撷玉(重生)——深渊在侧
时间:2022-09-04 07:46:01

  萧靖钰心中有些失落,就趴到桌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傅瑶。
  傅瑶给他上了药重新包扎好,又问:“你脑袋怎么办?”
  萧靖钰就又从怀里摸出一瓶药,学着许雁秋的语气道:“两日换一次,伤口不能沾水。”
  傅瑶便将两瓶药一同收了起来,又用帕子浸了水递给他:“把脸擦擦。”
  萧靖钰接过帕子,在脸上胡乱擦起来。
  傅瑶看着他身上有些发皱的衣裳,问:“可带了换洗的衣物?”
  萧靖钰从帕子后面露出脸,似乎压根没想到还有换洗衣物这种东西:“没有。”
  说完又继续擦脸,大有傅瑶不发话就把脸擦掉皮才肯罢休的意思。
  “别擦了。”傅瑶终于忍不住开口。
  萧靖钰就不擦了,还对她道:“这上面有阿瑶的味道,闻着特别舒服。”
  傅瑶看着他把用过的湿帕子往怀里塞去,连忙伸手拿出来,顺道把放硬之后又沾了脏水的饼拿出来:“不能吃了,扔了吧。”
  萧靖钰却坚持道:“还可以吃,我吃过味道怪怪米饭和馒头,还总有长着獠牙的大狗来和我抢,它们对着我叫,还咬我……”
  他把饼珍而重之地放进怀里:“这个得放着,不然会饿,阿瑶,饿着很难受的。”
  傅瑶的心早揪成了一团:“那你为何还要找来?”
  萧靖钰对此答得很顺溜:“因为阿瑶在遂县,我要找到阿瑶,对阿瑶好啊。”
  傅瑶在他身旁坐下:“你这一路是如何过来的?”
  萧靖钰想了想:“有人骂我,朝我丢石子,还有人打我……下了好大的雪,我找不到东西吃,只能吃雪,后来雪也没有了,我只能趴在路边喝地上的水,吃树上的叶子……”
  “……我还遇到了坏人!他们用吃的把我骗走,用鞭子抽我,用脚踹我,逼着我干活,不过我还是偷跑出来了。”萧靖钰说到这里又对傅瑶道,“阿瑶,外面有好多坏人,你不要理他们,也不要怕他们,我会保护你。”
  他想到哪说到哪,说得乱七八糟,傅瑶却都听明白了,当时萧靖钰身受重伤,一点财物都没有不说人还痴傻了,这一路走来有多艰辛可想而知。
  萧靖钰突然抱住她:“阿瑶,你别难过。”
  傅瑶把他推开:“你让我别难过,那你知道我因何难过吗?”
  萧靖钰摇了摇头。
  傅瑶只能起身道:“下去吃饭吧。”
  萧靖钰却抓住她的手腕,认真地道:“不要去,阿瑶,那些都是坏人,会欺负我们的。”
  傅瑶不知道他受到了多少恶意,才会有这种想法,最后也只好让人端了饭菜进来,和萧靖钰在房间里吃。
  吃过饭后,萧靖钰又一直黏着傅瑶,无论傅瑶走到哪他都要跟着,把衣子橖的位置都给取代了。
  白日林梁前往霍家堡拜访霍当家,傅瑶就带着萧靖钰乘马车出门,去了一家布庄。
  她给萧靖钰买了几件成衣,又选了布料裁制新衣,几百两银子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花光了。
  萧靖钰量尺寸的当口,衣子橖低声问傅瑶:“姑娘,你这是何意?就这样原谅他了?”
  傅瑶道:“他从蜀地一步步走过来,如今人也痴傻了,我便当多养了一个人又有何妨。”
  倘若把此时面前的人和萧靖钰分开来看,此人千里迢迢而来,只为找她,她也可以接受这个人一直在身旁待着,就当多养了一个闲人。
  “那若是他有朝一日恢复记忆了呢?”
  傅瑶道:“我会把萧靖钰赶走。”
  回去的路上,萧靖钰主动向傅瑶提起一件事:“阿瑶,你给我换个名字吧。”
  傅瑶问他:“为何要换?”
  他道:“因为阿瑶不喜欢那个名字,也会连带着不喜欢我。所以我若换个名字,阿瑶说不定就会喜欢我了。”
  傅瑶心想:“还挺有理有据。”
  她问:“那你想换个什么名字?”
  “都可以,我要阿瑶给我取,”说完又补充,“但不能叫我傻子。”
  衣子橖突然接话:“那就叫痴子好了。”
  萧靖钰:“……”突然后悔当初没杀了她。
  傅瑶还应和:“我觉得挺好。”
  萧靖钰直接抓着傅瑶的衣袖耍赖:“也不能叫痴子,许雁秋说我痴傻了,这两个字连在一起,都不是什么好话。”
  傅瑶突然认真地看着他:“你还讲究这个?”
