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锦—— 久岚
时间:2022-09-08 06:48:31

  林云壑有苦说不出,这种情况下只要屈服。
  林迢这才作罢。
  丑事不外扬,不过为了对付惠妃,林云壑接受裴连瑛的建议,把二人打架的事派人偷偷透露给杨景恒。因为他知道凭自己的本事肯定扳不倒惠妃,必须得天子出面。
  早朝时,杨景恒发现裴连瑛脸上有伤,就信了这个事情。但他不明白,好好的林云壑为何要跟裴连瑛打架,明明上次王家一案,二人看起来似乎挺和谐。
  杨景恒把林云壑召来问话。
  林云壑脸上的伤不比裴连瑛好,除了瘀伤外,还有一个掌印。
  被打耳光了?杨景恒难以相信那般斯文儒雅的臣子,居然会跟自己的内弟大打出手,还打得如此难看。
  “你说说,你跟裴左少卿是怎么回事?”杨景恒眉头紧锁。
  他不希望这两个人有矛盾。
  太子是他极满意的儿子,等他不在之后,裴连瑛跟林云壑将来都是辅佐太子的良才,他早就这么想过了。
  林云壑低着头道:“是臣的错,怪不得裴左少卿。”
  “你犯什么错了?”
  “臣心仪……裴少夫人,臣曾想娶她为妻。”林云壑脸色发红。
  杨景恒:“……”
  他感觉有点混乱,这都什么跟什么。
  “裴左少卿的妻子是他青梅竹马,去年才入京,你怎么看上的?”杨景恒满是疑问。
  林云壑就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包括在宫里见到青枝落水,还有这次,他被人下药,差点玷污青枝。
  杨景恒捏着眉心:“你啊,你啊……”
  听完后,他觉得裴连瑛真的足够忍让了,换做他,哪里会允许林云壑这样胡闹。这臣子不容易,也难怪昨日要动手。
  不过听起来,好似林云壑是在裴少夫人落水时动心的。
  那日他知道裴少夫人在宫里,但并不清楚落水的事,可能有人提过,他没在意。现在回想起来,裴少夫人是惠妃请入宫的,她是想找几个织娘。可找织娘怎么会弄出这种情况?偏偏在林云壑进宫时,裴少夫人掉入湖里。
  杨景恒眼眸微微一眯。
  林云壑叹气道:“可惜臣不记得那个货郎的长相了,他应该是易容的,也不知他从何处弄到这样厉害的药,可能还盯梢臣许久……臣真不知是谁会跟臣有如此深仇大恨,要陷臣于不义之地!”
  “你若大肆去查,恐怕会影响你名声,还有裴左少卿裴少夫人的名声。”杨景恒道,“你不用管了,朕帮你查。”
  林云壑心头一喜:“多谢皇上。”
  杨景恒肃声道:“别忙着谢朕,你得答应朕,别再胡闹了……你找机会向裴左少卿道歉,重归于好。”
  林云壑不能违抗,只得道:“臣遵旨。”
  走出殿门后,他灰心丧气。
  虽然可以借机除掉惠妃,可他从此后也许再也见不到青枝了。青枝自己也说,那是最后一次。
  他还要继续等吗?
  他不知。
  他慢慢走出了皇宫。
  晚膳,杨景恒是在惠妃那里吃的。
  惠妃一如往常,温柔娴静,容貌也仍是那样的明艳,跟当初吸引他时一样,可杨景恒却没有欣赏的心情了。
  他至今都对亡妻念念不忘,可他也怕孤寂。
  妻子早逝,他悲痛欲绝,可他没有办法一个人度过未来的数十年,所以他最后还是纳妃了。为表示对妻子的尊重,他不准嫔妃生子,他知道妃嫔一旦生子,免不了会有争斗,那一定会伤到太子。
  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惠妃入宫后,这些年也确实带给了他不少快乐,他对惠妃有愧疚,故而对她宠爱了些。
  但他忘记人是会变的。
  起初多单纯,将来或许就有多恶毒。
  可惜他之前还存有幻想,在乌鸦一事时,即便他想过惠妃跟吕家,可没有证据,他便刻意忽略了,他觉得惠妃或许是可以陪他走到老的女子。
  然而……
  杨景恒看着惠妃,心越来越凉,他陪着她吃完了最后一顿饭。
  没有在她那里留宿,惠妃略有察觉,可她来不及去探查了,不到几日杨景恒就把她打入了冷宫。
  惠妃起先还想狡辩,直到听到货郎的名字,还有从太医院弄来的药,她颓然倒地。
  杨景恒没有起用衙门查案,他是用了自己的亲军,这些亲军不被衙门的规矩束缚,一旦有怀疑对象,可使用各种酷烈手段。
  自己的兄长跟妹妹都疏忽了。
  愿赌服输。
  惠妃当晚吊死在了冷宫。
  她原先对将来满是憧憬,想过自己坐上凤位,想过有自己的儿子,想过儿子被封太子,可一切都被天子剥夺了。
  梦,再也没有了,不死也没有意思。
  吕家当然也在一夕之间倾塌。
  然而谁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也没有人敢去打听。
  几日过后,这件事就好似没有发生过一样,被掩埋在了尘土中。但有一人却为此胆战心惊,每一晚都难以入眠。
  自从女儿大闹户部后,他一直在等天子的反应,但天子没有下旨,一切照旧,唯一不同的是,他渐渐发现,很多事情他都做不了主了。早朝时,他提出的建议,天子也不再采纳,文武百官看他的眼神也大不相同。
  他整日活在惊惧中。
  有一日,他应该会像惠妃,吕家一样,突然之间头顶上方悬挂的刀就落下了吧?他真切地感受到了天子的残酷。
  他忽然瘦得不成样子。
  裴连瑛在玉林巷碰见赵廷俊,感觉他像变了一个人。
  可能赵廷俊是太在乎前程了,其实只要他致仕,放弃功名利禄,天子也不会找他算账,现在硬生生在这里扛着,天子见一次便多一份厌恶,又何必呢?
