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棠没注意对方看她的神色,实际上,来到此处,她至今还是忐忑的,就连在宫里位置最低的小太监,对她而言都是寻常见不得的贵人。
她竟真的来了。
离那位天下之主,也就莫过……几间宅院的距离吧。
可她心中却拎得清,知道如今可以护着自己的只有赵彬,绝不可以被旁人发现,特别是圣上。
纵使圣上再思念娴妃娘娘,见了她的脸,也莫过于和老侯爷一般,只有个殉葬的念头罢了。
她不要死,她正是好韶华,如花似玉,已经吃了这么些苦,只盼着以后能过上锦衣玉食安然无忧的富贵日子。
而眼下,她环视营帐,虽不过是皇家的临时仪仗,内里装饰却已经好过了崔绍的少卿府邸,她越发欣喜。
只要抱紧了赵彬的腿,等当今圣上驾崩,好日子不就来了?
如此想着,洛棠终于松懈下身上背负的苦恼与茫然,想着再等到六皇子使力将崔绍救出来,她就彻底不亏欠了。
至于少卿夫人,哪里有皇子身边好呢?她可以让六皇子给她安排个有名有实的闲职,若是六皇子最后继位了,她更能一生无忧。
洛棠美滋滋,后面两个宫女进来将吃食拿走,又给她烧了热水。
宫女不知她身份,只当是六殿下的人,小心提点:“娘子若要沐浴,切记将灯烛熄了,否则叫外面人察觉动静注意到。”
洛棠连连点头,只觉得宫里的丫头都比外面的更漂亮知礼。
待人走了,她先将将处处可能的缝隙都瞧好,确认无事了才开始脱衣,只剩件里衣时,吹灭了灯烛。
营帐中顿时一片漆黑,可不过半晌,营帐本身吗,毛毡的薄弱处与布料透进猎场中的火把光亮,洛棠顺着轮廓,慢慢摸到浴桶旁,迈腿缓缓坐了进去。
至此,她长吁一声,发出了舒服的喟叹。
宁静中,她甚至可以听到不远处传来的歌舞声,圣上出行,宫中自然也有随行乐师跟从,乐曲造诣是在任何民间之所都听不来的高超。
她身心俱静,软软搭在浴桶边,垂在水面上的指尖也渐渐小去了拨水的动作。
难得安宁。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只手从后面捂住了她的口。
“!!!”
洛棠猛挣扎起来,可足尖还未踢到浴桶的桶壁,她整个人如一条咬钩的鱼,被身后之人箍住了细腰,从水中一把提起。
是谁!
她拼命呜咽,却只能化作声声叫人热血沸腾的低吟,对方力气极大,应当是个男子,将她猛地按压在坐塌上。
水溅得到处都是。
坐榻上毛毡的硬毛戳着她柔嫩的脊背,冰冷又粗糙,她拼了命地捶打对方,却叫人将她的双手一把勒在了头顶,再用了个什么布条给彻底束住。
“嘘。”
气声伴随冰凉的触感摩挲在她颈脖处,叫她知晓,不可出声。
洛棠吓得魂都快掉。
对方松了手,她是当真不敢出声了。
她努力想看清对方的模样,可泪水糊了眼,只隐约看得清是个高大挺拔的男子,而对方顿了顿,似乎不满于她布满了惊恐的眼,又拿出根布条,彻底蒙住她。
洛棠害怕地小声哭,边哭边颤抖着求饶:“求求您,别,别杀我……”
她甚至拙劣地摇蹭着身躯,试图以这副娇弱的模样打动对方。
随即,她听到声轻轻的笑。
那笑声似乎有些耳熟,可这般匆忙中,她根本来不及分辨究竟是何人。
深秋的夜里,洛棠忍不住浑身战栗,雪峰便跟着簌簌抖曳。
随即,对方的手从蒙眼的动作中撤下,划过她的脸庞,游过纤细修长的颈脖,攀上高山。
作者有话说:
天黑请闭眼
狼人请睁眼
狼人请刀人——哦今晚刀的是一朵小棠棠
小棠棠睁眼,有什么遗言?
第五十六章
洛棠仰起颈脖, 难堪地闭上双眼。
昏暗中,对方的手指冰凉且沉重,如巨蟒碾过雪原,每根手指上的纹路似乎都清晰可辨。
屈辱与愤恨交加, 若非担心反抗会丢了命, 更会引来猎场中的其他人, 她恨不能直接尖叫着将人推出去!
似是惩罚她的出神,对方手掌微顿后, 轻微拢了拢。
大地簌然惊悚。
洛棠无暇顾及其他,压着惊恐小声哭个不停,边哭边细密地求饶:
她错了,
别那般戏弄她了,
求求了。
可对方心狠,乐此不疲,洛棠足尖紧紧蜷起, 绝望至极。
究竟是谁?