  萧靖钰自从傻了之后,就对她百依百顺,连被人灌酒调戏都能忍,如今却不愿用她取的名字?
  他不该是这么讲究的人。
 
 
第67章 
  ◎微凉的薄唇从脸颊上扫过,傅瑶过了好一会才抬手擦了擦脸。◎
  萧靖钰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只能找补道:“若是阿瑶愿意,也是可以的。”
  傅瑶自嘲一笑,不过一句话而已, 她何时这般疑神疑鬼了。
  傅瑶想了一路, 却都未能想出个合适的名字来, 直到回到花间赋, 看到萧靖钰替她将披风搭在衣架上,才道:“不如你就叫萧桁吧。”
  萧靖钰忍不住笑了笑, 瑶儿这取名的方式还真是特别,看到什么就叫什么, 好在取的是“横”音, 听上去也还不错。
  他转身对傅瑶道:“只要是阿瑶取的我都愿意。”
  傅瑶很乐意给他改名,这样就可以把他们当做两个人来看待,萧靖钰给她带来了许多痛苦的回忆, 萧桁却对她百依百顺,事事以她为先。
  傅瑶又给萧桁安排房间, 也在酒楼二楼, 不过需要走过很长一段过道。
  萧桁看到离这么远, 心里就不乐意了, 尤其是林梁都住得比他近。
  但他并没有说什么, 今日缠了傅瑶太久, 他怕招傅瑶厌烦。
  到了晚上, 林梁迟迟未归, 只托人送信, 说是过两日便回。
  傅瑶并未太在意, 霍家堡在遂县邻县, 一时赶不回来倒也正常。
  衣子橖让萧桁提了热水上楼, 对傅瑶道:“姑娘,泡个热水澡就歇下吧,时候不早了。”
  萧桁把从外面摘回来的花瓣撒进去,而后拿着巾帕坐在浴盆旁道:“阿瑶,我来帮你洗。”
  不出意料,他被直接拍到了门外。
  萧桁摸了摸鼻子,这种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翌日清晨,傅瑶刚推开门,萧桁就把买来的吃食捧给她:“阿瑶,我专门去给你买的。”
  傅瑶挑了挑眉:“你自己去的?”
  斜倚在一旁的衣子橖道:“我带他去的。”
  傅瑶点了点头,到一楼坐下一同吃饭。
  中午时,萧桁趴在傅瑶身旁午睡,醒来就开始喊头疼,还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傅瑶让人给他熬了些治风寒的药,只嘱咐他盖好被子,切勿着凉。
  可是到了第二日,萧桁的风寒反而又加重了些,傅瑶盯着他继续喝药,谁知到了第三日,直接起了热。
  恰在此时,林梁从霍家堡回来。
  霍一啸自那日从庄子上逃走之后便不知所踪,霍当家派出好些人手去找,并承诺来日抓回逆子,必押到花间赋赔罪。
  霍当家言辞恳切,林梁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探了探霍家堡的虚实就又回来了。
  傅瑶忙着接待他们,一直到夤夜才得出空闲,又想起萧桁今日起了热,便想去里瞧瞧他。
  傅瑶走过长廊,来到萧桁房门前敲了敲门,里面并无人应答,她顿了顿,而后抬手推开房门。
  借着从走廊里投进的微光,傅瑶看到房间里空荡荡的,床榻上也是空荡荡的。
  一踏入这房间,就有一种幽冷的感觉,好似没有活人居住一般。
  “萧桁?你在哪?”傅瑶摸索着走进去,却在走到墙边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她低头看去,只见萧桁正躺在地板上,他把自己蜷缩起来,身上什么也没盖,好像这里的一切都与他不相干。
  “萧桁?”傅瑶想把他叫醒,却摸到他正在细微颤抖,再一摸额头,一片滚烫。
  “阿瑶……”萧桁迷迷糊糊间握住她的手,放在怀里抱着,“阿瑶,你别丢下我。”
  “我没有丢下你。”傅瑶想起身喊人去套车,萧桁却突然把她抱紧了,“阿瑶,我哪也不要去,我只跟着你。”
  傅瑶轻轻抚摸他的背脊:“明明有床,为何要睡在地上?”
  “……没有阿瑶,我睡不着,”过了一会,萧桁又道,“我怕我睡得太沉,阿瑶会把我丢下。”
  傅瑶不知道他这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只好对外面喊道:“衣子橖!”
