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事情不算少,皇帝同娶兄弟也不在少数,更何况,在祁晏被赐国姓之后,顾昭然和顾家就对祁晏冷落了下来。
这无异于是承认了这件事。
到如今,在沈岁复的眼里,自然就变成了祁晏勾|引先帝还不够,还要祸害祁太安,不知道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让祁太安愿意立他为皇夫,这还得了。
祁晏还不是妖邪,还不是蛊惑人心的狐狸精,祁太安是难得的明君仁君,可不能让人给祸害了。
“谁说的祁晏是妖邪?”祁太安横眉冷对,一一扫过众人。
没有人吭声,祁太安就走下来,她指着户部的左侍郎问:“你说祁晏是妖邪?”
“臣……”
余下的话他已经说不出来了,祁太安手上的匕首正在往下滴血。
她又指着户部右侍郎问:“你说祁晏是妖邪?”
“臣没有,臣没……”
第二个人,第三个人,第四个人,最后祁太安停在了沈岁复面前,她的手指在刀尖上蹭过,手上染血,从沈岁复的左脸抹到右脸,血已经凉了,但殿内都是血腥气,她敛着眉,唇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她问道:“沈大人,谁是妖邪?”
平平无奇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若没有先前的事,沈岁复是会笃定祁太安不敢杀她的。
但现在沈岁复知道了,祁太安哪里是不敢杀人,她分明是在等,等沈岁复挑破她的限度。
“朕可以容忍你们反对朕立祁晏为皇夫,但祁晏是朕亲自挑的,是朕真心喜欢的,他是这天底下最好的人,是我心头至宝,你们却说他是妖邪,要置他于死地。伤我爱人,朕只好动手。”
祁太安接过清晓递过来的手帕擦着手中的匕首,“这是母皇赐给朕的,钩吻。母皇告诉朕,为君,千万不可缚手缚脚,要当机立断,这是朕的天下,朕的江山,自然是朕说了算。妄图动朕的人的人,可不会有好下场,沈大人——”
沈岁复一阵恍惚,悬着的心拼命晃荡,她不敢不应:“臣在。”
“朕不希望以后还能听见这些字句,头是你们起的,朕已经帮你除了几个人,余下的,就劳烦沈大人收个尾吧,沈大人应该不为难吧,要是沈大人不好根除,那朕就只好——”
祁太安扬了扬手里的匕首,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根、除、你、了。”
作者有话说:
沈岁复:夏日炎炎,我给大家表演一个精准踩雷,保证凉到心底。感谢在2022-07-17 19:34:51~2022-07-18 21:00: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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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沈岁复直到上自家马车前,腿都还是软的,她位居高位,见过的争斗不算少,可真真切切见血的场面却不多,血抹到脸上的时候更是没有。
“大人这是怎么了?怎么脸上还有血?”
一路回了府里,她脸上的血迹已经干涸,但看着依然吓人,她不过是去了宫里一趟,宫里怎么会见血,管家乱了分寸,着人去取干净的帕子来。
沈岁复却奇怪地看了周画一眼,问道:“有客到?”
否则周画怎么会等在府门前,一心盼着她回来。
“是,大人,”周画点头,将湿帕子捧到手上,“谢大人来了。”
沈岁复是被祁太安急召进宫里的,她都没来得及同谢一水打个招呼,谢一水深夜过来,必定是担心沈岁复上奏的结果。
“来多久了?”沈岁复匆匆将脸上的血迹擦掉,一边往前走,一边问。
“一个时辰前就到了,我说大人进宫了,要是有消息我派人去谢家告诉她,但谢大人不肯走。”
“她当然不会走,她以为陛下召我进宫,是为了收回旨意。”沈岁复冷哼一声,要不是为了谢家,她也不至于搭进去,厌恶地将帕子甩开,心里那股粘腻的感觉却并未消失。
周画清楚其中利害关系,但听了沈岁复的话她却有些迷茫,“不是吗,大人,陛下受到礼部户部联合反对,竟也没有收回成命?”
“我们可能被祁太安蒙骗了,她根本是个不好拿捏的狠角色,除了我,户部左右侍郎和礼部左右侍郎,都被杀了。”
“杀了?”周画心惊胆战,想起沈岁复方才回来时,脸上沾的血。
“是,祁太安亲自动的手,你去把散布谣言的人都追回来。”
祁太安没有明说,但要是明天早朝祁太安还能听到闲言碎语的话,估计不会饶了她。
“钩吻”凌厉的寒光仍在眼前,沈岁复又补了句,“一定要追回来。”
“我明白。”
周画告退下去,沈岁复抬眼,已经到了中堂,谢一水坐立难安,时不时地往门口看去,与沈岁复对上了眼神。
她站起身先到沈岁复跟前,急切地问:“如何了?”
