟谁说都不信啊。谁不知道左渊左将军,不好美色,也不近美色,最是冷情的一个人。”
“男子若是不好美色,那任别人说什么都是没用的,这话若真的是郭家家主说的,那……”她意味深长的笑了,道:“我便是认下也无不可啊。”
这一席话说下来,还真是让杨氏踌躇了。
她思索一会儿,轻叹一声没再说话。
两人说完,总算轮到了袁氏,她是郭盛一位义兄弟的女儿,嫁进郭家后就没受过苦,素来是自由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如今好歹知道等婆母说完再开口,也算是知道礼数了。
“左夫人,你管管你那妹妹,清清白白的一个女儿家,做什么不好,做别人的外室!”她连嘲带讽,恨恨的看着公孙月。
“妹妹?我母亲只我一女,少夫人说笑。”公孙月淡淡的说,几句话就把自己和公孙苒的关系撇的清清楚楚。
可袁氏哪里肯放弃,她何尝不知,可这事她也只能找公孙月了。
反正都姓公孙!
好一番纠缠,最后还是杨氏制止,袁氏才住了口,公孙月告辞离去。
本以为这只是一桩简单的风流韵事,郭盛托词罢了,公孙月也没有多想,可紧跟着发生的一连串事,才是真的把桐京捅破了天。
郭盛被宝荣公主下了毒,据说危在旦夕。
传言宝荣公主是被左渊指使的,他之前就是为此才特意把人送进郭家,不然如斯美人,他怎么会无动于衷。
第57章
郭盛昏迷不醒,一睡就是三天。
“我听说袁周孙王四位,都力保绝不是你,是有人心怀恶念,意图挑拨呢。”这天气越来越冷了,公孙月捧着几支匠人们精心培育出的芍药回来,见着左渊让了让地方,便就直接坐过去。
左渊顺手把小几拉在她身边,放下了手中的书。
这些天桐京中纷纷扰扰,没个消停,可他这个身处漩涡之中的人却安之若素,直接躲在了府中。
“不过是唱戏哄傻子罢了。”他轻声道,伸手从公孙月放在小几上的芍药中捡起一朵粉色的来,又娶了剪刀,细细修剪,簪在了公孙月的发髻中。
“不合适,”公孙月含笑看他动作,本以为是要给花盏里放,结果到了自己的发间,一想自己今日梳的发髻,立即嗔道,跟着把花小心翼翼的摘了下来,道:“且先养着,一会儿我换个发髻再簪上。”
虽然有点麻烦,可到底是左渊一片心意,她不愿浪费了。至于让她顶个簪着格格不入的芍药的发髻,那绝不可能!
妆发很重要!不是非要富贵或者淡雅,但是得宜却是一定要的。
“我来,要梳什么发髻?”看她取下花,左渊眼睫微垂,等听她说完,笑意就又添了三分,然后问她。
“你会?”公孙月惊了,不怎么相信。
要知道,就是在她心中无所不能的爹爹,对女子的发髻也是没法子的。
“自然。”左渊沉声应道,在婢女拿来玉梳后,还真一点一点的给她挽起了一个发髻。
公孙月在剔透明亮的玻璃镜中看着,只觉得惊奇极了。
等到左渊伸手把花给她簪上,再小心翼翼的调整些许,她几乎立即就夸赞起来:“夫君你好厉害。”
这个手艺,必然比不上专门给她梳头的,甚至还把她拽痛了些,但是最后好歹梳起来了,而且还像模像样的。
真是让人惊奇又惊喜。
虽然公孙月夸人,来来回回就是这几句,但是左渊听了心中还是一畅。
“簪这个?”他在妆匣中翻了翻,取出一枚珠钗,问她。
“不要,”公孙月拒绝,转头吩咐知春去把她藏着舍不得戴的那一套嵌着粉色珍珠的头面找来。
粉色珍珠本就罕见,而能让她收藏的,品相更是绝佳,特意挑了公孙家新研制出来的玫瑰金镶嵌,做出了一套头面首饰来,可谓是美不胜收,她本来是准备留着过段时间出门玩的时候戴的。
“你给我梳的发髻,这些东西可配不上。”说完了,公孙月冲着左渊一笑。
这话公孙月说得可谓是真心实意,左渊听了,本就轻快的心,立即就漫上了细细密密的欢愉,让他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了。
“你喜欢的话我天天都给你梳。”他说。
不多时,婢女拿来了首饰,左渊亲手一个一个给公孙月簪上。
婢女掌着半人高的镜子后退,公孙月起身左右偏了偏发髻,只觉得再没有比这更让人满意的妆饰了。
等她看到衣裳,不由一顿。
“这衣服不太合适,不行,我要换了。”说着话,她拎起裙角就往回走。
她反而发饰都是粉色,可近日穿的却是一件鹅黄色裙子,颜色有些冲了。
左渊失笑,大步跟上,伸手扶着她的胳膊,说:“你慢些,急什么。”
“我哪里急了。”公孙月嗔他,倒是这不觉得自己有着急。
可旁的人都看的清清楚楚,她的脚步何止快了一分。
“呵。”左渊一味的笑,也不反驳,只揽着公孙月,便轻声说:“不如换那件牙绯绣芍药的裙子?”
