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黄粱——春与鸢
时间:2022-09-07 07:36:37

  梁珍告诉她,因为哭泣说明人还有所求,而大笑的话,就是彻底地绝望了。
  那时梁风不懂,可此刻她听见沈颐洲的这声笑,心脏却难受地皱缩在了一起。
  “您下次打个电话就行的事情,何必亲自又来跑一趟?”
  沈颐洲语气散漫地回道,低头,将手里的那支烟点上了。
  似是得到了想要的话,那女人坐着的姿态都稍稍地松弛了些。
  她转头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了一个盒子。
  “上次是妈妈的错,我那几天真是焦头烂额脑子不清楚,记错了你的生日。所以今天不管怎么说都是要来把礼物给你的。”
  女人微微倾身握住了沈颐洲的手,柔声道:“颐洲,生日快乐。”
  梁风嘴巴无声地张开,脑海在一瞬间空白。
  如果她今天不来会如何?也许他根本不过这个节日。
  可她此刻才知道,今天竟也是沈颐洲的生日。
  就连生日,原本也是打算一个人过的吗?
  目光缓缓地又重新落去了楼下。
  从上而下的缘故,她并不能完全地看到沈颐洲的表情,可他微微侧脸看向那支盒子的时候,梁风看见他连续不断地、低低地笑了起来。
  无声的冰水仿佛将这件别墅淹没了。
  梁风不自觉心颤。
  “行,您放着吧。”他说完,站起了身子,“我这还有人,就不多留您了。”
  梁风忽然被提到,她双颊瞬间发烫,做贼心虚般的转回了目光。
  很快,楼下响起了脚步声。
  大门轻轻地打开,又被轻轻地阖上了。
  很久,很久。
  都没有了新的动静。
  梁风原本在楼上已做好他上来兴师问罪的准备了。
  ……
  再难煎熬下去,她目光又重新落回了楼下。
  空旷的客厅里,冷白的灯光将一切都照得格外得清晰。
  沈颐洲将人送走后,依旧是刚刚的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地又窝回了沙发里。
  白烟缓慢地从他的唇边升起又弥散,一切安静得像是一场梦境。
  梁风走到他身边的时候,沈颐洲才重新回过神。
  他眼皮几分困倦地半抬着,停了很久才开口:“电话打完了?”
  梁风抿唇,随后说道:“打完了。”
  沈颐洲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他手里捻着那支快要燃尽的烟,思绪却好像一秒就又陷入了未知的方向。
  良久,他重新抬起了头。
  将烟掐灭在烟灰缸里,随后站起了身子。
  伸手揽着梁风往外走的时候,也顺手拿过了那支放在茶几上的盒子。
  梁风目光忍不住看过去,却在下一秒看见沈颐洲将那盒子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目光陡然抬上去。
  沈颐洲似是早在等她。
  他松开揽住梁风的手,轻笑道:“好奇就打开看看。”
  梁风只犹豫了一秒,便蹲下将那支盒子打了开来。
  银色的一只手表。
  梁风在看见的一瞬间张开了嘴巴,随后无声地看向了沈颐洲的左手。
  一只一模一样、他早已拥有并且佩戴了很久的手表。
  沈颐洲缓慢地也褪下自己手上的这支手表,像是自言自语,他问:
  “你们女人的审美都是这么专一不移的吗?”
  他说完,就把自己手上的那只表丢在了茶几上。
  金属碰撞上大理石,像是深夜的一声惊雷。
  梁风瞬间头皮发麻。
  “审美专一不移……你的意思是,你手上的这只表也是……”
  话出口的瞬间,她几乎已触碰到了答案。
  可那答案过分炽热灼人,梁风惊恐地收回了手,看向了沈颐洲。
  但沈颐洲却并未看她,他只是往后退了两步,随后转身上了楼。
  单薄的睡衣贴在他宽阔的肩背上,此刻,竟生出几分凄怆的意味。
  梁风留在原地,久久没有移步。
  记起梁珍告诉她,哭泣说明人还有所求,而大笑的话,就是彻底地绝望了。
  而眼下,她分明没再听见沈颐洲的任何笑声了,可她却比任何时候都感到了一阵明晰的绝望。
  他对那个女人的绝望。
  所以不会有愤怒,所以也不会有哭泣。
  那支镶嵌在盒子里的手表最终还是被梁风放回了垃圾桶。
  可茶几上那支尚且带着沈颐洲余温的手表却被她重新拿回了手里。
  熄了楼下的灯,梁风也缓步上楼。
  她把手表放在了卧室的桌边,然后就转身去了浴室洗澡。
  头发吹干,她推门走出了浴室。