沈岁复没有如她所愿地点头,反而是沉重地摇了摇头,“除了我,其余的人都被祁太安亲手杀了。”
谢一水心头一跳,“她亲自杀人,在哪里?长乐宫?”
自建朝以来,就没有亲自动手的帝王,更何况是在长乐宫,听说先帝有一次暴怒,也只是将一把刀掷了出去,打中那人,却没伤她,之后交给了侍卫处理。
谢一水心生疑窦,祁太安真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吗?
“是,就连我也差点不能幸免。”
沈岁复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尽管上面的血迹已经被擦掉,但沈岁复永远忘不了祁太安当时的神情。
像是阎罗附身,只管咬准沈岁复,她不死就不松口。
谢一水望沈岁复一眼,她们相识多年,沈岁复自然明白谢一水心中所想,她应道:“祁太安,绝非表面上那样。”
“那她如今……”
“难道祁太安要收拾世家了,”谢一水颓废地跌坐回椅子上,嘴里念念有词,“可也不该从谢家开始啊。”
论起世家里的软柿子,总归是工部的云家才是。
沈岁复在回来的马车上也一直在想这件事,毕竟新帝登基,总是要收拾几个人的,世家这块骨头,先帝都没彻底啃透,祁太安比先帝可差得远,怎么一上来就要动谢家。
但那也只是从前的祁太安,在世家眼里,甚至在黎相眼里,祁太安都是好控制的皇女,为此,祁太安才得了世家的势力。
而如今的祁太安——杀伐果断,气势凌人,就是比之当年先帝意气风发之时,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祁太安蛰伏周旋,难道是为了一朝即位收拾她们这些人?
沈岁复细细抿来,谢一水是因为反对准备立皇夫的一切事宜,当即就被祁太安撤换,而与她一起进言的那四个人,则是因为她们说祁晏是妖邪。
只有她侥幸保住了性命。
祁太安为什么执意同时动两大世家?
沈岁复是个聪明人,这一切根本不是围绕世家出发的——
“是祁晏。”
祁晏才是天子的逆鳞。
谢一水也明白过来,想起来,黎问到现在都是不吭一声,难道是在宫里同祁太安达成了什么交易?
“不无此种可能。”
“那她黎问可真是打的好算盘,自个儿躲在府里,把我们当成刀使。”
“你的意思是?”
“我们也不管了,”谢一水沉下脸,“归根究底,祁太安娶谁都无所谓,娶祁晏正好,蜀王府没什么势力,我们也不用操心她会跟哪个世家勾连上。”
沈岁复点点头,要是祁太安真要娶个世家公子,如今的她再加上世家,她们这些人可谓是如临大敌。
“连累你和沈家了。”谢一水垂眸,沈岁复虽然面上不说,但总归是有些埋怨的,此时谢一水这样一提,那点子埋怨自然是烟消云散了。
“哪里的话,你我是姐妹,又是姻亲,亲如一家,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既然不管祁太安和祁晏了,那眼下对于沈谢两家最要紧的事就是——
尽快让谢一水官复原职。
“这好办,”沈岁复笑起来,“那个荀尘什么背景都没有,杀了就是。”
相思殿。
祁晏已经两日没有睡好,药还在喝,却一直不见好,昨天晚上又迷迷糊糊发起了高热,祁太安过来看过,但很快就走了,只给苏玉留下一道口谕。
“送我回蜀王府?”祁晏顿时觉得身上有了力气。
“是,等王爷用过早饭之后,就可以回蜀王府了。”
但祁晏心中的喜悦很快消散,祁太安分明昨夜还有那样的心思,怎么可能今天早上就变卦要放他走。
祁晏狐疑地盯着苏玉,问道:“陛下同意了?”
苏玉颔首:“自然是陛下的旨意。”
祁晏松一口气,心中却仍然发紧,“她不来见我?”
“陛下下了早朝,就会过来。”
祁太安过来的时候心情不错,今日天气也好,阳光似要将人晒透,相思殿大开殿门,每道门里,每扇窗里,都有一树院中的风景。
比得上大家的上好丹青。
祁晏病中的厌烦都被一扫而空,但随着祁太安过来,殿门和窗子都关上了。
“皇叔大病未愈,通通风也就好了。”祁太安亲自将最后一道窗合上。
祁晏避而不提他要回蜀王府的事情,他生怕祁太安改了主意,见祁太安唇角上扬,他问她:“今日朝中,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礼部上奏,二月初八是良辰吉日。”祁太安语气轻快,她是真的开心。
祁晏的心却往下落,他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什么良辰吉日?”