究竟是谁这么不要命且不要脸,敢闯进皇子的营帐,还对她做出这种事来!
她哭得小声, 沾湿了蒙在眼上的布条,随即对方轻俯下身, 状若温柔缱绻地亲吻她的泪痕与面庞, 可他气息沉重,每个吻都藏着不容抗拒的乖戾。
洛棠吓得连哭都止住。
对方顺势低头,捉住她的唇,轻轻碾过, 趁着她愣神掠夺愈深。
这般被强迫着, 洛棠十分不情愿, 可还没来及错开脸,对方的手掠夺至身下。
脑袋轰隆一声,下意识想到了,谢凤池!
她抖得越发厉害,意识到这个可能后,连求饶都不敢了。
这人是真的会一直进行下去的,他……他做过……
虽然两人还未进行到最后一步,可那日被程四郎骗去,她也是这般被按在桌上予取予夺!
当时青天白日,他还算收敛,动作尚且轻柔,也没彻底破她的身。
可如今黑灯瞎火,他还特意掩藏了身份,就不好说了……
洛棠几欲崩溃,颤抖着身子竭力避让,不敢说出口的抗拒溢于言表。
对方沉默,然后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响在四面方严的营帐内。
洛棠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过了许久,她才意识到,他居然打她的……
谢凤池你不是人!!!
洛棠哭得更收不住了,也不管不顾究竟是不是谢凤池,直接在心中骂了个千百遍!
对方似乎轻轻叹了口气,重新吻她,将她吻得泪水也忘了流,不过终归没有更过分的举动。
但洛棠还感觉到了来自对方的情动。
她知道那是什么。
他到底知不知羞!
洛棠的气息瞬间沉重,她心里一遍又一遍骂着,混蛋谢凤池,混蛋谢凤池……
待日后自己做了女官,一定要进献谗言砍了他的脑袋!
这般委屈记恨地想着,不知过了多久,对方才餍足收手。
身上有些许冰凉,她轻轻颤抖着,任由对方将她的手腕解开,将她重新抱到浴桶边。
水已经凉了,不便再泡浴,他便像拂拭个珍贵宝物一般,帕子打湿再拧干,再仔细将她清理干净。
这倒是符合谢凤池一贯的细致,谈不上是否含着温情,洛棠将面庞掩在臂膀间,不愿再去理会。
她的廉耻一次次被打破底线,她同他,还有什么可计较。
等人终于走了,洛棠才一言难尽地撑起身子。
身上干爽,明明对方今日没有做得过分,只是碰触了一番,可那日被谢凤池诱骗了压在桌上的景象却历历在目,叫她忍不住将两次场景重叠,身体打颤。
那次青天白日,她看得清楚对方眼中的深重情绪,感受得到对方指尖的细微动作。
洛棠闭上眼,艰难地吸了口气。
那种酸胀的感觉,明明今日在身体上没有,可心中似乎已经铭记了。
这人究竟要做什么?
她摇摇头,想不通,也没力气再想,只咬着牙穿好衣服,将灯烛重新燃起。
她满心讥讽。
若真是谢凤池,倒也说得过去,堂堂安宁侯,手段超绝,从头到尾都没惊动外面的人。
不出一会儿,晚宴似是散了,赵彬重新回了营帐。
道是醉了酒,所以来见她前,还重新换了套衣裳,体贴入微。
微醺的酒气很快氤氲四周,洛棠原本还担心空气中留有些可疑的味道,现在倒是叫她松了口气。
她将所有的惊惶都收掩好,重新摆出那副小白花的模样,关切地给赵彬倒茶。
“殿下还未及冠,饮酒伤神的。”
赵彬闻言一顿,随即笑出洁白的牙齿:“洛娘真好。”
洛棠脸颊微红,却记着要扮演出大姐姐的模样,便抿唇笑了笑,将水杯往对方跟前更推了推:
“这就算好了?不过就是日常相与该有的样子罢了,殿下是要做大事的人,可不能随意轻信了他人。”
女子声音柔美,自觉像极了个姐姐该有的样子,哪怕真作母亲也无可厚非,可听者却微不可查地咽了咽口水。
他目光不露痕迹扫量了屏风后,洒在地上的水渍还未晾干,又看向洛棠本身,桃腮若雪,气息妩媚。
赵彬的喉咙便更干了。
他想再多些讨她欢心。
于是他一口饮尽她给倒的茶水,目光灼灼道:“借洛娘吉言,我也会更快救崔大人出来的!”
洛棠顿了顿,随即笑着点点头。
她想想,该如何委婉又体面地表达,哪怕救出崔绍,自己也不想继续跟着对方,而要转投赵彬身边呢?
