嗔言——也拾
时间:2022-09-10 07:03:31

  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没有温度,对上她,就会冻伤她。
  以前她总是让梁飞陪着她见他,可现在就她一个,他冷冰冰的眼神望过来,她声音不自觉地弱了下去:“……三次。”
  “三次?”言执眉间微蹙,“你见过言真了?”
  梁飘点点头,“见过。”
  “她也见到你了?”
  “……嗯。”
  梁飘说着,怕他生气,她又连连解释,“我没跟她说话、也没说是来找你的、我什么都没说,真的!”
  虽然很不服气,但自从知道有言真这么个人存在的时候,梁飘就一直很清楚,她在言执那里是绝对不能触碰的存在。
  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她知道为了那个女人,梁飞的鼻梁被他打断了。
  见言执面色阴沉,眼睛里像是有霜,梁飘小心翼翼看着他的脸色,讨好地将奶茶往他面前推了推,“你别生气,喝点东西……”
  她刚刚将奶茶推过去一点,对面的人却突然起身。
  言执敛着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包括梁飞,别再出现在这里。”顿了顿,他声音冷得出奇,“我耐心有限。”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店门。
  气氛陡然扭转,刚才还得意的小姑娘转眼变成了被遗落的小可怜。
  梁飘坐在原位,手里的奶茶被她抠到变形。
  吧台后的两个小妹迅速低下头去,各玩各的手机,过不知道多久,店里传来椅子倾倒的声音,她们吓了一跳,探头去看,只看见梁飘冲出店门的背影。
  *
  咖啡厅。
  何蓉昨晚也是喝醉,但她宿醉的情况比言真好很多。
  乍一见言真今天化了妆,她还吓了一跳。
  “我靠,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
  言真白了她一眼,店门在身后关上,带着咖啡香的暖气一熏,她顿时困了。“你最好真的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不然我就在你吧台里睡觉。”
  早上电话里何蓉的语气简直是火烧了屁股,那叫一个急切万分,直呼言真再晚来一秒她就会死过去。
  一路紧赶慢赶地来了,见她妆面精致,店里一片温馨宁静,一点也看不出有事的样子。
  何蓉见她神情懒怠,使劲晃了晃让她赶快清醒:“你还想睡觉呢祖宗,我们摊上大事了!”
  她语气太夸张,言真半信半疑被她拖着走。
  绕过镂空的隔断,窗边的位置上坐着的竟是个熟人。
  谈怿起身,微笑:“言小姐,又见面了。”
  上次见面,谈怿一身行头仿佛英国绅士,今天倒不一样了。
  质感良好的黑色银纹西装,白衬衫的领口敞开两颗口子,正式又不严肃,随意中又带着专业感。乍看像美剧里下了班的精英律师。
  何蓉心里装着事,愈发不拘小节,拖着言真坐下后见谈怿还站着,她连忙招手:“哎呀坐坐坐,大家都是熟人了,打个招呼不用这么隆重。”
  “也是。”谈怿随和笑笑,坐了下来。
  言真看他们好像很熟的样子,猜测着上次拒绝了谈怿之后,他们两个还见过几次。
  是何蓉约的吗?难道他们之间……
  目光在他们之间流转了一下,谈怿不知是不是察觉了什么,淡淡说:“言小姐对他人的事情似乎比对自己上心。”
  言真收回视线,看他一眼,“出什么事了吗?”
  如果只是一个何蓉,或许是她大惊小怪,但谈怿也在,只怕不是小事了。
  “我们被告了!”何蓉压低声音说,“谈怿,你快把东西拿给她看看!”
  谈怿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抽出一份文件递过去,开头的著作权侵权几个大字印入眼帘,言真便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
  见她脸色转冷,却并未如预料般出现惊讶或意外,谈怿眼神渐深,唇边笑意不减,“看来言小姐似乎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何蓉闻言大吃一惊:“什么、你知道傅映安要告我们?!”
