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锦—— 久岚
时间:2022-09-08 06:48:31

  “是爹爹,”赵蕊低声道,“爹爹可能对娘亲不好……外祖母,是不是?”
  “浑说!”苏老夫人厉声一喝,“你父亲是斯文人,当年你外祖父千挑万选才选中的女婿,怎会对你娘不好?是你娘太内向,什么话都藏在心里,让你误会了。蕊儿,你父亲只是忙才没空陪你,你莫胡思乱想。”
  外祖母难得这般严厉,赵蕊吓了一跳,不敢再说什么。
  苏老夫人瞧着外孙女怯怯的眼神,想起了女儿苏雯,其实这外孙女的性子一点都不像她的母亲。
  苏雯真的太柔弱了,也不开朗,她以前带着这女儿外出会客,女儿总躲在她后面,不愿意结交朋友。后来定亲了,女儿有次小声问她,能不能不嫁。
  她当然不同意。
  她这个女儿资质不好,性子也不好,唯有容貌尚算可以,嫁给状元郎,其实算是高攀。因当今天子尤喜文官,丈夫虽是长兴侯,但他们都清楚,盛世之下,武职必定式微。
  她让女儿莫要乱想,好好嫁给赵廷俊,以后女儿会感激她。
  后来赵廷俊果然步步高升,不到三十就做到了三品官,可惜女儿却早逝了。
  苏老夫人心想,女儿是个没有福气的人,若还在世,指不定能当上一品夫人。所以她没有做错,唯一做错的是,应该提醒女儿早些调理身子。
  女儿是身子太弱,才早逝的。
  苏老夫人与赵蕊道:“我请个大夫给你把把脉吧,你这样子许是病了。”
  有没有病赵蕊还是知道的,她皱眉道:“我没生病,我只是……”外祖母训了她,可她仍然觉得她的想法没有错。
  母亲是个很好的人,很好很好,母亲不喜欢笑,是因为心里难过吧?
  若父亲真的待母亲好,凭父亲的条件,母亲又怎会一连数年都如此的悲伤呢?
  赵蕊捏了捏小手,她一定要弄清楚。
  而此时香云桥下的陈家,倒真有人病了。
  姚珍坐在小火炉旁候着药,一边用扇子微微扇风。
  师父昨日落水,衣裙湿透,却不曾多歇息,忙着织锦,第二日便起不来了。
  姚珍十分担心。
  严采石蹲在旁边宽慰:“应该过两日便好转的,师父那么厉害的人,怎可能被风寒打倒。”
  少年声音大,透过窗纱飘到青枝耳边。
  青枝偷偷红了脸,她也以为自己没事,毕竟年幼时常去游水的,只是着个凉算什么?
  结果大意了,早上醒来居然头晕鼻塞,四肢无力。
  她这么年轻不至于啊。
  定是这阵子生意多,织锦忙。
  明日一定会好的。
  周茹开门进来,端着碗清粥:“只能吃这个了,可怜见的,若是连瑛看见一定心疼。”她坐在床边准备喂女儿,“他下衙后应该就会来了。”
  青枝:“……”
  别啊。
  她昨天还在裴连瑛面前逞能,又说他旱鸭子,这要被他知道,不得反过来嘲笑?
  不行不行,青枝忙道:“娘,千万别让他来看我!”
  周茹:“……”
  作者有话说:
  以后都双更哦~~
  裴连瑛:肯定会来看你的,别怕。
  青枝:……感谢在2022-08-16 10:19:06~2022-08-17 10:17: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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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大丈夫能屈能伸。
  听听这犯傻的话, 竟然不想让女婿探望。
  病中的姑娘正是要人怜爱的,多好的机会?周茹理都不想理:“快把粥吃了,再睡一觉。”
  青枝道:“您答应我, 我才吃。”
  这女儿跟小姑子糊弄了她多少回, 当她不记得?周茹笑着道:“好好好,我不说。”
  青枝这才把粥吃完。
  周茹端着空碗出来时,瞧见苏起又来送椅子。
  “苏师傅, 你的椅子是做得精美, 可也做得实在太慢了。还有一张椅子,一把扶手躺椅,你该不会要做上两个月吧?”周茹觉得奇怪。
  苏起脸庞微微一热:“陈太太您若急着要,我可以赶工。”
  “这倒不用, 你还是慢慢做。”周茹挺喜欢苏起的, 这年轻人长得赏心悦目,又会说话, 听说工钱也低,比那个赵宝林好多了, “你就是做到年底都可以。”
  苏起点点头,把椅子搬去东厢房。
  侄女儿病了不能织锦, 陈念便去画新的底本,她喜欢在原有的底本基础上不停的做出改变,做出新意。
  苏起放下椅子:“你看看可有哪处不好?”
