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梓涵上学时间住校,可周末和假期还得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家里居住。
本来他的爷爷还在,可是和马梓涵并不生活在一起,爷爷也只是偶尔上门探望他一下。
马梓涵的生活就靠着一点微薄的救济金维持。
安朵回家就对老公庄小兵和女儿庄妍讲起了马梓涵,庄妍急切地对爸爸妈妈说:
“爸爸妈妈,这马梓涵真够可怜的,他一个人在家太孤独了。
“要不,我们每逢假期,就把他带家里来吧,反正每年的两个假期囡囡都来家里的,这也不多马梓涵一个人。”
安朵和庄小兵会心地一笑,安朵对女儿说:
“我女儿都安排好了,我们还能不同意么。”
这下可好,每到假期,安朵家就更热闹了,不仅囡囡在每年的两个假期来安朵家,现在又多了一个马梓涵。
从年龄上来论,安朵今年十七岁,上高三。
囡囡今年十三岁,正在上初二。
现在增加的马梓涵,今年九岁,读小学三年级。
这样的岁数一排列,庄妍、囡囡和马梓涵就活脱脱成了姐弟仨。
马梓涵也算是暂时拥有了一个温暖的家,有了一个避风的港湾。
第78章 拒绝服药的女孩
今年一月,盼望已久的中老铁路已经启动建设。
中老铁路从滇云省省会澄明经溪水市、普宁市、西纳洲最后出国界,止于老挝首都万象。
因此,中老铁路又被称为澄万高速铁路。
位处中老铁路普宁段重点货运站点设在临江县,所有铁路经过的临江县辖区又迎来了大量的筑路工人进驻。
这条铁路是国家在滇云省实施的“面向南亚东南亚重要出口通道”战略的重点建设工程。
滇云省是山区省份,中老铁路所经之地更是沟壑纵横,地质结构异常复杂。
因此除了大型机械进场施工外,大量的人工更是必不可少。
大量流动人口的进驻,让整个临江县的人口陡增了不少,餐饮店、歌厅等消费场所,现今的生意比之前好了不知多少倍。
这也是国家重大项目建设带给地方的经济繁荣和增量,是临江政府和百姓最乐于见到的喜人景象。
而对于安朵和她的同事们所从事的防艾工作来讲,又徒增了不少的压力和难度。
大量流动人口的涌入,势必就增加了艾滋病传播流行的机会。
所以,现在的安朵和她的同事们,又忙于开展中老铁路临江段筑路工人的艾滋病防治行为干预,干预的同时也进行艾滋病监测筛查。
此项工作开展后,安朵和她的同事们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去娱乐场所采集血样的工作情景。
五加二,白加黑,她们天天往一个个工地跑。
苦口婆心地做动员发动,不厌其烦地开展艾滋病防治措施宣讲,适时进行艾滋病监测血样采集。
赵安全那位当小学教师的老婆,又对赵安全像防贼一样盯着,赵安全久违了的限日回家令,又被他老婆要求上了。
这段时间,安朵的老爸因为身体不适住了一次院。
老爸的高血糖已经很多年了,最近感觉一直晕晕乎乎的,所以庄小兵就把老岳父从那个乡村小学接到了医院。
退休后,老爸一直舍不得离开自己奉献了一辈子的乡村小学,所以安朵的老爸老妈一直生活在乡下。
这一次进城,老爸算是头一遭到县人民医院踏踏实实地住了一回院。
安朵一直忙,忙到竟然老爸被庄小兵接到医院后才去看了一次。
赶到医院的安朵,没想到被病床上的老爸给责怪上了:
“你该忙啥忙啥,我这个高血糖的老毛病,又不是现在才带上的,别因为我这么点小毛病影响了你的工作。”
果然,老爸在县医院也就只查出高血糖这一种疾病,其他的检查结果正常得很。
看到老爸的身体并无大恙,加上有丈夫庄小兵的贴心照顾,安朵就回到工作岗位上,继续她们的艾滋病行为干预和监测筛查。
可是,尽管这些天安朵并不在办公室,她的手机电话却接连不断地响了起来。
而且这些电话,都来自同一个人的手机号码。
因为安朵有一个习惯,她工作的时候,一般情况下是不接电话的。
当然,如果是她备注着的那几个电话号码打进来,是个例外。
那个陌生的手机号码一直打进来,安朵猜想对方一定有急事找她,就不好意思地对工段负责人和他的工友们表示歉意,走到一边接听电话。
电话那头,一个带着哭腔的男声焦急地说道:
“安医生,你终于接电话了,可把我急死了。”
安朵听到对方喊她安医生,显然对方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但她还是温和地回道:
“你好,我是县防艾办安朵,请问你有什么事需要我的帮助?”