  这一声惊动了不少人,衣子橖从楼下跑来时,林梁也已经披着衣服过来。
  傅瑶对她道:“备车,去许雁秋那里。”
  “好。”衣子橖转身去备车。
  傅瑶手上使了些力气:“萧桁,起来,我带你去看病。”
  萧桁往她怀里蹭了蹭:“不去,哪也不去。”
  “我来吧。”林梁走过来,伸手将萧桁架起来。
  萧桁想要反抗,傅瑶就握住他的手在一旁安抚:“听话些,不要乱动。”
  如那次缝合伤口一样,萧桁果真不再乱动。
  进了马车之后,傅瑶让萧桁躺在自己腿上,又拿薄被给他盖上,之后马车就往许雁秋那里而去。
  林梁坐在一旁道:“阿瑶,你们……到底是何关系?”
  萧靖钰虽然烧得迷迷糊糊,却还撑着一点清明来缠傅瑶,他听到这个话题就连忙竖起了耳朵,等着傅瑶的回答。
  傅瑶却只是道:“林大哥,我们曾经有过很多纠葛,不过如今他已经失忆,我也放下了,至于以后,我们的关系也就只能止步于此了。”
  萧靖钰搭在傅瑶腰后的手松了松,之后又搂紧了些。
  林梁却是松了口气,他有许多话想对傅瑶说,憋了两年都快要憋不住了,可看到傅瑶抱着萧桁,他知道现在不是个好时机,只能再次忍下。
  许雁秋原本已经歇下了,不料傅瑶深夜前来,他打着呵欠给萧桁把了脉:“只是着凉了,还好不是伤口发炎,喝点药,别见风,歇上两日便好。”
  哑童去灶房煎药,傅瑶带着萧桁去厢房歇息,准备明日再回花间赋。
  许雁秋这里房间不多,林梁和衣子橖只好先回去。
  待人都走完后,许雁秋才推开傅瑶的房门。萧靖钰已经在药物作用下沉睡过去,傅瑶就和他一同到院子里散步。
  暮春的夜里还有些冷,傅瑶身上裹了薄毯,在静谧的夜色里和他轻声交谈:“他会一直这样吗?”
  许雁秋一眼洞穿她的心思:“你想要萧桁不想要萧靖钰。”
  “我无法面对他,我知道这样想很自私,但我真的有些害怕有一日他会突然变回去。”
  许雁秋道:“这很正常,只是出于自我保护而产生的逃避心理,慢慢来,会有一日,你能坦然面对所有人。”
  “或许吧。”傅瑶抬头望了望明月,“其实我很喜欢现在这种平淡的日子。”
  “我也是,”许雁秋转过头来,“不过我更想许氏医馆再有个女主人。”
  傅瑶嗅到了八卦的味道:“你这是要成亲了?”
  许雁秋没有肯定,只道:“倘若能成,一定请你来喝杯喜酒……”
  傅瑶再回到厢房已经是后半夜,她刚坐下就看到萧桁正直勾勾盯着她。
  许是烧了太久,萧桁的脸颊红扑扑的,他眼睛睁得并不大,眼皮耷拉着,目光却始终黏在傅瑶身上。
  傅瑶觉得他一眨眼就会睡去,就好笑道:“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烧成这样了还不睡觉。”
  萧桁伸出手,握住她的,这才肯闭上眼睛。
  傅瑶在软塌上凑合了一夜,翌日醒来时却见身上盖了两层被子,萧桁就只盖了薄薄一层,正睁着眼睛看她。
  傅瑶摸了摸他的头:“不烧了。”
  萧桁突然问:“阿瑶,你现在还烦我吗?”
  傅瑶道: “我从未烦过你。”
  “那就是烦以前的我,对吗?”萧桁道,“我忘记了以前的事,但从前我一定对你特别不好,不然你也不会这么烦我。”
  “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担心的?”
  “我不知道,我总觉得只要我一眨眼,你就会不见了。”
  “不会,”傅瑶给他掖了掖被角,又加上一层被子,“我去给你端些吃食来,别乱动,好生躺着。”
  萧桁便目送她出去。
  一直到晚饭前,傅瑶才带着萧桁回花间赋。
  萧桁本能地拒绝自己的房间,怎么说都不愿意住回去,傅瑶只好让人重新安置一张床榻,把萧桁带回了自己房间。
  这下萧桁就睡得踏实了,也不再胡闹。
  傅瑶出去后将房门关上,恰好林梁推开房门,两人对视一眼,一同下了楼。
  林梁道:“阿瑶,明日一早我便要回去了,你带我出去逛逛吧。”
  傅瑶一直未能尽地主之谊,此时自是一口答应。
  许是来来往往的人多,即便到了晚上,遂县也热闹得很。
  两人并肩走了一会,最后来到一座桥边。
  微凉的夜风从脸颊上拂过,堤岸上的垂杨柳已经郁郁葱葱,细弱的柳条随风摇动。
  傅瑶抬头望去,恰好一轮圆月当空,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
  她突然想起一句诗来,就觉得今夜的气氛格外诡异,好像会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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