“也好,不过那件水红的会不会更好?”公孙月下意识接道,跟着反应过来了,就笑,说:“我新做的衣服,你又知道了。”
“如意的事,我哪里敢疏漏。”左渊捏紧的手微微松开,笑的温柔。
撇了他一眼,公孙月笑了笑,虽然对他这样关注她的事有些不自在,可想了想她也没什么不能让他知道的,索性就当不知了。
等回屋换了衣服,她这才算是满意了。
只这一件事,就消磨了一上午。
两人正说着中午吃什么,李风就急匆匆的来了,直接跪在地上,说:“将军,宫里传信,说陛下不好了,请您过去。”
虽未登基,可这些跟着郭盛打天下的老人已经开始叫他陛下了。
室内一静。
“鸿门宴来了,看来,这顿午饭是吃不好了。”公孙月略有些淡的声音打破寂静,看向左渊。
“我这就去。”左渊对李风吩咐,然后看向公孙月,眼眸定定,似有千言万语,可最后只余下了一句话:“你在府,要小心。”
“我知道了。”公孙月说,而后站起身,说:“你放心,我一直记着呢。”
左渊倾身抱了抱她,双手微紧,最后猛地松开,转身就走。
这是一场豪赌,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可他,必须要去。
左渊的人手前脚出了左府,公孙月后脚就召集了所有的亲信,全都聚集在正院,先下令封了府中各处大门,然后又命人死守,并开始防御。
等着一条条命令布置好,她这才接过采粉呈上的刀,取了方锦帕,细细擦了起来。
宝刀,鸣泉。
这是成婚后左渊送给她的,到她手上已经三年多了,至今仍未染血。
不过,今天她就要试一试这刀,有多利了。
左渊离府约小半个时辰后,侍卫匆匆来报,左渊身边的一个近卫叫门,说是将军落了东西,要回府取,因为公孙月之前吩咐过,只要不是左渊或者李风李云等四人,谁叫都不开,所以来问问她。
“不开。”公孙月毫不迟疑的说。
那侍卫立即领命,转身去回。
不多时,外面的嘈杂声传来,喊打喊杀声隔着半座府邸,都听得清清楚楚。
公孙月端坐在椅子上,由着身边的婢女们出去探听消息。
左渊留在府中的侍卫统领刘震守在她身侧,丝毫都不敢疏忽,只是,眼神总是忍不住往公孙月手里的那柄刀飘去。
神兵利器,习武的人有几个能不爱的。
喧闹声越来越响亮,受伤的侍卫踉踉跄跄的过来,说是那些贼人已经攻入府邸了。
话音落下没多久,就有一堆人冲进了正院。
刘震忙带人上去阻拦,可来人源源不断,他们也不由吃力。
正在这时,公孙月身边的婢女们也都上前,开始抵挡。
有武功高强的采蓝,天生神力的采粉,存在感极低,适合做刺客的采青。
三人尤其出众,而且出手也十分利落,便是比之刘震也不差多少。
一众侍卫哪怕在这个忙乱的时候,也不由的惊了一下。
一群人合力,勉强算是挡住了来人。
可这里已经暴露,来的人只会越来越多,直到一个高手前来,刘震和采蓝都败在了他的手下。
剑锋凛冽,直指采蓝的脖颈。
铛——
一声分外清脆凌厉的声音响起,一把刀挡住了那把剑。
来人抬头一看,发现持刀的竟然是他此行的目标,公孙月,不由的愣了一下。
她会武?
而且还很高强?
刘震也在想这个,自从公孙月嫁进左家,他就一直守在府里,护卫着这位夫人的安全,虽然以前也听说过她每日练刀,可只以为她只是粗通罢了,却没想到,竟然这样厉害。
来人愣住,公孙月可不会楞。
刀势绵延,如同迭起翻涌的水浪,十几招之后,她手腕一抹,血花飞溅,就要了来人的命。
她没有停下,又杀向其他人。
练刀十余载,只为今日出鞘,护自己,护爱人,护亲人。
鸣泉这把绝世宝刀,在公孙月手里化作了收割人命的利器。
每一抹明亮的刀光,每一片飞溅的血花,都会带走一条敌人的性命。
可谓是一步一人。
如此大开杀戒之下,没一会儿,公孙月就杀得来人丧了胆,在看到她的时候竟然都下意识避开,不敢对上她的锋芒。
可他们要躲,公孙月却不会无视。
她杀得来人心胆皆颤,守在门口竟然不敢再进来。
她往门外走去。
“夫人。”知春心惊,忙小声叫了一声。
之前公孙绍曾给她们交代过,公孙月练得就是杀人的功夫,虽然厉害,但是极易让人迷失心性,所以一直限制着公孙月不让她杀人。可今天……一众婢女们不由心惊。
又一阵喊杀声,不过这次是从府外。
一众侍卫们和对手都惊了一下,不解来人的来历。
很快,新的人手都赶到,领头之人,正是公孙家二郎,公孙凌。
“如意,你没事吧?”公孙凌急急走向公孙月,担忧的问道。
看见是他,婢女们当即就松了口气。
公孙凌哪里会没看见公孙月身上的血,可他只当做不知,关切的看着公孙月。
公孙月一直看着那些贼人,看到公孙凌的时候还顿了一下,反应有些迟钝。
眨了眨眼后,她才反应过来,布满杀意的眉眼一松,微笑了一下,说:“二哥,你来啦。”
“嗯,我来了。”公孙凌这才敢靠近公孙月,有些心疼的说:“是二哥来晚了,让你受苦了。”
“没有啊,我这儿挺好的。”公孙月笑着说。
公孙凌伸手顺了顺她掉了的碎发,没有说话。
虽然他没有练公孙月的功法,但是他却一直都知道,公孙月要从那被杀意沸腾的境界中走出来,有多不容易。
“没事就好。”他说。
他带来的人很快就把冲进府里的人都清理干净,又严密的布控起来。
“二哥,爹爹和大哥呢?”公孙月终于回神,不由担忧的问。
“袁周孙王四人想合力对付左渊,父亲和大哥去拦他们了。”公孙凌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