对方气喘吁吁地说道:
“我们一家四口人,我、我老婆,还有一儿一女。
“我家是特殊的艾滋病家庭,除我大儿子健康外,我和我老婆,加我小女儿都是艾滋病病毒感染者。”
安朵直言道:
“是中科乡的陈大哥吗?你这么一说我就猜出来了,你是中科乡的陈家发大哥。”
对方有些诧异:
“安医生,你怎么竟然连我的名字都认得?”
安朵肯定地说:
“陈大哥,你忘记了么,我和同事们到你家进行随访过两次啦。”
其实,对于纳入艾滋病管理的家庭和人员,在临江全县虽然有着三百人之众,但是哪家什么情况,安朵却记得一清二楚。
陈家发郁郁地说道:
“原来你还记得我们,安医生,是这样的,我女儿被检测出hiv阳性已经好多年了。
“我女儿之前一直很听话,乖巧得很,可是现在的她叛逆得很!.
“今年女儿上初中了,开学时候还高高兴兴的,可是最近几天,她气冲冲地回家了,书也不念了,还拒绝服药。
“不但拒绝服药,对我们也不再尊重,动不动就发火,说她的病是我们自她出生就带给她的,还说恨死我们了!”
原来是这个陈家发的女儿不吃药,不配合治疗,赌气回家,所以陈家发这才向安朵求助来了。
这个陈家发家所在的中科乡某村距离县城有着八十多公里之遥,道路还是没有硬化的泥土路。
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就是那条村道的写照。
再加上安朵现在的工作现在泡在工地里,确实也抽不开身。
安朵只好对陈家发说:
“陈大哥,要不先这样,我们加班加点先把这边的工作完成,你那边等我几天,你先做一做女儿的思想工作,我这个周末就赶过去。”
听到安朵答应过去做女儿的工作,陈家发感激地说道:
“安医生,你能够过来,我可是谢谢你了,我知道,只要你来,你就说服得了我女儿。”
电话里倒是答应陈家发了,可是对能否做通陈家发女儿的工作,安朵还是心里没底。
再过两天就是星期六了,怎么说也得去会会陈家发那个叛逆的女儿。
安朵思考着,如何才能找到打开陈家发女儿心锁的那把钥匙。
转眼间,就到了星期六。
其实,选择在星期六出发去中科乡陈家发家,安朵是经过缜密思考的。
因为星期五是老公在电力公司的值班日,而星期六适逢老公补休,选择这样的假日出行,老公就可以为她当驾驶员。
因为,从县城去中科乡的村道,曲折蜿蜒、坡陡路滑。
一大早,老公不忘在面包车后备箱放一些大米和食用油,还有一些新鲜的果蔬。
等安朵洗漱完毕走出来,庄小兵就打开电门开关,向着中科乡方向出发了。
这一次,女儿庄妍并没有一同前往,因为庄妍马上就要高考了。
现在的她,学习时间弥足珍贵。
第79章 小女孩的心事
村道坑坑洼洼,行驶在这样路面上的面包车实在颠簸得厉害。
庄小兵边开车边对安朵说:
“老婆,听你讲陈家发这户家庭的确够特殊的,一家四口人,其中就有三人是艾滋病病毒感染者。”
安朵深有感慨地说道:
“是啊,这些艾滋病家庭的确够可怜的,因为病痛,自己丧失了劳动力不说,还得遭受社会上的歧视,他们的确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庄小兵不解道:
“这户人家为什么父母双双感染了艾滋病,可是她们的两个孩子,一个健康,一个被感染,这是什么回事哟?”
安朵看向丈夫,对她点头道:
“三哥,你这个问题问得好,很多人对这个问题都有疑惑,也怪我之前没有对你解释过。”
安朵解释道,陈家发夫妻双方都是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她们生下来的孩子未必全部都会感染艾滋病病毒。
因为母婴传播艾滋病病毒并非百分之百,孩子感染的几率是百分之三十左右。
所以这个陈家发家,她们夫妻感染了艾滋病病毒并结婚生孩子,两个孩子中大儿子健康,小女儿感染了艾滋病病毒,就不足为奇了。
庄小兵点点头,听到老婆颇具专业的解释,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了。
庄小兵又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
“如果两个孩子都被感染了艾滋病病毒,那么两个孩子都可怜。
“可现在一个健康,一个被感染了,这对于那个被感染的孩子来讲,又是无比的残忍!