  不过旁观者清,如果换成他,或许也没那么容易放弃吧。
  十年寒窗,艰辛只有自己知。
  他也会不计一切代价。
  从玉林巷出来前往旋街时,林云壑突然出现在面前。
  心情瞬时不怎么好,裴连瑛淡淡问:“林指挥有何贵干?”
  林云壑道:“皇上让我向你道歉,与你重归于好,我今日便再同你说声对不住。”
  他脸上哪里有一丝歉意?不过从天子近日对他的态度来看,林云壑并未挑拨离间,裴连瑛道:“此事到此为止,我接受你的道歉。”
  “行,那我告辞了。”林云壑也不想看到裴连瑛,他们在朝堂不会成为敌人,但也仅止于此。
  裴连瑛叫住他:“往后你莫再打搅她。”
  林云壑冷笑声:“若是她来说,我会答应,你?我不必跟你承诺。”其实他几乎没有什么机会了,双亲怪责,天子训斥,他还能如何?只是咽不下这口气,也不想在裴连瑛面前低头,他打马而去。
  死鸭子嘴硬,裴连瑛心想,他也是多此一举,就算他不说,青枝难道还会见林云壑吗?她都被他伤到了,再如何也不会见他的!
  旁边的首饰铺正当开门,裴连瑛抬起头扫了一眼,停下马。他跟青枝说过要送还她东西,现在还一件都没送。
  他走去首饰铺。
  掌柜第一次看到裴连瑛来买首饰:“裴大人是要买了送给少夫人?”
  “是,你拿些时兴的样式出来。”
  掌柜知道裴家富有,忙吩咐伙计挑选。
  不一会功夫,在桌上摆了三四十件。
  琳琅满目,但在裴连瑛看来很一般,好多样式青枝都有了,母亲准备聘礼时置办了一些,岳母准备嫁妆时又置办了些,然而青枝并不喜欢,平常不见她怎么戴。他看来看去,目光定在一只琉璃簪上。
  “裴大人好眼光,这琉璃簪不多见,很合适裴少夫人。”
  裴连瑛挑眉:“你见过她?”
  “当然,少夫人经常骑……”掌柜看裴连瑛神色微冷,忙闭上了嘴,“就,就见过一面,小的不记得了。”
  裴连瑛把琉璃簪递给他:“就要这支。”
  掌柜用罗布包好,双手奉上:“裴大人好走。”
  簪子被他收在袖中,一直到傍晚。
  听说裴连瑛来接她回去,青枝有些惊讶。
  走到门口,果然见他在等着。她道:“你今儿不忙?”印象里,裴连瑛难得会很早回家,现在刚到酉时。
  今日因为买了簪子,他等不得:“我有东西送你。”
  “什么?”青枝好奇。
  裴连瑛把罗布包着的琉璃簪取出来。
  从形状看,青枝猜是只簪子,不过她以为会是金簪或者玉簪,谁知竟是只琉璃簪。
  如翡翠剔透,可却是碧蓝的颜色,似海水,借着夕阳,在手心里泛出淡淡的荧光。更重要的是,样式简单,合她心意。
  青枝十分喜欢。
  裴连瑛道:“我帮你戴。”
  “好。”她微微歪着头。
  她的头发漆黑,簪子的颜色显得更蓝了,裴连瑛轻抚下簪身:“我觉得很合适你,你可以时常戴着。”
  这是裴连瑛第一次送她首饰。
  他之前说要还她幼时送的东西,应是为此而买的,青枝迟疑片刻:“看情况。”
  他也许是随口一说,可青枝这么回答却让他有些不满。
  他专门来她娘家送簪子,专门接她,她就不会哄哄他吗?也不知青枝小时候的嘴甜去哪儿了?她以前那么喜欢他,怎么能忘得一干二净呢?
