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祁太安要立祁晏做皇夫这事一出来,所有东西都立马变了味儿。
祁太安将他们的神情尽收眼底,但她不关心,她转头看向礼部尚书在的位置,“还请礼部好好准备。”
“这根本不合礼数,礼部不好准备。”礼部尚书往前迈了一步,她的话也往前走了一步,都不开这个口,那好,就由她来开。
这天底下,哪有侄女娶叔叔的道理。
“不好准备?”祁太安的眼神阴鸷,似乎在把她明君的皮囊一点一点撕下来,“那好,朕就换个人。”
祁太安的目光在朝臣身上来回逡巡,所有人都躲着她,只有一个人迎面对上她的眼睛,明晃晃的野心让祁太安勾唇一笑,她伸手一点:“你。”
是个男子,现今的世道,男子大多在家相妻教子,鲜少有出来为官的,男子为官必定受人非议,不好好待在家里绣花,跑出来做什么官。
那些名门贵女,根本看不上站的太高的男子。
有点稀奇,祁太安更喜欢他的野心,祁太安问:“能办到吗?”
“臣自然竭尽全力。”
祁太安很是满意,还有人想开口,都被身边的同僚拉住了,礼部尚书那是什么下场,只怕是她再多说一句,都要血溅当场了,这可是跟着先帝的老人。
只可惜今日丞相抱病休养在家,不知道丞相听见了这个消息会如何。
立皇夫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他们总以为还有回旋的余地,反对的折子跟雪花一样往案桌上堆,祁太安根本是看也不看,她如今的念头就是把皇叔留在身边。
立皇夫的圣旨早就传下去了,天子一言九鼎,覆水难收。
就算是安平宫的那位过来,也是迟了。
此时的安平宫在得到消息后,乱得跟一锅粥一样。
“去把祁晏带过来。”
内侍正要出去,顾昭然却挥了挥手,“算了,还是我亲自去一趟长乐宫。”
“父亲,你何必如此小心翼翼,祁太安再厉害,不还是得尊称你一声父亲。”祁新阳不知道其中深浅,但顾昭然却不能不知道。
先帝猝然崩逝,他虽是先帝的皇夫,又多受先帝的宠爱,但膝下却没有皇女,一连所出都是皇子,先帝没在他面前失望过,对待几位嫡亲皇子也不错。
可顾昭然一直耿耿于怀,纵使是以后有人继承大位,要尊顾昭然为太夫,但也不是他的亲生孩子,先帝为了保住顾昭然,特意给他留了一道密旨。
祁太安这个人看起来好拿捏,没什么心眼,但能在夺嫡之争中杀出来的,又岂是等闲之辈。
祁太安聪明,有手段,顾昭然知道,能被压制的必然是他,绝不会是祁太安。
但好在祁太安一心扑在百姓身上,对他也还算恭谨,如今这件事,是她唯一出格的地方,不止是出格,简直是要将天戳个窟窿出来。
也有大臣过来找他,希望他对祁太安劝诫一二,这自然是要劝诫的,不然只会惹天下人非议,让这皇家的脸面往哪里搁。
顾昭然赶到长乐宫的时候,自然很快被请了进去。
时过境迁,祁太安再一次看见她这位名义上的父亲,同当年一样,祁太安一眼就窥破了顾昭然的野心。
懂礼数,知进退,容貌出挑,世家的公子,同先帝青梅竹马,是先帝心里永远的白月光,死之前都要给他留点东西。
无论他们之间的情谊是不是真的,顾昭然绝不是死了妻主的寡夫郎,要不是他手里没有皇女,也不会等几年再造反。
亲手为顾昭然倒了茶,祁太安开口:“朕知父亲来此的用意,但朕是天子,不做儿戏。”
顾昭然一愣,他总觉得祁太安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尊敬是有,但隐隐有旁的东西在露头。
他的手指停在茶杯上,茶杯是上好的白瓷,与顾昭然的手在一起,更衬的他的手骨节分明。
祁太安随意一扫,她这位父亲,光彩依旧啊。
“你有喜欢的人,我自然是开心的,你与祁晏自小亲近,我也是知道的,但祁晏毕竟是你的亲叔叔,这不合规矩。”顾昭然娓娓道来,倒真像是一心为了祁太安的“父亲”。
祁太安却冷冽一笑,她上辈子就不吃这一套,更何况是这辈子。
“他是不是朕的亲叔叔,父亲难道不知道吗?”