  *
  回家的时候已经十点了。
  是谈怿送她回来的。
  他车停在巷口,进不来,言真下车自己走。
  见她纤细的身影没入黑暗,身后银色的雷克萨斯降下车窗,谈怿叫她:“言真。”
  言真停下脚步,回头。
  “你跟我想的很不一样。”
  言真困顿的大脑已经不够反应这句话是褒是贬,怔愣间,谈怿对她笑了一下,“我明天早上来接你。晚安。”
  “晚安。”
  言真继续在黑暗的小巷里行走。
  即将走出巷口的时候,穿巷而过的夜风带来一阵海水的冷涩。
  鬼使神差地慢下脚步,黑暗中,身后突然横来一只手臂,卡在她肩上,带着她贴近一方温热的胸膛。
  “成年人不可以过分依赖别人,你忘了么。”
  少年鬼魅的嗓音让言真心头猛地一跳。
  冰凉的五指捏住她的下巴,脑袋被迫转向后方,言真来不及看清他的脸,唇上传来的刺痛让她瞬间睁大了眼睛。
  他报复性地提醒她。
  “成年人,更不可以忘记自己做过的事情。”
  ……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
 
 
第23章 
  言真二十三年来跟异性最亲密的接触都发生在这两个月里。
  言执用牙尖在她唇上刺出湿润的痛痒, 大脑瞬间闪出短路的火花。重新链接大概只花了零点几秒,言真条件反射地推开他,却又在刹那间僵住。
  眼前的人披着夜色, 在她唇上辗转的力道粗暴与温柔并存,他半闭着双眼, 长睫敛住他眼中漆黑的疯狂, 腥甜的暧昧如同缠绵的海风, 从他身上吹来,一层又一层地将她紧密缠绕。
  疼痛与颤栗交替着占领她的大脑, 昨夜沙发上溶溶的月色再度浮现眼前,她想起自己捧着他的脑袋,主动诱惑:‘你想吻我吗。……’
  天!
  这一定不是真的!
  大约察觉到了她的分心, 言执不满扣住她抵在他肩上的手,用力一捏, 便将人完全转向了自己。
  深夜的小巷万籁俱寂,冷风从巷头穿到巷尾,重叠的身影很快没入了单元楼的阴影中。
  言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门的, 只知道大门哐得一声关上,敞开的阳台门外冷风直往里灌, 她缩了缩肩膀, 缠绕在周身的手臂便愈发收紧。
  客厅泠泠的月色将沙发铺上了一层灰白的滤镜, 她被压到上面, 身上那具愈发滚烫的身体让她没由来地慌张。
  理智被这个持续了大概十分钟的吻完全吸走,缺氧的大脑里一片火光四溅,她想推开他, 抵在他肩上的手却不自觉地抓住了他的衣领。
  她现在很乱, 乱到不知道自己应该睁开眼还是闭上眼。
  闭上眼睛好像会显得太享受, 睁开又好像很煞风景。一向清明的大脑突然就像被火烤过,除了一片炽热的模糊,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正尴尬的时候,覆在她身上的少年突然笑了。
  “呵。”
  极短促的单音节,却极其愉悦。
  先是一声,然后是一串。
  他喉间的震动就贴在言真两手之间,她一愣,感觉到唇上的侵略暂停,视线才慢慢聚集到言执脸上。
  少年黑沉沉的眼睛有璀璨的笑意,他单手撑在她耳侧,太过贴近的距离,她能看见他唇上那点可疑的水光。
  他笑得低下头去,又再抬起来,还笑。
  言执开口的时候,笑在嗓子里含得很深,“虽然很喜欢你一直看着我,但现在…我会没法专心亲你。”
  他近乎宠溺的口吻隐约带着点无奈,言真脑袋里的火蹭一下就烧到了脸上。
  理智瞬间归位,抓着他衣领的手猛地一推。
  言执顺着她起身,单腿跪在沙发上,月光在浴室的门板上勾勒出他上半身的轮廓。
  迎着月色,他菲薄的唇勾起的弧度愉悦又张扬。
  言真心头咯噔一下,她迅速翻身坐起来,快步绕过茶几想冲回房。
  身后的人却跟上来扣住她的手腕。
  “等一下。”
  言真心跳得飞快,短暂的迷失在她眼中留下的茫然还未完全褪去,她不敢回头看他,只冷着声调:“放手。”
  话一出口,黯哑的嗓音与她想象中的天差地别,下意识咬紧牙关,她听见言执发出低低的笑。
  尽管他没有取笑的意思,但言真的拳头还是捏紧了。
  瞧见掌心里蓄势待发的力道,眉尾微微一挑,言执说:“我明天就回学校。”
  “哦。”
  “你可以送我吗?”
  “不可以。”
  “为什么?”言执眸光一暗,手中稍稍发力,言真便面对向了他,“你要跟那个男人去哪?”