  她如今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
  他在她心里,又是处于什么位置?
  那瞬间,他脑中闪过了无数的想法。
  ………………
  经过这阵子的商量,姑侄俩已经有点进展,今日便决定试一试。
  二人去了织房。
  六个徒弟屏气凝神围着看。
  周茹道:“要不就算了,这么麻烦,万一把雀金线扯坏,拿什么赔?店铺已经挣得够多了。”也有名气,何必还要这般辛苦?
  青枝不同意:“都累了这些日,不能前功尽弃。扯坏一点没事,林老夫人说了,有些折损不可避免。”
  周茹叹气。
  青枝跟陈念互相看一眼,开始动手。
  雀金线渐渐显现在了锦缎上。
  与寻常的丝线不同,它的蓝色,绿色有种别样的光泽,便是没有明亮的光,都好似宝石一般闪耀。
  众人一声惊呼。
  青枝提动纤线时越发小心,务必与引纬织花的陈念配合得天衣无缝。
  半个时辰下来,额头不由发汗,但心里满是成就感,她觉得只要每日练上一会,驾驭雀金线完全没有问题。
  厨娘准备好了午饭请她们吃。
  青枝擦掉汗水,一脸笑容:“雀金线应该不用去退给林老夫人了。”
  陈念点点头:“是。”
  这姑侄俩每时每刻想得都是织锦,周茹连连摇头,幸好女儿已经出嫁,看着跟女婿感情也好,她现在只担心陈念。
  苏起也是,就不能先娶了小姑子再出去游玩吗?哪怕不娶,也应该先定个亲。
  她感慨:“不知苏师傅现在可到江州了?”
  一听就知母亲是故意提,瞧瞧这夸张的表情,青枝道:“苏师傅是带苏姑娘去散心,娘管他到没到呢,苏姑娘心情恢复了自然会回来。”
  周茹睨一眼陈念:“我是看到苏师傅做得桌椅,忍不住挂念。”
  陈念当然也想过苏起。
  只是这些年苏起为他姐姐的遭遇自责不已,他去江州或许能变得开怀些,她并不在乎苏起能不能早些回京城。
  因她知道,他一定会回。
  他给她留了木簪,临别时,他满眼不舍。
  她现在只希望他能彻底告别往事,卸掉内心的重担。
  周茹并不了解陈念,见她不语,只得暗叹口气。
  纪夫人受霍老夫人之托,正好李韭儿也请她做媒,她便在家中宴会,邀请了好几家去做客,卫国公府,姜家都在其中。
  没过几日,姜怡兴高采烈来找青枝。
  不知不觉青枝对她也不太排斥了,请她去东厢房吃枇杷。
  橙黄色的枇杷很新鲜,入口清甜。
  姜怡擦一擦嘴角道:“这回总算是圆满了,皆大欢喜。”
  青枝问:“纪夫人替你找到合意的人选了?”
  “嗯。”姜怡笑容有几分羞涩,“那日纪夫人请了好几位公子,连卫国公府世子都请来了。”
  林云壑?
  想必林家知道他的事情了,催促他成亲,不过姜怡喜欢的应该不会是他,因为林云壑跟裴连瑛完全是两种类型。
  果然姜怡道:“林世子模样倒是俊美,可惜目下无尘,同我一块的几位姑娘去见礼,他看都不看一眼,但纪夫人跟林老夫人出现时,他又露出温和的样子,我看他根本就不想娶妻……其他几位公子比他有诚意多了。”
  说是其他,其实是想夸她心仪的那位吧?青枝笑道:“恭喜你了。”
  “你嘴上恭喜,实则是不是松了口气?”姜怡轻轻推一推她,“我总来叨扰,你早嫌弃了吧?”
  一开始确实是的,青枝剥着枇杷:“嫌弃又能如何,我是做生意的,还能把客人往外赶?你想来就来吧。”
  姜怡扑哧一笑。
  她知道青枝这是欢迎的意思。
  等姜怡走后,周茹提醒女儿:“快要端午了,你最好做点香囊。你婆母这样的人打着灯笼都难找,你得孝顺她。”
  青枝答应。
  回去时带了些早前做衣服剩下的锦缎,裁制了做香囊。
  没几日,姜夫人也告诉李韭儿好消息,说快要定亲了,亲家是许家,许公子前不久刚刚从禹州被调任至京城洛京府任治中。
  姜夫人说许家是言情书网,许公子容貌俊雅,彬彬有礼,与她的女儿是天作之合。她再三感谢李韭儿,送予人参燕窝等礼物,并且说给纪夫人也一并送了,千万别推辞,李韭儿只好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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