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她坐在龙椅上用手支撑着脑袋,斜靠着龙椅的扶手,头疼地看着堂下的朝臣。
吵了半天,也没争议出一个所以然来,秦惊鹊听得烦了,挥挥手把一个奏章摔下去。
“啪!”的一声,玉条状的奏章摔在地上,四分五裂,临近的臣子吓了一跳,而后看着她不悦的神色,噤声了。
朝堂很快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秦惊鹊慢条斯理地看着堂下的赫连臣,道:“爱卿,你怎么看?”
赫连臣坐在他专属的椅子上,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他道:“陛下心中怎么想,臣便是怎么想的,臣永远以陛下的意志为先。”
呵呵,老狐狸。秦惊鹊皮笑肉不笑,她从龙椅上站起来,雷厉风行道:“此战必迎,卢国挑衅我骊天良久,在边关年年都有小动作,此次更是和南疆沆瀣一气,在我边境陈兵,是可忍孰不可忍,朕要让天下看看,犯我骊天者,必招致雷霆怒火,传旨沈钧将军,朕要世间再无卢国这个国家!”
卢国就是阴沟里的老鼠,仗着国家地理位置偏颇,地势易守难攻,对周围的国家时有骚扰,卢国的国风更是以抢他国的东西为荣,无耻之名,响彻天下。
自半年前遇到的两次刺杀都有卢国的影子,秦惊鹊就准备拔掉这个国家了,要不是为了南棠,她早就开战了,绝不会让卢国拉南疆下水来恶心她。
见皇帝意已决,群臣只能匍匐跪地,高呼吾皇万岁。
赫连臣只是笑,心里感叹,若是大半年前,谁信这荒唐的小皇帝会有如此魄力。
一次和两国开战,绕是骊天王朝这样的庞然大物也免不了伤筋动骨,首先就是庞大的军需消耗,为了军饷,秦惊鹊把骊天历代帝王的私库都给扒了,惩治了一大批贪官,动了不少世家的利益,虽然她是皇帝,让这些世家敢怒不敢言,但民间对她的形象更加妖魔化了。
她成功从一个昏君转变成了暴君,在民间毁誉参半,深受卢国其害的边关百姓把她当成救世明君,而关内百姓被加重了赋税,大部分对她怨声载道,她越受争议,赫连臣这个摄政王在民间的口碑就越好,赫连臣主张怀柔治国,于百姓和世家都能得到平衡,而皇帝大力推行以法治国,铁面无私,毫无人情味。
高压政策之下,皇帝虽被诟病暴君,但皇帝威严空前高涨,至少此时此刻,没有人会再说皇帝废物。
这段时间为了充盈军需,秦惊鹊杀人太多,经历了许多次鱼死网破的刺杀后,她在奏折里看到一个很特殊的信封。
一个纯白色的信封,放着一支海棠花,信上写着:
今夜子时,务必请你备好一盆净手的水,一块干净的刀绢,我要杀你。
秦惊鹊:“……”
这个人的意思是他要来杀人,所以备好水给他杀人后净手,备好干净的刀绢让他擦拭刀刃么?
第一次见这么狂的杀手,秦惊鹊免不了有些好奇,不过她太忙了,转头就把这件事忘了。
夜里子时,她忙完才去沐浴,皇帝的浴池很大,她泡在里面,靠着浴池的边上小憩。
百十座烛台照明殿内,亮如白昼,红色纱幔绰绰约约,半遮半掩,冒着热气的浴池里漂浮着红色花瓣,有些花瓣遮掩了水底的一切,只能看到她半露出水面的漂亮肩背。
突然,一阵微微的气流拂过,烛火只是颤抖了一下,正在小憩养神的秦惊鹊倏地睁开双眼,目光锐利地看向殿内的某处。
什么人半夜造访?秦惊鹊脑海中想到了那个狂妄的杀手,这隐匿的功夫这般出神入化,连她都只察觉了一瞬。
她从池子里起身,披了身衣服便上去了,出了屏风后,外间地面上写了几个水迹未干的大字。
请你下次记得穿衣服,我不想让我的刀脏了眼睛。
秦惊鹊:“……”
很好,这个杀手成功引起了她的注意。
接下来几天,她处理公务之余,总能在夹缝里看见那个杀手留下的只言片语,并且都很让人无语。
在公文里掺杂着他那醒目的信封就不说了,吃饭时,饭桌上时不时的会多出来一个纸条,上面写着:不要吃大蒜,我的刀不喜欢!!!
下了朝她把帝冕摘下来,结果那人又说:把头发扎好,我的刀不喜欢落发!
夜间宽衣,那人更是肆无忌惮:你的里衣干净,勉强可以用来擦我的刀;你的天子令不错,等杀了你,就是我的了;哎?你是女人?女人的血最脏了!
