嗔言——也拾
时间:2022-09-10 07:03:31

  动什么心?
  对谁动心?言执吗?
  言真摇摇头,不可能的。她怎么可能对一个高中生动心?
  虽然这个高中生……一点也不像个高中生。
  黑头发,黑眼珠,皮肤白得像常年见不到太阳,尤其那双薄唇,总透着种冷淡的刻薄。在孤儿院见他第一面,他在身后窥视,她还以为他不是个人。
  不过后来慢慢发现,他好像也有温度。
  只是这种温度,跟正常人不太一样。
  偶尔温暖;偶尔深沉;偶尔冲动;偶尔幼稚;偶尔看她的时候,会让她有种心慌感。
  对,是心慌。
  才不是心动。
  言真将被子拢在怀里抱着,闭上眼睛,脑子里纷飞的光影线条开始出现模糊的画面。
  难得的灵感时刻到来了。
  茫茫大雾里,阴森的树林,尖锐的枯枝。
  穿过一条蜿蜒的小路,尽头处的浓雾中有什么在泛着晦暗的光……
  强烈的画面感直面而来,言真几乎瞬间清醒,艺术生刻在DNA里的本能催促着她立刻下床将这一幕记录下来。
  迅速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下,根本头也不晕了,也不觉得冷了,甚至还可以赤着脚在冰凉的地砖上快速跑到工作台旁边。
  画板、画笔、颜料、调色盘、油画布……
  家里好像没有画布了。
  言真四处翻找,只在柜子的角落里找一些散落的卡纸。
  虽然比不上画布,但赶快记下灵感才是第一要紧的事情。
  她先在卡纸上用指尖勾了一笔,感觉好像差点什么,脑海中那片雾的尽头到底是什么在泛光呢?
  有了!
  拖着画板打开房门,客厅里没有开灯,冰凉的月色里,沙发上的人望过来,眉尾轻轻抬起,漆黑的眼瞳中有寒凉的光一闪。
  就是这个!
  言真一点也不像是喝醉了,健步冲过去,画板在她手上一横,两角抵住他的肩头,用力一压。
  迎着月色,她眼中的渴望在发光。
  言执看见,眸色一沉,顺着她的力道向后倒去。
  “你别动,让我画一下。”
  她想就在他身上画。
  跟上次一样。
  他压着嗓子问:“……我可不可以先脱个衣服?”
  言真:“不可以。”
  她扑在他身上,手里的笔开始动就没办法停下来。
  不满他此时的角度,她伸手去卡着他的下巴,往上一抬,“你看着我。”
  纤细的指尖冰凉,力道竟还不轻。
  黑眸被掀上去,四目相对的时候,他看见言真面色酡红一片,一贯清冷的眼底含着些似有若无的微红。
  言执不晓得人的体质是不是这么神奇,但她延迟而来的醉意一点没让他失望。
  她已经洗过澡了,此时才散发出的酒意与沐浴露的清香缠在一起,清新被熏成了妖娆,就在他眼下晃动。
  喉间有些发涩。
  这样被压的姿势不太舒服,他试图动一动身体,未料扰乱了她落笔的节奏,女人细长的眉眼皱起,唇间发出一声不耐的声响。
  啧。
  他立刻停住:“抱歉,我不是故意。”
  一个静物模特最要紧的就是保持静止。
  他也太不专业了。
  未免他再度乱动,言真干脆跨到沙发上。
  感觉到她的重量坐在腿上,言执黑眸一窒。
  又得一个警告。
  “眼睛别动。”
  他确实不敢动。
  这沙发太小,小到她必须夹着他才不会掉下去,被夹紧的感受正灼烧着他每一根神经。
  身上的女人海藻般的黑发因为她伏低的姿势从肩上泄落,月光将她低眉的轮廓勾得万分纯柔。
  似乎是觉得头发遮挡了视线,言真突然起身,双手高举将黑发拢到脑后,露出修长的颈项,她嘴里衔着的那支素描铅笔就是最好用的发簪。
  随着她直起身体,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到他们紧密无间的地方,她今天的睡袍下摆叉得很开,黑色的长裤挤在雪白之间,分明到极致的黑白对比,刺激着眸子猛地收紧。
  冬夜有多冷,不过这一会儿,言真已经冻得浑身冰凉,只有脸是热的。
  可她没有感觉。
  灵感像喷泉一样爆发,她不想放过一分一秒。
  簪好了头发,她手还在肩上,身下的人突然动了一下,她整个人毫无防备,身形一晃便要歪下去,就在这时,腰肢被什么缠住,贴在背后的那只手用力一压。
  言真恍惚地低下眼去,眼前分不清是幻境还是现实的月色里,那双漆黑的眼瞳似有滔天蔽日的海浪翻涌。