“因为,她们同在一个屋檐下,这样天天对比着,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安朵对庄小兵的一番感慨表示认同,她还说道:
“父母都感染了艾滋病病毒,如果怀孕前经过正规治疗,双方的艾滋病病毒载量下降到检测不出的水平。
“那么她们就可以怀孕生小孩,生出来的宝宝就是健康的,这也就是现在非常成熟的艾滋病母婴阻断治疗技术。”
安朵还说,有的农村人还认为艾滋病具备遗传性,父母会遗传给子女,纯属杜撰。
在安朵对艾滋病家庭的随访中,还有的农户感染上艾滋病病毒后,不去医院进行正规治疗,而迷信农村所谓的单方秘方。
最后的结果,病情非但没有得到控制,还丧失了最佳的治疗时机。
想到这些,安朵就觉得心情非常沉重,也深感艾滋病防治宣传教育工作一刻都不能松懈。
夫妻俩坐在车上,一路聊着天,尽管路况非常糟糕,可是这样聊着聊着,三个小时的时间也就过去了,陈家发家就快要到了。
庄小兵把车子停在路边,从后备箱里拿出大米、食用油和果蔬,大袋小包的肩扛手提着。
安朵也没闲着,她拿着自己给陈家发小女儿买的礼物——一个崭新的双肩包和一些文具。
陈家发家在寨子的西边,一个僻静的地方。
显然,因为自己家是艾滋病家庭的缘故,陈家发有意规避一边,独处一隅。
安朵和丈夫走进陈家发家的院落,就看见陈家发夫妇两人热情地迎上来。
庄小兵把带来的东西交给陈家发老婆,陈家发和老婆客气了一番,最后还是愉快地收下了,两人嘴里说着一些感激的话语。
这你来我往的交谈和客套下来,令这个平时什么人都不会来的家庭,第一次有了一丝热闹的气氛。
看到家里只有陈家发两夫妇在家,安朵就问道:
“陈大哥,你女儿呢?”
陈家发深深叹息了一声,这才说道:
“我这女儿小静,从学校回来已经一个星期了,我看到她把自己那些平时吃的抗病毒药品也扔了,回来后就从来没见到她吃药。
“小静一直闷闷着,和我们也不说话,我问她一句话,她不问青红皂白就冲着我发火,这可怎么办?”
安朵温和地问道:
“陈大哥,那她现在人呢?”
陈家发说:
“她哥看到她整天生闷气不理人,今天放牛时就生拉硬拽把她带去山上放牛去了,她哥也是怕她一个人在家生闷气,怕她一时想不通,再干出什么啥事来。”
安朵点点头,夸耀道:
“她这哥哥也够可以的,知道担心妹妹。
“陈大哥,你先别着急,呆会等她回家,我慢慢和她谈一谈。不过,我想首先了解一下她的基本情况。”
陈家发幽幽地说:
“我这个女儿小静,一生下来就感染上艾滋病病毒了,这是我们这辈子最对不住她的地方。”
陈家发讲述着,这个小女儿除了身上带有艾滋病病毒外,其他任何一样都比别人强。
学习成绩更是在全校位列全年级第一,甚至超过第二名十几分。
而且,她非常懂事、非常乖巧。
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对医院开回来的药品从来不拒绝,严格遵医嘱服药。
所以她的艾滋病病毒载量一直很低,cd4细胞计数保持在五百以上。
可是,自从今年上初中后,从前天真活泼的女儿渐渐变了,变得郁郁寡欢,逐渐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安朵想着,这是陈家小女儿慢慢长大后,她逐步对自己有了认知。
特别对自己是艾滋病病毒感染者的身份有了认知,小静已经完全笼罩在病耻感的阴云中不能自拔。
安朵继续问陈家发道:
“她除了沉默寡言、脾气暴躁之外,你还有没有其他方面的发现?”
陈家发补充道:
“前几天我去小静房间收拾屋子,不小心弄掉了她放着的一本笔记本,在拾捡的过程中,发现了她最近一直在写日记。
“女儿的日记过去我一直没有看过,我知道那里面肯定有着她的一些小秘密。
“可是这次打扫房间发现的日记里,却被我不经意发现了小静这段时间以来,心理变化的原因。”
安朵虽然坚决反对家长偷看孩子的日记,但她迫切地想知道陈家发小女儿心情起伏波动的主因,遂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