秦惊鹊被这个人挑起了怒火,前面那些尚且可忍,发现她的真实身份,那这个杀手就留他不得了。
她特意空出来一个晚上,不处理公务,早早沐浴更衣,准备了一盆清水和一条干净的刀绢,她吩咐宫人都出去,用一根发带扎了利落的马尾,拿着周醒的天子令等在未央宫殿内。
今夜,就了结这个杀手吧。
等到子时,皇帝的未央宫前所未有的安静,一声几不可闻的响动过后,秦惊鹊的眼睛锁定月明高挂的窗外,那里有一闪而过的黑影。
杀手并没有让她等太久,明明接下来声音也没有听到,但秦惊鹊能感觉,那个人要出手了。
她坐在一张雕花木椅上,背后是一幅巨型江山图,偌大的未央宫只有她一个人。
她的视线一直是那扇窗外,却在寂静中突然暴起,把剑砍向身后。
铛!刀剑相击的声音在殿内响起,秦惊鹊终于看到了这个杀手。
是个很高大的男人,上半张脸带着夜叉铁面具,下半张能看到漂亮的薄唇以及清晰的下颌线,他的唇色很红,露出的肌肤很白,组合在一起就像是现代社会的书里提到的吸血鬼。
他的刀被秦惊鹊挡住后,夜叉面具后的眼神微微愣了一下。
这个皇帝竟然能挡住他的刀,有趣。
一击不成,他迅速向后掠去,身法诡异得让人眼花缭乱,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你好像能看见他,又好像看不见他。
秦惊鹊不管这么多,提着剑追上去。
手中有剑,就算此间毫无灵气,她也难逢敌手,她追着这个杀手,交手了几百回合,终于把人逼到一处死角。
“你是谁?”剑尖一扫,划破了杀手的面具,一张雕塑般美貌的脸呈现在她面前。
她愣了一下,这张脸,很是熟悉。
“厌翡?”
男人受了多处剑伤,却对这个名字没有太大的反应,被人逼到绝路,自知以无胜算,但他仍旧笑得狂妄。
“鄙人江湖人称鬼刀千人斩,在杀手这个行业,也有点名头,赚过不少王公贵族的人头钱,从未有过失手的时候。却没想到是落在你手上,杀人者人恒杀之,死在一个皇帝手上,也不算亏,只不过……”他靠着墙躺在地上,血留了一地,却抬手把手中的刀递给秦惊鹊。
“此刀跟随我十年,杀了我之后,务必请你珍之重之爱之,你若不爱重它,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记住,它不喜欢大蒜,不喜欢落发,每次出鞘一定要以药酒滚身擦干净才行。”
秦惊鹊:“……”
她下意识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天子令。
她没准备要杀这个人,毕竟这个人若真是不哭山那位,她一剑杀了也不会是助他觉醒而已。
她挥挥手,奉命呆在暗处的暗卫走了出来。
她指了指地上的杀手:“带下去,锁起来,严刑拷问,朕要知道是谁要杀朕。”
终于解决了这个不大不小的插曲,秦惊鹊准备休息了。
半个时辰后,有暗卫出现在她面前告诉她,那个刺客逃了。
被带下去用寒铁锁了起来,正准备穿琵琶骨的时候,人没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的。
秦惊鹊又头疼了起来,一个隐匿功夫这么好的杀手,迟早会是一个麻烦。
作者有话说:
我写的不是很明白,所以小声bb一句:不是实现女鬼的愿望,女鬼是那个魔尊的传话筒,女主做这个任务是在和那个魔尊对话,不是实现女鬼的愿望,是那个魔尊让女鬼有这个愿望,女鬼才找上女主的,好吧,不资道宝宝们懂了没
第41章 南棠梨煎雪,逆臣守山河10
宵禁了的上京城, 打更的更夫敲过几声,人家户的灯已经灭了不少。
青石子铺就的路面上,几个醉汉颠三倒四地走过来, 踩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
“这谁呀?挡路!”
一个醉汉酒兴上头, 踩了人还不够,还要返回去踢人家几脚, 那人像是死了,被用力踢了也没有反应,直到那醉汉不小心碰到了他手上的刀。
“啊!”
只是碰了一下而已,地上的血人突然暴起,一刀削断了醉汉的手臂。
“我的手!啊!!!”
那只断手整整齐齐地落在地上,醉汉酒醒,不敢相信手就这么没了, 痛得几欲昏倒, 最可恨的是, 眨眼间,斩断他手臂的人却没了踪影。
如果地上没有留下那人受伤的血迹,醉汉差点以为,自己是着了鬼魅伎俩。
赫连章抱着他的刀, 去药店抓药, 药店的掌柜被他的伤吓到了,见他来路不明,怕惹上麻烦, 便谎称已经没有伤药了。
赫连章没有说什么, 抱着刀固执地站在药店门口, 没有面具遮挡的一张脸煞白得可怕, 他穿着黑衣, 周身都是血,掌柜怕了他了,随便抓了点药丢给他,便慌忙把店门关上。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夜色如一团化不开的墨,打更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赫连章出了药店的门,呆在一个墙角,先用干净的绢布把刀身擦干净,才慢慢处理伤口。
把主要的伤口处理完了后,他觉得有些冷,这上京城的街也有些黑,恰巧看见更夫提着灯笼走过来。
他便迎了过去。
“把你的灯笼给我。”他举着刀,横在更夫脖颈出。
更夫被吓傻了,哆哆嗦嗦的把手上的灯笼递给他,赫连章一把抢过来,更夫被带得趔趄了一下,然后再抬头,便连个鬼影也瞧不着了。
也没听见脚步声,更夫后怕地摸摸后脑勺,莫非真是见鬼了?