  心尖紧缩着快速跳动。
  她又心慌了。
  脑袋里又有另一片画面溢出来——夜色,冷风;他被压在地板,袖口卷到肩膀,她勒令他只许躺着,不许乱动;他侧着头,黑色的眼眸深深看她,像要看到她的灵魂里;她心跳很快。
  耳边又出现了很多声音,低沉的,沙哑的,间或有个小男孩在喊她的名字。
  你叫言真。
  嘘,不要说话,他们会发现你。
  ……
  虚无的记忆和现实夹杂着,她逐渐变得迷离的眼波潋滟着动人的光芒。
  喉结无声地快速滑动,他很想放开她,却又不自觉地加重了手里的力道,让她更多的贴近自己。
  他应该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可开口时只余一片意犹未尽的黯哑:“言真……”
  “嘘。”言真竖起食指贴在他唇上,她忽然压低了音量,悄悄地说:“别说话,他们会发现你。”
  话音未落,她感觉到身下的人猛地一怔。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绷紧的手臂挤得她腰上有点疼。
  言真皱着眉头移开视线,不清不楚地呜咽,“唔,你松开点。”
  他不肯,甚至愈发用力折她的腰,“言真、言真你看着我。”
  言真脑子里已经乱开了,那点宝贵的灵感稍纵即逝,她现在只觉得头晕。
  双手无力地搭在他肩上,脑袋似有千斤重,脖子都快撑不住了它,正一点点地往下坠。
  费力寻到他的目光,可是模糊得看不太清楚。
  她头一低,抵住他的额头。
  呼吸间晕出的酒香熏得两个人都觉得燥。
  这样贴近的距离,她没有焦距的眼光星星碎碎地勾着他的魂魄,他不知道现在亢奋的源头到底是什么,从她肌肤内弥漫出的甜美几乎夺走了他所有神智,心底涌起近乎疯狂的贪恋,他开口时的沙哑接近诱哄,“言真,你想起我了,是不是?”
  他声音太过深沉的渴望突然让言真感到悲伤。
  心尖刺刺的痛了一下,她伸手盖住他的眼睛,少年唇瓣温凉,带着点烟草的苦涩,不算太柔软。她在他唇上轻轻磨蹭了一下,些微的刺痒勾出那晚滚烫的记忆。
  比起那个擦碰事故,这才比较像一个吻。
  原来吻是这样的味道。
  言真缓缓挪开手,昏暗之中,她看见他蹙起的眉心,黑眸中细碎的暗芒是纯净的月色里唯一旖丽到靡烂的存在。
  心突然开始慌了起来,跳动的速度快到让她觉得害怕。
  抵在他肩上的手瑟缩了一下,言真变得柔媚的声音已经彻底失去了清醒。
  “你想吻我吗。”
  扑通、沙发上的画板滑了下去,板角磕到地板,发出一声轻响。
  瞬间的晕眩之后,头顶上仍是那双黑漆漆的眼。
  那片不见月光的海底翻起了巨浪。
  他灼热的呼吸落了下来。
  ……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
 
 
第22章 
  宿醉的第二天早上总是昏天黑日、不知人间几何的。
  要不是何蓉追魂夺命的电话, 言真大约要直接睡到晚上八点。
  迷迷糊糊接起电话来,对面叽叽喳喳说了几句,她囫囵应了声“马上来。”就挂了电话。
  太阳穴一炸一炸的疼痛让她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掀开被子下床, 冷空气迅速缠住她,打了个喷嚏, 言真裹着睡袍去了浴室, 进门时余光瞥见镜子里披头散发的女人, 她一惊。
  靠。
  这还是她吗?
  脸色苍白,双眼浮肿, 眼袋明显,干裂的唇角上有块褐色的血痂,张张嘴就是一阵火辣辣的疼。
  “嘶。”言真凑近了镜子仔细打量, 看不出什么门道来,试着摸了一下, 倒是不太疼。
  她正纳闷怎么睡一觉起来就成了这样,身边突然传来言执的声音。
  “你醒了。”
  黑衣的少年站在浴室门口,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客厅里的光线, 浴室里暖调的光线笼住他的脸,敛着黑眸望下来, 他眼睛里有圈柔柔暖暖的晕, 落在言真唇上。似笑非笑的兴味攀上眼角, 他抬起手, 拇指指腹不算柔软的触感在那里轻轻摩挲一下。
  “还疼吗?”
  他突然的触碰让言真怔了一下,上半身向后拉开距离,她皱着眉躲开他:“你干什么?”