  这是第三把椅子, 陈念道:“不用看,一定是你自己满意的, 不然你不会拿过来。”
  太了解他了。
  苏起笑笑, 从袖中抽出一张草图:“我打算在扶手躺椅上刻这样的花纹。”
  陈念探头看了看:“不错。”
  “你没有想改的地方?”苏起挑眉, “我看你画功很好。”
  “躺椅是青枝喜欢的, 你应该问她。”
  “她不是说了吗,让我做大一些。我打算做那么宽,那么长。”苏起比划了一下,“夏天,你们可以在晚上躺在上面看星星……你应该也喜欢的吧?”
  看星星吗?
  年幼时,父母尚在,她是会跟兄长坐在院中看星星。
  夏日蚊子多,母亲会点一把驱蚊的草,那草冒出白色的烟雾,有些刺鼻,兄长就拿扇子扇,怕她闻得不舒服。至于蚊子,真是一只都没有了。
  陈念想着,心里有些欢喜又有些悲伤。
  兄长不在了,可兄长留下了那么可爱的一个女儿,她看见她,就会想到兄长。
  他们都是她的至亲。
  陈念侧头想了想:“要不在矮榻上刻冰梅纹?”扶手躺椅与普通的躺椅不同,下方有个可以拉出来的矮榻,方便脚的摆放。
  “冰梅纹是何样子?”苏起问。
  陈念取出一张宣纸,在上面画给苏起看。
  他微微靠近。
  毛笔在她手里似乎格外的灵活,瞬间就变出了一朵朵,六个花瓣的冰梅。
  像陈念一样素白,高洁,苏起心里这么想着。
  窗边,周茹在偷看。
  她见苏起搬椅子进来好一会不出去,便往里面瞅了一眼。
  厢房里很安静,陈念画画,苏起略微弯着腰在看,周茹的眼睛渐渐瞪大,差点想跑进去,但她忍住了。
  小姑子被赵廷俊负了之后,性子跟冰一般的冷,哪里会让男子接近,可苏起竟能这样看着她画画。周茹由不得揣测,是不是小姑子看上苏起了?
  她一时心情极为复杂。
  她是想让小姑子嫁入高门的,这样可以出一口气。
  为什么是苏起呢?他是个木匠啊,周茹暗自摇头,先是赵宝林,后是苏师傅,小姑子是跟木匠有什么独特的缘分吗?她叹口气走开。
  严采莲今儿又来陈家,先是跟阿黄玩了会,而后又去看阿毛。
  见兄长没有织锦,她歪头道:“哥哥是在偷懒吗?”
  “师父病了,师妹在熬药。”严采石解释,“等师父吃过药我就去跟师妹织锦。”
  严采莲啊的一声:“陈姑娘病了啊,我能去看看吗?”
  “在睡呢,等一会去。”姚珍笑眯眯看着她,“采莲,你要不要也学织锦呀?”
  “要学的,哥哥学了之后我们家都有肉吃啦,不过我还小,力气不够,再长一年就可以了。”
  奶声奶气的小姑娘,姚珍很喜欢,把她拉过来,揉了又揉。
  却说林云壑因为青枝的事昨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早上听随从禀告,查不到裴连瑛与青枝没有成亲的理由,他更是迷惑了。
  如果说裴连瑛不想成亲,照理不该把人接来,可接来了,又拖到十月,是其中出了什么大的问题?
  林云壑决定去陈家锦缎铺看看。
  反正青枝还欠他一幅锦缎呢。
  林云壑说去就去。
  看他一身华服,伙计们殷勤招待,把店里的锦缎一幅幅介绍给他。
  林云壑却问:“你们掌柜在不在?”
  伙计道:“我们掌柜平常都不在的,若您有什么要求,我们可以传话给掌柜。”
  开了店铺却不来,林云壑皱一皱眉:“她每天都不来吗?”
  “是,因为掌柜要忙着织锦。我们掌柜的织艺太好了,连宫里的娘娘都请过掌柜,还有卫国公府的老夫人,您想想,我们掌柜有多忙……”
  这些事儿他比她们更清楚,林云壑挑眉道:“你掌柜住在何处?”
  青枝的住处不是秘密,好些客人与织娘都知,故而伙计们也如实告知,说住在香云桥下。
  林云壑便打马去了香云桥。
  瞧见陈家的大门,他却犹豫了,他该以什么借口去见青枝呢?
  客人?
