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一向是这样,望隐没太注意,撑着点了点头。
“望隐,没事吧?”祁晏仍旧不放心,问了一句。
望隐朝后摆了摆手,祁晏才跟着清晓走了,要是祁晏走过来,就会发现,苏玉正拿着一把匕首抵在望隐的喉咙上。
等到祁晏走远了,她轻轻嗤一声,“真会装啊。”
长乐宫。
折子扔的满地都是,宫侍正在收拾,祁太安看见祁晏进来,径直拉着他出了门。
“怎么了?”地上的折子可不少,足可见祁太安的心烦意乱。
祁太安向来内敛,不会轻易透露她的情绪,这一次一定是被气得狠了,才这样大发脾气,祁晏有些担心。
“他们想分礼部,要我把礼部尚书从荀尘那里收回来。”祁太安冷笑道,“那是朕的礼部,不是谢家的,也不是他们的。”
祁晏点头,“是。都是谁啊?”
“程挽星、严知乐,还有——”祁太安一顿,目光里潜藏杀意,“孙亦桥。”
吏部的程家和刑部的严家想要分礼部这一杯羹已经很久了,祁太安知道他们的心思,自然不会太生气,说不定还能与她们说说笑话,阴阳怪气一番。
只是这位孙亦桥,仗着是黎问的学生,一直胆大妄为,得寸进尺,居然也好意思到祁太安面前来,说她想要礼部侍郎一职,真是脸比天大。
祁太安没当庭杀她,还是看在黎问的面子上,想来黎问已然是病糊涂了,皇家的东西,她也敢直接来肖想。
祁晏没成为……皇夫以前,他与祁太安在一起,说得最多的就是世家,祁太安自然对世家的关系了如指掌,只是他如今的身份,不宜再提这些了。
从前都已经是逾矩了。
他扯扯祁太安的袖子,祁太安阴鸷的目光瞥过去,对上他的笑脸,所有不快都在一瞬之间烟消云散。
“甜羹做好了,陛下尝尝吧。”
祁太安揽着祁晏坐下来,勺子在羹汤里面转了几个来回,祁太安忽然问:“阿晏,你是什么时候,捡到望隐的?”
祁晏不明白祁太安此时提起此事的用意,但祁太安做什么事情,都有她的考量与打算,他没有多问。
他仔细想了想,“我到京城不满一月,就在城外的山上捡到了望隐。”
居然才一个月,祁太安继续问:“他是京城人士?”
祁晏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身上什么东西也没有,等到他醒过来之后我也问过,都不记得了,就连名字,都是我给另取的。”
“一直跟在你身边?”
“是。”
祁太安没再问了,只是在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祁晏望见她的神色,心内忐忑,问:“是望隐,怎么了吗?”
第三十三章
祁太安看过去, 祁晏脸上都是不安与不可置信, 她握住祁晏的手,宽慰他:“他是你身边的人,照顾你尽心竭力,我是想试一试能不能找到他的亲人。”
祁晏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这样, 我也一直在找,但找不到。”
“总会找到的。”
来历不明, 一心欺瞒的人,即使是有心想找,也会被他搪塞过去。
“希望如此, 不过也没关系, 找不到, 我就是他的家人。”
祁晏释怀地笑笑, 他早有这个打算,这么多年,除了祁太安, 只有望隐与他的心近,在他眼里, 望隐早就与亲人无异。
祁太安却一惊,想不到望隐已经在祁晏心里占据如此重要的地位。
那就不能一杀了之, 否则没有办法给祁晏一个交代。
祁太安看一眼清晓,清晓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这些动作都落在阮言眼里, 祁太安提起望隐的时候, 阮言就觉得不一般了, 现下他看陛下与清晓交换眼神, 难不成望隐真的有什么问题?