作者有话说:
祁太安:我不装了,我摊牌了,我要皇叔。
群臣:不如陛下你还是继续清心寡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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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路由清晓领着往外走,祁晏以为清晓是要送他出宫,他匆匆梳洗过,身上穿的是长乐宫宫侍送过来的衣裳,长发也被重新绾好,没人提昨晚上蜀王与陛下共处一室。
也闹不出来什么,蜀王与陛下共处一室总归是在谈事情,不然还能是什么,前朝发生的事情纵使是传到后宫里来,有清晓在,也传不进祁晏的耳朵里。
自从先帝崩逝之后,祁太安就很忙,年后本就有一堆事等着她,她成了新帝,朝野上下都需要她撑着,更何况先帝的陵墓还尚未完工,祁太安熬了好几个大夜,一直不眠不休,有时候只能和祁晏打个照面,祁晏叮嘱她多注意身体,旁的话更是一句也没有。
祁太安匆匆成为新帝,虽然朝中事务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条,但她心中必然还是有几分忐忑的,祁晏还在为祁太安辩解,他不敢想到其他地方去。
不过是小孩子的贪恋,一定是小孩子的贪恋。
结果等他抬起头,“未央宫”三字就径直撞入他的眼里,他一路上都在想其他的事情,居然不知不觉被清晓带到了未央宫。
宫门大开,祁晏却不进去,他望向清晓,“来未央宫干什么?”
自从顾昭然搬到安平宫之后,祁太安没有皇夫,未央宫就一直空置着,但毕竟是皇夫住的地方,宫内东西一应俱全,掌事宫女苏玉已经带着人候着了。
既然未央宫还空着,祁晏就牵扯不上未央宫,他平日里和祁太安见面,也只需要到长乐宫。
他此时才明白清晓一直含糊其辞是为了什么,只有他一心以为是要出宫,原来是出长乐宫,到未央宫。
处处都透露着不寻常,祁晏不会轻易进去。
“是陛下的旨意,”清晓立在未央宫前,“要蜀王移步到未央宫。”
祁晏按捺下心中的不安,“我要出宫回府。”
说着他想要径直略过未央宫,往宫外走去,却被清晓抬手拦住,“属下并没有这个权力,还请王爷到未央宫等着。”
“若是我执意要出宫呢?”祁晏心里的不安扩大。
“那属下就只有得罪了。”
祁晏对上清晓的眼睛,清晓眼里尚还有对他的敬意,但已经摆出来不会退步的姿态。
清晓是一直跟在祁太安身边的人,祁太安有很多事都是她去办的,祁晏与她打过的交道不算少,印象里,清晓一直待人恭谨,犹如山间清风,不卑不亢,少有这样强硬的时候。
清晓不会退,有清晓在,祁晏就走不了,祁晏有几分烦躁,两人在宫门口僵持不下,祁晏脱口而出:“陛下是打算把我一直关在宫里吗?”
这话一说出口,祁晏就知道是气话,祁太安将他关在宫里干什么。
清晓却低眉顺眼,仿佛又是从前那个清晓了,“王爷若是想要知道,可以直接问陛下,陛下稍后会来未央宫的。”
再耗下去,也是无济于事,祁晏终究还是进了未央宫。
苏玉最后进去,她素来是一张冷脸,声音也是一贯的冷淡,她问清晓:“陛下是真的打算把蜀王关在未央宫里?”
“不要胡言乱语。”清晓转身要走。
苏玉却轻轻嗤一声,“我还不知道你。”
要是假的,清晓早就笑嘻嘻开口,当着蜀王面驳回去了,但她却模棱两可,借口将蜀王的问题甩到陛下头上去,那这质问,起码有一半是真的。
祁晏在未央宫里,什么消息也得不到,外面天翻地覆,祁晏都不知情,他只是在未央宫里坐立难安,从早晨到午间,水米未进。
传过来的午膳早就凉了,苏玉让人撤下去热了,第二次上桌的时候,祁太安过来了。
要没有顾昭然,一个时辰前她就该来未央宫了。
祁晏正要行礼,被祁太安硬生生扯住,她顺势在祁晏身边坐下,盯着一桌子未动过的菜皱眉,“皇叔不喜欢?”
祁晏的手还被祁太安握着,他往外抽,却一动不动,他道:“不是。”
“那好,朕也没有用饭,和皇叔一起吧。”
苏玉早就让人添碗筷上来,祁晏就这样看着祁太安为他布菜,碟子里都是祁晏喜欢的。
明明是稀松平常的一起用饭,从前也有这样的时候,但祁晏莫名其妙就是觉得被什么压着,祁太安早已放开了手,还是昨晚的那个吻在作祟,令祁晏如鲠在喉。
祁晏不敢提,只好旁敲侧击地问:“陛下近来,可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没有。”
不过就是礼部尚书不听话,她当场换了一个。
不过就是反对的折子堆成山,群臣扬言要去殿前跪着,她挑了几个闹得凶的,当街打了几十板子,所有人就都老实了。
不过就是顾昭然被她气得这里疼那里也疼,她只扔下一句请太医就跑到未央宫来了。
不过都是些小事,在皇叔面前,不值一提。
“那臣留在宫里,也没什么事,不如早些回蜀王府。”
祁晏对于祁太安的助力不算少,祁太安也习惯与祁晏商量大事,但如果什么事都没有,那祁晏也就没有待在宫里的必要了。
他与祁太安虽然亲近,但到底君臣有别。
“倒是有一件——”祁太安将汤碗放到祁晏面前,祁晏有些紧张地看着她,他总觉得不会是小事,“什么?”