  似乎客人是最合适的,他可以说自己是来问一问锦缎的事情,而后借昨日青枝落水,表达下自己的关心,再进一步试探她跟裴连瑛之间的感情。
  打定主意后,他伸手敲门。
  翠儿打开门,阿黄蹲在她身后。
  阿黄如今已了解,白日里来的陌生人多是客,不易吠叫,便只是警惕地打量,随时做好攻击的准备。
  “请问公子有何事?”翠儿询问。
  “陈掌柜在家吗?我前阵子向她定了一幅锦缎。”
  “哦,对不住,我家姑娘病了,您恐怕要过几日才能看见她,请公子见谅。”
  落水着凉了吧?林云壑脑海里浮现出青枝泼辣的样子,难以想象她在病中会如何。他一时心里极渴望见她,可张了张口,却找不到理由。
  他就算买再多锦缎,陈太太也不可能准许他去闺房探望自家女儿。
  翠儿看他迟疑不决,说道:“公子是有重要的事情吗?您可以留话,奴婢去告诉姑娘。”
  林云壑想一想道:“那你就说我来找过她吧……我姓林,她应该知道是谁。”
  翠儿点点头,关上门。
  因青枝一直在睡,翠儿没有打搅,就把此事告诉陈念,陈念印象里,姓林的只有卫国公府。可侄女说,卫国公府的锦缎都不急,那不应该上门来催,她就猜不到是谁。
  傍晚时分,炊烟四起,陈家的厨房也忙开了,周茹卷着袖子给女儿做了两样清淡的菜。
  听翠儿说裴连瑛来了,她马上出去迎接。
  女儿病了的事是她授意一个婆子去告知李韭儿的,李韭儿与她心有灵犀,等儿子一回家,马上就让他过来探望。
  “连瑛,你来得正好……翠儿,你把这些端去里面。”周茹吩咐完丫环后指点未来女婿,“青枝之前没有胃口,只吃了些粥,现在才好些,你体贴点,她肯定能吃更多。”
  暗示意味很浓,裴连瑛听出来了:“好。”
  他走去青枝的卧房。
  一碟冬笋鸡丝,一碗菠菜豆腐汤,还有煮得软糯的米饭,青枝食指大动,马上坐起。她吃了两顿药,已经好许多,感觉明儿就能下床。
  翠儿笑着道:“少爷来看姑娘了。”
  青枝僵在那里。
  她就不该相信她娘,之前便说话不算话了,这回又犯,她放下筷子钻入被窝:“告诉他,我在睡,让他别打搅。”
  翠儿无法理解,再说,裴连瑛已经进屋了,做什么都来不及呀。
  裴连瑛朝她使了个眼色,翠儿点点头,飞快离开。
  裴连瑛不动声色坐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青枝潜藏在被窝里,很快就有些累,她仔细听了会儿,猜测裴连瑛应该是在门口就被劝回了,所以没有进来,她慢慢把头探出。
  冷不丁听到裴连瑛的声音:“再不吃,饭菜要凉了。”
  青枝:“……”
  翠儿不愧是裴家出来的丫环,心是不可能向着她的。青枝故作镇静:“裴大人有何贵干?”
  看她公事公办的态度,裴连瑛心想,周婶是真不了解青枝,昨日青枝炫耀自己身子强健,而今却病了,这般好强的性子,见到他只会没有胃口,哪里还会吃得更多?
  不过她洋洋得意的样子历历在目,他确实是想嘲笑的,只是出于长远考虑,绝口不提一字。
  “昨日若果真是惠妃设计,那你一定是疏忽了什么,我过来是想让你再想一想。”
  原来是来破案的,青枝松一口气,她真怕裴连瑛用探望做借口,实则来看笑话。
  既然是查惠妃,她乐意帮忙:“我其实也想到了,就算你跟惠妃有仇,她让我落水也没什么好处。我还不曾嫁你,我死了,你有什么损失呢?你正好可以娶个名门闺秀,而惠妃却逃不了嫌疑。”
  咋一听没错,仔细一想,裴连瑛觉得青枝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名门闺秀?她为何会觉得自己想娶名门闺秀?这话说了不止一次。
  思忖间,他又听青枝说:“可我还是找不到一点端倪,只知道惠妃应该是疏忽了一件事,她不知道我会游水。栏杆提早截断,宴席又设在如此深的湖上,应该是想致我于死地,可她弄死我真没什么好处。”
  裴连瑛也有一样的疑惑,正待说话,却忽然听见“咕咕”两声,而后发现青枝的神色不太自在。
  他嘴角翘了翘,探身拿起床前案上的碗,夹一筷子冬笋鸡丝放在米饭上:“你的肚子总是很忠诚,该叫的时候绝不沉默。”
  青枝:“……”
  都怪幼时跟他太亲近了,好些事裴连瑛都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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