“自然是迎娶皇叔的良辰吉日啊。”
果然啊果然,祁晏的脸色惨白,“苏玉说,你要放我回蜀王府的。”
“皇叔,蜀王府是你的家,我如果要娶你,应当从你家把你迎回来。”
这本就在祁太安的考虑范畴,荀尘也是如此准备的。
难不成,皇叔误会她要放手了?
怎么可能。
放他回蜀王府只是为了把他迎娶回皇宫,祁晏摇摇欲坠,祁太安将他扶住,两个人的手又搭到了一起。
祁晏拽紧祁太安的袖子,抖着声音说:“我还没同意。”
祁太安轻轻嗤一声,她手扣在祁晏的腰上,皇叔真是又脆弱又天真。
她理所当然地道:“我在等你动心,没在等你同意嫁给我。无论你愿不愿意,点不点头,都是要到我身边的。”
好凉薄的话啊,祁晏眼里的光一点一点淡去,昨日在这相思殿中,祁太安借口没有人关心她,没有人喜欢她,要他留在她身边,要他点头嫁给她。
祁晏依旧没同意,他以为只要他不同意,两个人之间就能一直耗着,祁太安也不会再逼他。
但现在祁太安却告诉他,无论他同不同意,他其实都没第二条选择。
祁太安从始至终,都只是想把祁晏圈在她身边。
祁晏终于崩溃,泪流了满脸,他与祁太安之间仿若隔着千山万水,只有这牢牢握住的手,才将他们拉近。
祁晏不想离祁太安这么近,近到要与祁太安有肌肤之亲,近到要成为祁太安的枕边人。
祁晏一个劲儿地去推祁太安,却推不动,他心下着急,手上却无力,呜咽出声,无助快要淹没他。
就在祁晏要坠下去的时候,祁太安轻轻用指腹擦掉了祁晏的泪,让祁晏的眼前重归清明,依旧是祁太安的一张脸。
从前渴望出现在身边的人,如今竟避之不及。
“皇叔别哭了,我只会心疼,不会心软。”
祁太安时时刻刻谨记祁晏上辈子的惨状,所以不会心慈手软,也不会留有余地。
但她到底是在断祁晏的退路,还是在断她自己的退路,她从没想过。
她只想把祁晏留在身边,把祁晏抓紧,“皇叔只要乖乖地嫁给我就好。”
马车在未央宫前停着,祁太安亲自将祁晏抱上了马车,祁太安不仅亲自来看了祁晏,而且要亲自送他回蜀王府。
祁晏依旧窝在祁太安怀里,他好像失了挣扎的力气,祈祷着睡醒之后,这一场噩梦能够彻底消散。
祁太安能变回原来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祁太安语录:我在等你动心,没在等你同意嫁给我。
第九章
蜀王府大门紧闭,没人知会蜀王府一声,今天祁晏要回来,还是天子亲自送回来的。
“苏玉。”祁太安叩了叩车框,不大,却足以让苏玉听见,“去敲门。”
苏玉利索地跳下马车,没等着她去敲,里面有人出来了,无数人搅和在一起,但实际上,苏玉看得清清楚楚,只有一个人在“胡搅蛮缠”。
是个小厮,因为拉人小脸涨得通红,他那细胳膊细腿,随便来个人都能轻易挟住,风要是刮得大些就能直接将他卷走,所以饶是他拼尽全力,脖子上的青筋都隐隐爆了出来,被他拉的人依旧不动如山,反倒是他被人推了个踉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的,眼睛很快就浸湿了。
啧,苏玉心道,真够蠢的,她最烦的就是这种。
祁晏在京中,在朝堂上,都说不上话,人人都知道他这个蜀王,虽是亲王,却只是个闲职,先帝赐他国姓的第二天,就亲封他做了蜀王,这“蜀王”二字尽是不言而喻的隐秘,在祁太安即位之前,他甚至不被允许参加早朝,朝廷里根本没有他这个人。
祁太安即位之后,蜀王的地位有了变化,但哪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抬上来的。
连带着蜀王府也是如此,没有人把蜀王府放在眼里,蜀王府也探听不到多少消息,只听说陛下要立蜀王为皇夫,将人押在了宫里,蜀王恐怕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