祁太安语气轻柔,带了点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喜悦,“朕打算立皇夫了。”
“是哪家的公子?”祁晏高兴起来,关于祁太安的姻缘,不止是群臣担心,祁晏也很担心,太安话里都掩藏不住笑意,定是她真心喜欢的吧。
“说起来,他身份显赫,”祁太安握住祁晏的手,悠悠道来,“与我更是青梅竹马,兴趣相投。”
祁晏只当是祁太安兴之所至,没有太在意,任由祁太安继续握着,他在心里一琢磨,猜不到是哪位世家公子,他追问道:“是谁?”
指尖滚烫,摩挲而过,祁太安道:“你啊,皇叔。”
明明这话缠绵至极,是要在这人间再添佳偶的,祁晏却周身凉的彻底,他避之不及地将手抽回来,脸色惨白,抱着根稻草摇摇欲坠:“陛下,不要拿臣开玩笑。”
一定是玩笑话,但昨晚上的吻,现今祁太安眼里的狂热偏执,以及安排他到未央宫里来,甚至不许他出未央宫,一步一步递进,都在告诉祁晏——
这不是玩笑,他手里没有救命的稻草,只有自欺欺人。
“我与皇叔之间,没有玩笑。”
祁太安将祁晏拥进怀里,她上辈子就想这样抱着皇叔了,如同蛰伏的野兽终于得到贪恋已久的猎物,这天地间只剩下一句话——
他是我的。
只有皇叔是她的,才能抚平她内心里涌动的所有疯狂。
祁晏不停发着抖,他意图挣扎,却被祁太安抱得更紧,明明没有人说话,执念却倾泻下来,他找到话头,颤着声说:“太安,我是你的皇叔。”
“是,”祁太安低下头看他,手还在收紧,已经勒住皇叔的腰身,“但很快就不是了。”
祁晏一头雾水,祁太安的眼神却像是要把他生吞入腹,到底在这一个月里发生了什么,才能让一个人面目全非。
第五章
用过饭之后,两人相顾无言,祁晏依旧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问起,祁太安是新帝,一言一行均记录在册,况且祁晏又能时常见到她,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大事的话,祁晏不会不知道。
这世间有能改变人心性的事情吗?祁晏想不到。
祁太安在思忖旁的什么,那场大雨悄悄停了,有阳光露头,祁晏忽然提议:“去院子里走一走吧。”
仍有冷风在吹,也许料峭春风能让祁太安清醒一点,冷静一点。
祁太安抬头看向祁晏,目光里的笑意比那阳光还要晃眼,令祁晏不得不移开了眼睛,祁太安在想,皇叔邀她散步,皇叔还是心里有她。
祁太安走在前面,祁晏走在后面,注意到祁晏没有跟上来,祁太安特意放慢了脚步等他。
但祁晏还是没跟上来,他有意与祁太安保持着这样的距离,不愿意和祁太安并肩而行。
祁太安心下了然,索性迈步往回走,直到与祁晏站在一起才罢休。
“这院子里,还是些顾昭然喜欢的,明日我找花房的人过来,将这里按照你喜欢的样子好好装扮装扮。”
已经计划着修整院子了,祁晏虽与顾昭然的喜好不太一样,但对于院子他并不执拗,更何况他不打算待在未央宫里,无论以何种身份待在这里,都是不合适的。
“陛下,臣不住这里,陛下不用多费心力。”祁晏开口,无论如何,他要为自己挣一个回旋的余地。
“要是皇叔不想住这里,要去我的长乐宫也是可以的。”
长乐宫虽是历代帝王的寝殿,可也没有帝后不能住到一起的规矩,要是皇叔愿意同她一起住,能够天天见到皇叔,那再好不过,行事也方便,不必两个宫来回跑了。
皇叔一定是想离她近一点,皇叔心里果然有她。
祁太安将祁晏的意思曲解下去,就算是听懂了她也会装没听懂。
“我要回蜀王府。”字字坚定,祁晏看向祁太安。
“皇叔当然可以回蜀王府,只是皇叔都要成朕的皇夫了,总归在未央宫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