谢府。
谢一水是侍卫们连夜带着往京城赶, 如此才能在今日将她送回来,她脸色灰败,看着已经是垂死之人。
姚京墨不知道谢一水病得这样重,他只以为是心中郁结,将那口血吐出来就好了。
他眼眶泛红,他自嫁给谢一水起,见到的都是谢一水意气风发的样子,她是权臣,运筹帷幄,野心勃勃,仿佛永远不会老去。
而今不过短短几日,谢一水就已经头发花白,病来如山倒。
“谢大人路上又呕了血,我等已将此事奏明陛下。”
告诉祁太安有什么用,祁太安她巴不得妻主赶紧死,但当着侍卫的面,姚京墨不敢胡言乱语,现下谢家举步维艰,每一步都需要小心谨慎。
“是,陛下隆恩浩荡,我家大人肯定没事的。”
原以为祁太安那边就是个过场而已,没想到等侍卫一走,清晓居然亲自带着太医来了。
传旨让太医过来也就罢了,清晓是祁太安的心腹,她也来了,就说明祁太安还是看重谢家的。
自谢一水被贬之后,趁火打劫的人并不少,京城里的人都是顺风耳,用不了明天,祁太安让清晓带了太医去谢家的消息就会传到一些人的耳朵里。
“谢大人这是横遭打击,气血两亏,药只能医身,医不了身,还请正君多多宽慰谢大人。”
“好,有劳张太医。”
让人将太医送出去,清晓却没跟着太医一起出去。
“陛下有东西要交给谢大人,只能谢大人亲观。”清晓从怀里取出来一个信封,递给了姚京墨。
清晓的手仍然按在信封上,她低声嘱咐:“只能谢大人亲观,其他人看了,以死罪论处。”
姚京墨一惊,只是看看就要被处死,那清晓递给他的该是何等绝密的东西,思及此,他的手都有了细微的抖动。
“我明白。”
听到姚京墨郑重的答应,清晓才离开。
她要骑马赶回宫里,祁太安那边还等着她去回话,她就是块砖,哪里需要皇恩,就往哪里搬。
路过小巷的时候,清晓却听见了很奇怪的声音。
小巷幽深,但从巷口路过的人并不少,但都没有注意到,清晓以为她是听错了,可她是习武之人,又是天子的御前侍卫,宁可听错,不可放过。
她翻身下马,握住自己的剑,一直往巷子里面去。
这条巷子,很是隐秘,没有多少人会走这样一条小巷,她越里走,那声音就越明显,像是人的呜咽声,清晓走到转角,她被掩住身形。
转过去有一道小门,此时那小门开着,门前有一男一女在交谈,站在外面那个女子脚底下靠着个麻袋,站在里面那个男子浓妆艳抹。
哦,清晓明白了。
不用她出剑,她身上有苏玉以前送给她的一套飞镖,她不打算伤人,但用来吓唬吓唬人倒是可以的。
三只飞镖齐刷刷地钉在那小门旁边的墙上,也许下一步,就是他们的脑袋,这个认知让他们恐慌不已。
有人喜欢钱,但更看重自己的一条命,那位浓妆艳抹的男子往里躲了躲,出来了三个打手。
清晓太快了,又是三只飞镖飞出去,谁也没看到是从哪个方向来的,倒是在逐渐逼近他们的性命。
三个打手反应过来,要将那个麻袋往里抬。
“别动,我要人,不要你们的命。”
有人不听她的话,那自然要另外说,清晓一飞镖出去,扎中了其中一个打手的腿,让她寸步难行。
她露面,手中的飞镖对着的却是最里面那个浓妆艳抹的男子,她冷冷地看着他们:“现在,把那个麻袋推过来。”
已经有了先例,没人快的过清晓手里的飞镖,他们不敢不照做。
等到麻袋过来,清晓利索地将人扯出来扛上就跑。
她今天不想打架,要打架也是跟苏玉打,那才过瘾,跟几个不入流的打手打,她不尽兴。
一骑绝尘跑了好几条街,在那人被颠晕之前,清晓勒停马,把那人抱了下来。
脸是少有的绝色,任何人看见了这张脸都难免不会动心,也难怪会被拐走要卖给青楼。
但脸对清晓没用,她径直伸出手将人给拍醒。
美人当前,她毫不心慈手软,在清晓准备给一巴掌的时候,那人总算是醒了过来。
“左边有官府,右边有医馆,你随意。”清晓准备要走,离她回宫的时辰已经晚了,但她却被扯住衣服下摆。
“我走不动。”
他浑身酸软无力,应该是被下药了,这个位置是好,但靠他自己,他哪里也去不了。
清晓摸上他的手腕,她略通医术,知道这人没有骗她之后,她径直将人抱起来,路上有人惊叹她怀中人的容颜,清晓和他都不堪其扰。
清晓单手撑着,另一只手从袖口摸了条手帕出来,展开盖在怀中人的脸上,没了混乱的目光,清晓才满意。
“这位公子只是被下了迷药而已,药效很快就会过去。”
“有劳大夫,多谢。”
都已经送到医馆了,清晓还给了钱,她赶着回宫里,一声不吭地要走。
那人问她:“你还会回来吗?”
