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开胳膊。”她声音冷冰冰的。
“不松。”他说,“你先勾上来的。”
夏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脑袋一热,就过来了。她刚刚没走远,在后边听到了卓凡的话,没忍住。
此刻的司柏燃有点得寸进尺,他音调暧昧地凑到她耳边问:“你说他会不会以为,咱俩复合了。”
“你这么关心他的想法干嘛?”
“我不关心他的想法,我关心你的想法,你什么时候要和我复合?”司柏燃淡定地看着她的眼睛,说出这一串话,实则心一直在快速地跳。
“想什么呢你,我刚刚不是帮你,我是因为看不惯卓凡。”
“你嘴硬。”司柏燃说,“你就是不忍心我被卓凡欺负。”
他说话的语气,再配上那双眼睛,夏烟又想摸摸他的头了。
“司柏燃,你知道你在我微信里的备注是什么吗?”夏烟忽然牵起唇角,笑着问。
“是什么?”司柏燃想她这么冷酷,备注肯定不会是什么“亲爱的”。
“我名字?”
夏烟趁他思考的功夫,抽出自己的胳膊,然后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道:“贝贝。”
说完,她便溜了。
司柏燃耳廓一热,僵在原地,她身上的香气,弥散在四周。
贝贝。
蓓蓓。
北北。
被被。
背背。
思考半天,司柏燃也没思考出来名字究竟是哪两个字,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无奈,掏出手机给她发微信,问:【哪个bei啊?】
没回复。
意料之中。
得。
司柏燃去壁球室找付平津。
付平津正一个人打,见他来了,边接球边说:“不错嘛,聊了这么长时间?”
“碰到卓凡了。”他说。
付平津一愣,“他怎么来了,他说他今天去……”
付平津顿了顿,球落到地上,怕司柏燃误会,他解释:“今儿可不是我让他来的。”
“我知道。”司柏燃发球,两人边打边说,“这么好的看我笑话的机会,他怎么可能不抓住?”
付平津干笑了两声,说:“我前天见卓尔了,他和你姐的离婚手续还没办下来?”
司柏燃冷笑着,“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他原本想走法律程序,他爸妈不同意,说和卓家还没到短兵相接的地步。
司柏燃不明白,还要到什么地步?
另一方面,司松芮毕竟是名人,要走法律程序,保密措施做得再好,也很容易泄露出来。
司柏燃怕舆论对她的二次伤害。
当初司松芮和卓尔结婚,在圈内轰动一时。
两家是世交,门当户对,郎才女貌。谁见了都要夸一声这婚结得好。
司柏燃当时却隐隐不安。
他一直知道他姐喜欢卓尔。他虽然庆幸司松芮能够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不用像付平津那样,因为想娶一个家世不想当的女孩儿,便受到四方阻力。
但他,对卓尔不放心。
卓尔虽是卓凡的哥哥,但在南方长大,和司柏燃并不是很熟。
他给司柏燃一种很阴柔的感觉,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藏在金丝框边眼镜背后的一双眼深不可测。
那会儿,司柏燃只以为自己是多想了。
是因为怕姐姐受委屈,才对卓尔心存偏见。
婚后的第一年,司松芮表现如常。
随后一年接着一年,司柏燃察觉到司松芮的目光越来越黯淡,也很少出门。
他问司松芮发生了什么,过得怎么样。
司松芮每次都说很好。
卓尔在外人面前,也的确对司松芮很好,温柔体贴得让人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司柏燃心中疑惑,便去问卓凡,他姐在他家怎样。
卓凡总是说很好呀,还说他是不是姐控,否则怎么疑神疑鬼的。
司柏燃信不过别人,但他信卓凡,信他最好的兄弟。
于是听卓凡这样说,他便安下心来。
如果那会儿他再细心一点儿,再敏感一点儿,就会发现卓凡的眼神实际上在闪烁,说话也有些吞吞吐吐。
直到去年九月份,司柏燃有一次路过卓家,想起很久没见司松芮了,便没打招呼,把车直接开进去看她,想给她一个惊喜。
司柏燃永远记得那天,一整天都阴云密布,空气闷热潮湿。
雨迟迟未下。
他在他们那栋别墅门口,看到卓家的阿姨站在门口,面色不安。一见到他,像是吃了一惊,随后拦着他不让他进,推推辞辞说司松芮不在。
他一听司松芮不在,原本打算回去,改日再来,却觉得这阿姨举止很怪异。他说:“没事儿,我就是来取个东西,我姐让我来拿的。”
说着,他不顾保姆阻拦,推门便往里走。
刚走进一步,司柏燃就愣住了。
他听到了从二楼传来的卓尔嘶吼怒骂的声音,还有司松芮哭喊的声音。
“臭婊`子,你是不是跟那男人搞破鞋?”