  巷子外那辆送她回来的车子,他看见了。虽然看不清车里男人的样貌,但他听见他说明早要来接她。
  一想到她今天可能大部分时间都跟那个男人待在一起,胸口闷胀的感觉让他不是很爽。
  他诘问的语气犯了言真的大忌,她不喜欢被人这样问话,正要冷着脸发难,后腰突然被人揽住,她被压向他的胸口,他低下头来,用力咬住她的唇瓣,痛感伴着血腥滑入喉头,被放开的时候,言执的黑眸浓郁到了极致。
  言真心口怦得一跳,发胀的软麻顿时从胸腔四射,连着四肢都变得不听使唤。
  责难的话还未出口,她再一次被他吻住。
  “回学校之前,我得确保你不会再一次忘了我们做过什么。”
  ……
  *
  谈怿很准时。
  他跟言真约好十点,九点五十五的时候他就已经将车停在楼下了。
  九点五十七,巷子里走出个穿黑色外套的男生。
  他斜背着书包,五官利落,黑眸冷淡,被风吹乱的黑发略显不羁。
  不是言真。
  谈怿看一眼便要收回视线,谁料那少年竟直直地望了过来。
  他这车的窗户用了特殊材料,外间的人是看不进车内的,但谈怿莫名对上那少年的视线,他像是知道他在看他,漆黑的眼带着些冰凉,唇角上翘出一个轻蔑的弧度。
  目光短暂交锋再错开,不等谈怿看的再清楚些,他已经左拐,朝车尾的方向去了。
  谈怿微顿了一下,不远处的巷子里,言真出现在了视线里。
  她裹得很厚,围巾盖住了她大半张脸,低着头,抱着手臂像是很冷的样子。
  谈怿收起思绪,降下车窗冲她招手,“言真。”
  巷口行人不多,他这一声不算大也不算小。
  言真抬起眼望过来,眼神微微闪了一下,加快脚步过来了。
  拉开车门坐进去,车内的暖气很快将她包围。
  言真哈出一口白气,抬手将围巾拉下了一点,露出嘴,她低声问:“还是去何蓉那?”
  她今天没有化妆,素着的一张脸,肤色却比昨天打了底的更加白皙,鼻头上被冻得泛着点红,只一点点粉嫩,便衬得她皮肤愈发通透干净。
  比起上过妆的言真,她素面朝天的时候更有种天然的纯净感。
  像冬日的山泉,凌冽却清澈。
  “嗯。”谈怿从后排拿出准备好的早餐豆浆,视线从她唇上那道暧昧的伤口划过,他竟没有怀疑:“天冷又干,先喝点热的暖一暖。”
  豆香飘过来,言真怔了一下。
  抬眼见他眼底含笑,她顿了顿,将豆浆杯放进杯架:“谢谢,不过我早上会晕车。”
  她声音淡淡的,平静的神情让人分不出这是托词还是真的。
  好在谈怿并不执着于这个事情,温和地转回身体,他扶着方向盘,“那我们就出发了。”
  “嗯。”
  街角,看着那辆低调的车子驶向马路,少年低头点开微信,编辑了一条信息发送。他唇角与言真相对的位置上有一块与她一模一样的伤口。
  昨夜血腥在两人嘴里交缠的滋味犹在,咧嘴牵动伤口,刺痛也盖不过他眼角的笑意。
  这一次,她一定不会再忘了。
  *
  何蓉的咖啡厅十一点营业,她十点就来了。给员工们发了今天放假的消息后,她就一直关着店在等言真和谈怿。
  远远瞧着他们的车一停下,她立刻拉开门迎出去。
  “卧槽你们可算来了!我昨晚差点气疯了!”
  言真表情略显呆滞,停好车随后而来的谈怿更淡定。
  “进去说。”
  傅映安闹起来的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那幅挂在教室里还未来得及署名的月与海到底是被她拿走了。
  现在她正以原作者的身份,起诉何蓉的咖啡厅非法盗用她的作品,索赔五十万。
  这事儿要处理其实很简单,只要能证明言真原作者的身份,说明傅映安是冒名作者,取消指控就可以了。
  但傅映安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就为了干这么件简单的事,有点不符合常理。
  谈怿建议她们先不要把动静搞得太大,以免有人鱼目混珠,从中搞出点别的损伤言真名誉的事来。
  何蓉原还觉得是他谨慎过头,昨儿就想上网去校网上揭发这事儿,可谁知道这一去不得了,她果然看见有人在网上黑言真,说她的毕设不是原创,甚至有可能是抄袭。
  这些发言都是语焉不详又言之凿凿,因为没有直接点名,现在都还在猜测到底是不是言真。
  何蓉一看这些模棱两可的发言就气得恨不得扑上去撕他们的嘴:“气死我了,我昨天就想打电话把傅映安叫出来骂一顿,结果你猜怎么着?”
  言真看她一眼,从她期待的表情里看出她似乎很想让她问下去。
  但她只是淡淡抿了口咖啡,没说话。
  是谈怿接话:“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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