不等她考虑出结果,赵彬反倒先低落下去。
“可是洛娘,到最后,我怕争不过谢司业,也争不过我大哥。”
洛棠没反应过来,这是何意?
“所以,救崔绍一次尚可,若你还继续与他在一块,我怕他们会继续作恶……”
赵彬猝然红了眼,“我没用,你别怪我。”
他如今才十七未到,本就年少,赤诚真心羞愧承托到眼前,叫洛棠这般自私自利的人看了也难免动容。
赵彬甚至揉起眼。
洛棠急忙起身走过去,将他的手拽住:“脏兮兮的手便揉!这有什么好哭的!”
赵彬被她攥着手,瞪着双泛红的杏眼茫然无措。
“你若还没用,天底下万万千千庸庸无为的人岂不是更没用?”
洛棠装作没意识到逾越,按说尊贵的皇子,他的手岂是她这样卑劣的人可以碰的?
偏偏她要大胆来握,她还要更大胆,作她的阿姊,作他的母亲。
她看着赵彬,目光柔和:
“我不知宫中究竟如何,但知必然险恶,你没了母亲还能走到这一步,已经很厉害了,不论未来如何,你且保持本心,护住自己,就是最好的。”
赵彬怔然,盈满了泪水的眼中满满都是洛棠温情柔美的样貌。
他猛地抽出手,抱住洛棠的腰,将头抵在她纤瘦的腰腹,如同每一个祈求母亲垂爱的孩子。
洛棠起初被吓了一跳,甚至因着身上还有些不可诉说的隐秘不适,差点下意识推开对方。
可一想到,赵彬对她的感情同旁人不同,他是将她看作长辈的,不会如谢凤池那疯子似的逾越,便强行要求自己冷静……冷静。
“洛娘,好洛娘,你对我真好……”
赵彬屏着鼻音,伤心又感动地呢喃起来。
洛棠轻轻地抚摸青年的后背,循循善诱:“所以你也一定要自己坚强起来,才不负我如此看好你呀。”
赵彬转涕为笑,仰头依恋地看着她:“那待我真的强大起来,洛娘会愿意留在我身边吗?”:
洛棠沉默须臾,抿唇轻轻笑了笑:“哪怕你不强大,我也愿意陪着你。”
赵彬的眸色倏然深邃下去。
在洛棠看不见的背后,他的手掌紧紧绷着,几欲控制不住地想将人按入自己怀中,手背上青筋凸起,纠缠交错的脉络恨不能织成弥天罗网,将抱着他的女子彻底吞没。
可他还没想好此时该不该揭破这层遮挡,小太监在外匆匆低呼了声。
洛棠赶忙将赵彬推开,生怕叫人先撞见她的野望。
赵彬提气到一半也蓦然被卡住,整个人如被泼了冷水般僵硬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小太监垂头进了帐,低声道:“殿下,大殿下有请。”
赵彬没有好脸色,可当着洛棠的面不好发作,只压着声音问:“不是早该休息了吗?”
小太监低眉顺眼地回:“大殿下刚刚从外面回宴上时,衣裳湿了不少,被圣上提点了,想是心中不顺吧。”
他不顺与我何干?
赵彬就差把这几个字写在脸上,可终归还是顾忌洛棠,只好咬牙起身:“五哥也去了?”
“五殿下已去了。”
赵彬再没推拒的理由,只好垂头与洛棠先告别,也言道天晚了,让她先好好休憩,明日会再来找她。
洛棠垂着眼应声,安静等着这主仆二人离开。
随后洛棠抬起脸,本该娇艳的面庞一片煞白。
大皇子的衣服上全是水……
她不得不想到,刚刚趁黑而来的男子,被她沐浴时身上的水八成也沾了半湿。
难道,刚刚欺辱自己的,不是谢凤池,是大皇子那个畜生?
洛棠踉跄两步跌坐在身后的软塌上,不由想起被大皇子锁在屋中的那段时日。
他只给自己穿毫无廉耻的纱衣,叫自己像个牲畜一般被锁着脚链,除却没像谢凤池那般过分,浑身能亵玩的地方也被他碰遍了,同今晚无异。
只要想到那双乖戾邪气的眸子,洛棠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
难道他是发现自己在这里,特意来惩罚欺辱她的?
作者有话说:
村民睁眼了,请把狼投出去
棠棠:?(遭遇人生重大危机)
第五十七章
洛棠惴惴不安到半夜, 忽的听到一声尖叫。
她差点从软塌上滚下来,匆忙整理好衣服,只见得守在外面的宫女脸色煞白地跑进来,叫她快些藏好。
洛棠心头一紧, 立刻照做, 抓了面纱戴好躲到了屏风后面, 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手心依旧紧张沁出了汗来。
不出一会儿, 营帐外动静渐起,她细细听着,似乎有人说, 六皇子遇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