“没有……我没有……”
“还不承认,他不是好久以前就给你写情歌了吗?还发到网上。别以为我不知道?说,你昨天出去和他干嘛了……臭婊`子。”
“还有,还有……”司松芮哭着,声音断断续续,“还有很多人,大家以前都是朋友。”
……
司柏燃浑身的血液都凝滞了,愤怒蹿上头。他想也没想,就往楼上跑,不堪入耳的辱骂声、无助的哭喊声,越来越清晰。
他刚跑到一半,所有的一切都清清楚楚映入他眼帘——
卓尔正站在楼梯口,双目猩红,一边拿鞭子抽司松芮,一边拿脚踹她的后背,让她保持跪姿。
九月的天气里,司松芮却穿着长袖长裤的黑色家居服,小小的一团,像是一只蚂蚁。
她拼命想要站起来,每当刚直起腰时,就又被踹倒。
她像是一片飘摇在风中的残破纸张。
卓尔忽然看到司柏燃,愣住,手指颤抖,却没停下对司松芮的鞭打。
“卓尔,我要杀了你!”司柏燃早已经失去了理智,拼命往上冲
司松芮趁机站起来,口中呢喃着:“小燃、小燃……”
卓尔见状又一脚,这次踹到了她的腰上。
司松芮真的是一张摇摇欲坠的纸片。
司柏燃刚跨上最后一级台阶。
可一切,都晚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司松芮被卓尔刚刚的那一脚踹倒,然后整个人向后方倒去。
她从二楼楼梯口向下滚去。
“姐——”
“小芮——”卓尔也惊道。
司柏燃拼命追,却追不上。
直到最后,“哐”的一声,司松芮停在平地上。
声音静止。
时间空白。
一切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轰”的一声,电闪雷鸣,屋外下起了大雨。
司柏燃大喊“姐”,他蹲在司松芮身旁,绝望地、一遍遍喊着——“姐。”
她身下,开始汩汩溢出血。
……
那一幕,司柏燃永生难忘。
司松芮重伤。
医生给做手术时,发现她浑身都是伤痕,有轻有重,还有很久以前留下来的,一旁的小护士看到都吓哭了。
有一个未出世的生命,也在那天奔赴天堂。
……
司柏燃永远无法原谅卓家,一群道貌岸然的变态。
他发疯了一般去找卓凡,问他究竟知道不知道。卓凡不语,眼神却出卖了一切。
司柏燃不可置信地看着卓凡,像是从来都不认识这个人。
“卓凡,你他妈还是不是男人,是不是我兄弟?”他一拳挥上去。
“阿司,我……”他面露为难,“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卓尔他毕竟也是我兄弟。”
亲兄弟。
司柏燃想起很久以前。
卓凡说告诉他一个秘密。
他问他是什么。
他说我喜欢你姐。
司柏燃当即要打他,拳头却没真落下去,还笑着夸他有眼光,不过让他趁早别做梦,他姐不喜欢小屁孩儿。
也就是一段平平无奇的少年心事。
十几岁的男生,不都喜欢二十几岁的漂亮女人吗?