  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微弱的壁灯,梁风看见那只手表还安静地待在桌面上没有被他再丢出去。
  悬起的心微微地放下了一些。
  小步走回到床上,看见沈颐洲用手遮在眼帘上仰面在睡了。
  梁风掀开被子,侧身要去关灯。
  “几点了?”沈颐洲忽然出声。
  梁风吓了一跳:“我以为你睡了。”
  “几点了?”他又问。
  梁风看了看手机:“十一点四十八,睡吧。”
  “聊会。”
  沈颐洲拉着梁风的手臂,将她拉回了自己的身上。
  灯光也就没关。
  氤氤氲氲地将卧室照了个朦胧。
  本以为沈颐洲会直接睡去的,晚上闹了这么一出,他心情肯定是不好。
  可眼下却要拉着她聊会。
  梁风觉得有些不安,又想起他该是知道自己早些时候在楼上全听到了。
  脸颊贴在他温热的胸口,沉稳的心跳似是给了她些许“主动坦白”的勇气。
  “对不起,我刚刚听见你和你妈妈的谈话了。”
  安静的卧室里,她声音虽小,却依旧格外的清晰。
  “听见就听见了。”
  他语气里根本没有丝毫的在意。
  梁风几分错愕地抬头看过去,可他脸上却是真的没有任何生气或是愤怒的痕迹。
  他是真的毫不在意。
  困惑尚未生出,梁风的心间已翻涌出了浓浓的涩意。他越是毫不在意,就越叫她想起那种悲怆的大笑。
  最后,忍不住抬头,亲了亲他的下颌。
  察觉微微的刺意。
  “今天没刮胡子吗?”她问。
  沈颐洲懒散地应了一声,随后故意低头又蹭了蹭她的脸颊。
  梁风嘴角提起,笑着往后躲,沈颐洲把她锢在怀里,手掌抚住她面颊,无声地吻了下去。
  笑意缓慢地褪去了。
  潮湿而又原始的吻里,一切事物逐渐现出了它原本的模样。
  像是潮汐过后的狼藉沙滩。
  勾缠的唇齿,将情绪无限地放大。
  梁风忍不住浑身颤抖。
  第一次,在他的吻里察觉出一种被需要的渴望。梁风感到心颤也感到怜爱的泛滥。
  于是双手轻轻地插进他的发间,拇指抚摸在他微冷的两颊。
  紧紧地抱住他,试图回应他的所有索取。
  直到潮汐再一次冲上沙滩。
  梁风终于从这个吻里抽身。
  湿漉漉的双眼与双唇,似是要将水珠也一同滴到他的身上。
  忽的,她听见窗外传来了烟火的声音。
  温黄的光亮瞬间染上彼此的脸颊。
  梁风的眼眶弯成明亮的月亮,注视着他的眼眸低声道:“新年快乐,沈颐洲。”
  沈颐洲没有说话,他仍是低头看着梁风。
  梁风无声地抿了抿唇,又缓声说道:
  “生日快乐,沈颐洲。”
  她说完就倾身轻轻地在他微凉的唇上点了一下。
  “今天的这个节点,我收下了。谢谢你。”
  “可你还没送我礼物。”沈颐洲开口。
  梁风微怔了一刻,笑道:“明天补你,可以吗?”
  “明天不是我生日。”
  他莫名的固执,梁风静了一刻。
  烟火的声响似是在瞬间被按下了暂停键,卧室里变成了绝对封闭的结界。
  随后,听见沈颐洲低沉的声音。
  像是某个大雾弥漫的山间,白茫茫的寂静里,他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每个字都带着潮湿的雾气,沉沉地落在她的心里。
  ——他说:“今天的这个节点,我也收下了。”
  梁风停止了呼吸。
  心脏似被某种情绪迅速地包裹,她用力地挣脱着,企图远远地推开。
  嘴角扯起一抹笑:“……我说的吧,守岁…也不算那么无聊。”
  梁风的声音轻得像是一阵穿堂而过的风,字符落下的同时也带走她胸膛仅剩的氧气。
  “……以后和别的…人在一起,你也会有很多这样的节——”
  “不会再有其他节点了。”
  他声音像是一颗子/弹,直接地打碎了梁风所有想要逃离的退路。
  她从空中猛然坠落,冷风不断地从她的身体里穿过。
  梁风缓慢地抬眼看向了沈颐洲。
  乞求他是笑着的,乞求他是半阖着双眼似醒非醒的,乞求他是像从前那样混不在意地看着她的。
  可漆黑的深夜里,他一双黑亮的眸子安静地看向梁风。
  从未见过他这般认真的模样。
  轻易击碎她所有的自欺欺人。
  作者有话说:
  听说已经有人要吃席还有人说很甜了?看来你们对目前的进度有一些误解;)(点烟)
  收下节点的意思就是把愿意这段时光当做珍贵的回忆收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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