这人要赖上她了,清晓斩钉截铁地答:“不会。”
她可是堂堂御前侍卫,拥有过人的才智和良好的修养,谁也别想赖上她。
“我希望你回来。”
真是好笑。
“你希望我回来我就得回来啊。”
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回到宫里已经是申时,她本该在寅时就回来的。
到了殿里,祁太安在批阅折子,祁晏在一旁为她磨墨,如此良辰美景,清晓也不是非要打搅的。
“回来晚了。”祁太安面前的折子分成了三摞,一摞是祁太安已经批阅过的,一摞是还没有批阅的,剩下的那一摞,可就有意思多了。
都是狼子野心的,祁太安准备把这些人都一一记下来,免得她以后收拾这些人的时候被人两面三刀地混过去。
“是,顺路救了个人。”
清晓很少会耽搁,祁太安多半也猜到了,“见到谢一水了?”
“见到了,她病的很重。”
太医回来之后也告诉她了,她命太医院给谢一水用最好的药,要是谢一水就这样死了,那谢家和沈家的这场戏,可就没什么看头了。
“东西给姚京墨了?”
“是,属下还告诉他,除了谢一水,谁看了就是死罪。”
“姚京墨不会看的,谢一水不在,而谢一水子女缘薄,唯一的女儿成了钦差,去了蜀地,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谢家自然需要姚京墨撑着,现下谢一水回来了,她心里有了依靠,自然不会再看这些东西。”
说到这里,祁太安看一眼祁晏,她朝祁晏的手上抹了些墨,黑乎乎的一团,让她得了兴趣,她无辜地问:“不知道我是不是阿晏的依靠?”
祁晏手一抖,他垂眸答:“是。”
天下的夫郎都以妻主为依靠,他嫁给祁太安又与她心意相通,自然也不例外。
祁太安当然知道会是什么答案,但她对于这样确定祁晏心意的事情总是乐此不疲。
她太幼稚,总要一遍一遍地问。
万一哪天她的阿晏不喜欢她了呢?
会有这么一天吗?祁太安望过去,祁晏乖巧地站着,头仍低着,应该在害羞。
祁晏总是不禁逗,祁太安知道,但她太恶劣,她就是喜欢这样,要是有那样一天,她会再把皇叔关起来的。
祁太安的眼神太过火,清晓咳了两声,以表示她还在这里,这殿中不是没有人。
祁太安回神,“谢屿阔那边呢?”
“有人盯着,一旦他有什么危险,就会救他的。”
谢屿阔在沈若的宅子里,祁太安不太放心,沈若这个人,城府远比沈岁复更深。
“你救的那个人呢?”
“被下了迷药。”
“还有呢?”
“他说他希望我回去。”
“那就去吧,你现下就可以出宫了。”
“?”清晓走到祁太安身边,“我不会去见他的,他指定是要赖上我。”
有两道笑声,祁太安会笑,清晓并不意外,但一向温润的皇夫也笑她,她就不理解了。
“皇夫,你在笑什么?”
她需要一个解释!
“他是笑我。”祁太安将清晓扯过来,“你还是快去吧。”
祁太安还不了解清晓,既然已经路见不平,那肯定是要去的,说不定她此时心中就挂念着这件事。
“我才不去,”清晓为了坚定她不会去的决心,又补了一句:“傻子才去。”
作者有话说:
知道清晓为什么单身了吧?(狗头)
第三十四章
傻子本人清晓站在医馆前, 她已经走了好几个来回了, 全是在纠结要不要进去。
她不该回来的,但正如祁太安所言,她确实放心不下,人是她救回来的, 看一眼就走, 清晓如此打算。
只是她仍旧在原地踟蹰,早知道就不说什么谁回去谁就是傻子的鬼话了。
就在她走第十八个来回的时候, 医馆的门开了,她救的那人出来了。
苏昼白一点儿也不意外,好像笃定她会回来, 他问:“怎么不进来?”
“谁进去谁是傻子。”清晓脱口而出。
苏昼白没打算取笑清晓, 只是说:“你不进来, 那我就出来。”
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 眼前人的容颜都依旧动人,但他对上的是清晓,不解风情不懂美色的清晓。
清晓将剑横在身前, 正气凛然地道:“别再往前走了。”
苏昼白果然停下脚步,他开门见山:“我想要你保护我。”
尽管他知道他这样的容貌会为自己招致什么, 但经过今日一事,他才明白, 那有多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