  少年落空的手停在半空, 对上她眼中清明冷淡的神色, 他一顿。
  “你怎么在家?”没记错的话今天应该是周二, 他不用上学吗?
  言真睨着他:“你这算明目张胆的逃课?”
  言执哑口。
  见他不说话,言真看他的眼神不由变得有些失望,“没几天就高考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门口的人眉尾一挑,还没开口,被她推着肩膀出来了,“我要洗漱了。”
  浴室门一关,磨砂的玻璃倒映出他的轮廓,被逼的倒退两步的人抬手抵住门框,黑眸微顿。
  她不会是要跟他玩失忆吧?
  垂眸看着地板上的花纹,眼前闪过的却是言真认真而冷淡的脸,无声的笑意渐渐蔓延到眼底。
  他可不答应哦。
  言真洗漱很快,只是今天脸色太差,她不得不用了点化妆品盖住自己原本惨淡的气色。眼皮上抹了点大地色系的眼影,原是想压一压眼部浮肿的,只是化完之后,眼窝深邃有余,眼中清冷也被加深,深得…有些冻人了。
  对着镜子撇撇嘴,凶就凶一点吧,总比顶着张女鬼脸要好。
  最后抹了点淡色的唇釉,不过分闪亮,也不艳,再把头发散下来。嗯,勉强可以见人了。
  化完妆出来,言执还在。
  他大约是没有见过言真化妆的样子,乍一见,有些呆住。
  言真没理会他的视线,回房换了衣服,何蓉又打了几个电话来催,她回了语音过去说马上出门,何蓉给她回了一连串感叹号。
  随手拿了件大衣穿上,她拎着包包出发。
  “你要去哪?”
  见她出来,言执立刻起身从沙发边绕过来。
  言真正在围围巾,也没抬眼:“去一下朋友那里。”
  放下手,她才看他:“你今天不回学校?”
  她眼睛望上来的时候,言执眉间一蹙,“那你送我。”
  “我有事。”言真别开眼往玄关去,“你自己去。”
  言执跟着她,“你什么时候回来?”
  “还不知道。”她一边换鞋,一边古怪地看着他,“我没记错的话,你上个月已经成年了吧?”
  他一顿,什么意思?
  “成年人有需要这么依赖别人吗?”言真拉开家门,淡淡看他一眼,没再停留地出了门去,“我走了。”
  *
  梁飘在楼下等了一整夜,终于等到他们的家门打开,那个女人低着头下楼,门后跟的少年面色阴沉,他一直看着她到楼下,上了车,白色的Polo很快驶出了巷口,他还依依不舍。
  思念演化成嫉妒,在梁飘眼中疯狂燃烧。
  在他即将关门的时候,她从走廊的尽头冲出来。
  “言执!”
  循着声音的方向,言执看见朝他奔来的梁飘,眼中的神色立刻跌至零下。
  “你怎么会在这里?”
  *
  奶茶店。
  梁飘点的热奶茶已经成了冻奶茶,她面前的人抄着手看着窗外,始终不发一言。
  冷硬的侧脸,漆黑的眼眸,言执冷峻又精致的面容永远那样令人着迷。
  吧台后的两个小妹已经不知道偷看了他多少次了,可她们不敢过来找他要电话。他冷得像块冰。
  每当这种时候,梁飘心里就会涌上一种强烈的优越感。
  跟随他的眼神这么多,能靠近他的只有她一个。
  从来都是这样。
  对着那两个花痴的小妹投去不屑的眼神,梁飘再转回头看向言执的时候,她痴迷的神色不比她们逊色半分。
  “言执,等会我们去吃饭好不好?”她熟稔的撒娇恰到好处地传到店里的每一个角落,吧台之后炙热的眼神一下就转移到了她身上。
  梁飘越发得意。
  她才十五岁。
  普通人的十五岁尚且成熟与天真参半,可梁飘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十五岁对那里的孩子来说已经很大了,但她玩的那些把戏还跟十岁的时候一模一样。
  而造成这种结果的,无非是梁飞将她保护的太好。甚至是溺爱。
  说起梁飞,自从那次他骗得言执在言真面前露了馅,这段时间都没再有他的消息。
  尹拓一直盯着西街和灶烂巷,除了梁飘不时出入,梁飞连面都没露过。
  这种寂静有点反常。
  他不知道梁飞是如何得知言真家地址的,现在就连梁飘都知道这里,至少说明他已经盯着他们很久了。
  想到这,言执眼色冷了许多,他回过眼,冰凉的眼神在梁飘面上一扫,“你来过这里几次?”
  梁飘喜欢言执,喜欢到几乎不能自拔。
  同样,她也很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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