丞相府,封灵疆这时候已经睡过去了,却突然被一阵凉意惊醒,她睁开眼睛,便看见屋里多了一个男人。
“赫连章?”
闺阁里突然出现一个男人,封灵疆本该恼怒的,但这个人是赫连章,她便什么心思都没有了,急忙下了床。
“赫连章,你怎么来了?周醒是不是已经死了?”
走得近了,封灵疆闻到了很严重的血腥味,她蹙了蹙眉,焦急地等待赫连章的回答。
去没想到赫连章转过身来,神情极其不耐,“穿好衣服。”
为什幺这些女人都不好好穿衣服?我的刀要不干净了!
封灵疆望了望自己,一身质薄通透的纱衣,穿了比不穿还来得诱惑,她虽然不是普通的深闺小姐,但也觉得这样确实有失体统,她拧着眉心,用手捂着胸口去内间换了衣裙,
收拾好出来后,她坐到赫连章旁边,“这样总可以了吧?你还没有告诉我,昏君是不是已经死了?”
“谁跟你说她是昏君的?”赫连章背对着她,眼睛只看向窗外,“若真是昏君便罢了,我杀不了她。”
“你说什么?”封灵疆怒了,还有一丝不可置信,“天底下还有鬼刀杀不了的人?你为什么杀不了他?”
“小点声,你的丫鬟还在外面。”赫连章把刀小心地放在桌上,冷冷道:“我确实杀不了她,那个人的身手在我之上,剑法出神入化,若不是有独门技法,我也不可能从宫里出来。鬼刀杀不了她,天底下没有任何人能杀得了她。”
屋内只有一台快要熄灭了的烛火,封灵疆半张脸隐藏在阴影里,如神妃仙子一般的倾城容颜染上了几分诡谲。
“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皇帝,皇帝有一身绝世武功,你不知道吗?”
“我确实不知道。”封灵疆发狠的眸光盯着某处,“我认识的周醒,连天子令都拿不动,你说他有一身绝世武功?”
赫连章:“你不信我?”
“我谁也不信。”封灵疆指甲掐入手心,眼底是翻滚的恨意,她微微侧头,道:“天下第一杀手都不行,那…我自己来!”
而后指了指门,面无表情道:“你走吧,几年前的恩,就当你还清了,你不欠我了,不送。”
赫连章站起来,呵呵地笑了两声,隐于黑暗处,便不见了身影。
他走之后,封灵疆便再也忍不住了,在屋里摔起了东西,听到动静的守夜丫鬟跑了进来,被她癫狂的模样深深吓住了脚步。
“小…小姐?”
丫鬟停在门外,呆呆地看着屋内的一切,面前这个人披头散发,眼尾赤红,形容更是癫狂得像发疯的恶鬼,哪还有平日里高贵典雅、娴静清冷的模样。
这是她家小姐吗?活像是被鬼附了身。
“滚出去!”
一个花瓶摔了过来,丫鬟看到小姐看到小姐转过头来恶狠狠地看了她一眼,那一眼让她心惊肉跳。
小姐疯了!
丫鬟跑了出去,赶紧去禀报封丞相和夫人。
大半夜的,封黎也被惊醒了,从床上起来,穿戴好衣服踏进封灵疆房里,就见到素来稳重乖巧的妹妹躺在娘亲怀里痛哭。
“灵疆怎么了?”
封夫人拍着女儿的背安抚,温柔道:“说是做了一个噩梦,怕是魇着了。”
而后又温声哄道:“灵疆不怕,娘亲和爹爹都在,哥哥也在呢…不怕不怕。”
却没想到封灵疆哭得更厉害了,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把封丞相都吓到了。
“灵疆,出了什么事?别怕,爹爹在,别哭,爹爹心疼…”
封丞相老来才得了这么一双儿女,平日里自是宠爱,封家家教好,虽不至于太过溺爱,但一双如此动人的儿女,他也是捧在手心怕掉了。
作为父亲,从未见乖巧的女儿如此奔溃失态过,他自是心疼得不得了。
封灵疆自重生以来,一直憋着一口气。前世的记忆太可怕太深切了,那些绝望的一幕幕,在每夜每夜化成噩梦困扰着她,一遍一遍加深她的痛苦,背负着滔天恨意,得不到宣泄,家人有多温暖,她就有多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