更何况司松芮不是一般的漂亮,她整个人,都是闪闪发光的。
后来,卓尔和司松芮结婚。卓凡晚上拉着他喝酒,边喝边哭。被司柏燃笑话了好久。
不过那会儿,卓凡早就换过好几个女朋友了。
司柏燃恨卓尔、恨卓凡,恨卓家的所有人。可他更恨他自己。
他觉得有把刀插在他的心口、
过往有很多细节,都有迹可循。
司松芮总是穿长衫长裤,即使是在夏日。
她那么闪耀的一个人,也开始犹犹豫豫不自信。
有一次他在她面前提起学校有个同学很优秀,用了“卓尔不群”这个词,刚说到“卓尔”两字时,司松芮便明显有一瞬间呆滞,眼神惊恐。
只是当时,他都忽视了。
司柏燃恨自己是个瞎子,是个混蛋。
第51章
从球馆出来, 外边下起了雨。
傍晚天色昏昏暗暗。
司柏燃一下午球打得都很猛,付平津活动了一下脖子,说:“不行了, 我天天对着电脑, 打这么一场浑身都疼。”
不仅脖子疼,胳膊也疼。
司柏燃笑笑, “这么早就说自己不行?”
付平津:“哪像你,年轻人就是精力旺盛。”
话虽如此,他心中猜司柏燃今天打得这么凶,和他提起卓尔有关。
雨势很急, 大颗大颗地砸在车玻璃上,雨刷不停摆动。
“别天天忙着赚钱, 也记得运动。”
司柏燃开着付平津的车,把车开到了建国路上的一家川菜馆。
挑这家馆子, 是因为付平津喜欢吃川菜。
可能因为下大雨的缘故, 这家平日排不上队的店,今天没什么人来,简单的木质装潢衬托得店里更加冷清。
两人今天聊了很多有关司柏燃公司的事情, 付平津在商业上很有头脑,提了不少针对性意见。
下午打球, 还是付平津主动约司柏燃出来的。
付平津知道司柏燃现在这样, 和他姐姐有关。他在他身上, 有一点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所以对司柏燃很上心。
他当初没走家里安排的路,而是选择从商, 自己开公司, 一方面是不想被家里管着, 另一方面,他想为了之后铺路。
当时,他和白恩静正处在恋爱的痴狂时期。以白恩静的身份,付家是肯定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的。
所以当时他想,要让自己强大到能摆脱家庭的束缚。
可是到了现在,他发现压根儿摆脱不了。
换句话说,他其实也没那么想摆脱。
有这个姓,不好吗?
只有二十刚出头什么都不懂的那会儿,才一腔热血,想要向所有人证明自己。
他觉得司柏燃现在,就处于这个阶段。
司柏燃不是特能吃辣,动筷子的次数寥寥。
中途付平津接到白恩静的电话。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他逐渐不耐烦起来,说:“行行行,我不是爷们儿,谁爷们儿姑奶奶您找谁去呗。”
说完,他便挂掉电话。把手机往旁边一扔,桌上的牙签盒被撞到了地上。
司柏燃揶揄道:“辣椒吃多了,语气这么冲?”
付平津骂了个脏字,冲服务员招招手,点了酒。
司柏燃乐了,“我可不伺候醉鬼。”
不过他知道付平津酒量好,喝不醉。
付平津把话题转到他头上,问:“阿姨叫你陪她出去这么长时间,是给你安排什么任务了吗?”
“没,纯沟通感情。”
付平津惊讶,“我还以为你爸要交待你什么?”
司柏燃:“我妈怎么可能当我爸的传话筒?她恨不得跟他对着干。她跟我说她要投资电影。”
付平津开玩笑:“正好,夏烟不是拍电影的吗,你介绍介绍她俩认识,这样一来,她不就有了靠山了。”
司柏燃说道:“我的人干嘛靠别人?有我给她当靠山。”
他语气漫不经心,实则透露出一股狂妄。
付平津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好样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付平津酒没少喝,最后司柏燃送他回家,他坐在副驾驶上,正说着:“一会儿你把车开走吧——”
后边忽然有人超车。
超得很急,偏技术还不好。
司柏燃猛打方向盘,车还是被蹭了一下。
是辆巧克力灰色的S`mart。
这车明明这么小巧,还能开成这样,付平津打心底里佩服,一时心下烦躁,暗骂车主不长眼。
两辆车停靠到路边。
司柏燃和付平津都没动。
那辆S`mart的驾驶座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女人,撑着伞,看不清脸,一双长腿露在外边,脚下踩着双白色运动鞋。
雨还在下。
她过来敲车窗,司柏燃刚把车窗落下,就听到她抱歉地喊:“对不起对不起。”
是张年轻女孩儿的脸,没化妆,眉头皱在一起,很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