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郡主的话,过了这片树林,再走半天就能到了,我们最快过了晌午就能到了。”暗卫也绷紧了一根弦,听了祝闻语问的话,思索了好一会才应声回她。
曹裕的安危还不得而知,祝闻语越发觉得烦躁的喘不过气。
穿破那片丛林之时,晨光正好洒下,祝闻语眯起眼睛抬头看了看,眼前的路宽敞明亮起来。
“郡主,不用担心了,比我们想的更快些,皇上的人这么久没追上,主子应该是已经把人引开了。”身后暗卫的声音明显轻松了不少。
“是吗......”祝闻语却丝毫未被感染到,反而听了那话之后蹙了蹙眉,这后半程的路过于顺当,不该是谢晏词的作风。
额上撞破的伤口又引得她头疼,祝闻语揉了揉鬓角,默念祈祷是自己想多了。
一夜未眠,不愿再多想,祝闻语闭上眼试图小憩一下,这一试竟真的有了睡意,眼皮越来越昏沉。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
马的哀鸣声惊破了祝闻语的梦,她的身子猛地踉跄倒去,幸得身后的暗卫拉了她一把,才没真的跌下马去。
那阵眩晕感好一会才过,祝闻语定住心神,抬眼看过去,仅那一眼,如有倾盆的冷水从发顶灌下,让她打着寒颤,四肢都僵住。
晨光镀在那人身上,谢晏词整个人显得慵懒又闲适,见她望过来,扬唇笑了下。
“见我活着,是不是有点失望。”
“那是曹裕不忍心直接杀了你!我巴不得把你碎尸万段!”祝闻语咬牙叱回去。
她的预感果然都是对的,谢晏词不是追不上,而是他对这地方比自己熟悉的太多了,只用换了一条更近的路,就轻而易举的超到了她们前面。
“郡主,硬闯是不可能的。”身后暗卫压低了声音,用仅有祝闻语和他能听见的声音道:“我记得主子说过,您是会骑马的,等下我会替您拖住皇上,您向东面跑,千万别犹豫。”
“三。”
“二。”
“一!”
不给祝闻语回话的时间,暗卫借力腾跃,到底是曹裕身边的暗卫首领,从马上离开的一瞬,将一根银针扎入了马的尾部,祝闻语用力扯住缰绳让那马调转了方向,嚎叫着朝着东边飞奔而去。
与此同时,暗卫首领向着谢晏词甩出一记飞镖,拔剑向他冲去。
谢晏词只倾了下身子,那飞镖贴着他的侧颜擦过。
不自量力。
谢晏词嘴角还带着那抹讽刺的弧度。
“解决掉。”给一旁的亲卫留下淡淡三个字,谢晏词策马朝着祝闻语离开的方向追去。
祝闻语的骑术是跟着谢晏词学的,只不过学了那么短短一阵子,都是些皮毛的东西。
那暗卫刺进的银针确实让马跑的更快了些,但祝闻语的力气只能勉强勒住缰绳不让自己坠下去,根本不足以控制住那马的疯劲。
跑着跑着,前方平坦的路却见了头,浪涛奔涌的声音自那崖底传上。
祝闻语咬紧牙关想要让那马停下来,但那泄尽通身的力气也无济于事,身下的马仍旧如疯了一般朝前冲去,她慌了神。
跟在她身后的谢晏词也变了脸色。
祝闻语的马越来越快,谢晏词只能从腰侧抽了匕首,扎进自己的马尾。
“祝闻语!俯身下去,把缰绳扯住,再用力一点。”
谢晏词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风如刀子一般割在她脸上,划过她耳边,祝闻语已经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什么了。
“祝闻语——!”
那匹马带着祝闻语从崖边一跃而起。
在谢晏词的眼前坠进谷底。
作者有话说:
好啦,等女鹅回来时候就是钮祜禄闻语了,虽然不能过多剧透,但是和皇后这笔账还是想要女鹅自己解决,所以不能一直呆在锦阳做笼中雀,不过小说世界的几个月可能就一句话的事hhh而且咱这是感情流,很快回啦。
以及谢狗不会真的杀小曹的,就像小曹也不会真的杀谢狗,谢狗死了全家以后,其实小曹和他是彼此如亲人一般的存在,所以背叛感很强烈,气到头上了,人的感情是很复杂的,不可能只有爱情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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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祝闻语——”
他等不及那马再奔向她的身旁, 谢晏词从马上滚落,任由黑衣沾尽尘土。
视线所及之处全变成了灰色,血丝密布的一双眼再也看不清旁的, 他如同坠入了万里魔障, 誓死要陪着他的天光一同陨落。
有亲卫从他身后追上,揽住谢晏词的腰, 将他从崖边拉住。
“陛下!不能下去啊, 陛下!”
那崖下的浪涛一刻不停的翻滚着,拍打着石壁, 又将那落下的碎石卷进身体里吞噬的无影无踪。
谢晏词跪倒在地,手指死死扣进那尖利的崖边,碎石陷进肉里,融进他的骨血中,他呕出一口腥甜。
谢晏词已经流了太多血了。
可是为什么, 连痛也感受不到了。
“不会的,不会死的......我要去找她。”谢晏词呢喃着摇了摇头,爬起来, 只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 再一次跪了下去。
眼窝里落下来的泪沿着他的下颚滑落, 和唇角的暗红交融, 一滴滴坠在他眼前,悲痛欲绝的哭喊声从喉咙里挤出。
这已经是第二次, 看着祝闻语从他眼前离开。
看到她醒来时的狂喜, 兜兜转转,在不过十几个日夜之后, 变成了另一份绝望。
就在他以为那场噩梦已经结束了的时候, 命运再将他粉身碎骨, 连一丝魂魄也未曾留下。
“陛下!”亲卫跟在谢晏词身边,试图将他扶起,却被谢晏词一把甩开。
“别管朕,下去找她,赶紧下去啊!”谢晏词从未有过如此失态的时候,沙哑着嗓子吼道。
“是,属下这就去!”那亲卫不敢再碰谢晏词,只能赶紧招呼着其他人上马,朝着崖口奔去。
谢晏词捡起亲卫落下的一把冷剑,用那剑鞘支撑着身子,才一点点站了起来,一直隐忍着的伤似乎也看出了他的脆弱,开始肆无忌惮的蚕食他的血肉。
他将所有亲卫都赶了下去,就这般使尽浑身解数却仍旧缓慢的,从那岸边朝着崖底走去,不知走了多久,那天光已经大亮,谢晏词终于触碰到了那涌流的河水,他阖了阖眼,指尖的触感太冰了。
他不会让祝闻语留在这种地方。
“陛下。”见谢晏词真的独自走了下来,亲卫大惊失色,这崖岸极长,即便是骑马也走了一些时辰,他是如何拖着这样一具身子走下来的,压着声音里的惊异,亲卫上前禀报:“陛下,这附近的河段已经搜查过一遍了,没有找到郡主的尸......影子。”
从那般高的崖上坠落,亲卫已经默认祝闻语不可能有生还的可能了,只是“尸体”这个词只说了一字,就在谢晏词眸底骤然泛起的冷色和杀意之中咽了回去。
“回宫里调人,锦衣卫,禁卫兵,如果还不够就去北齐军营,这个河段搜过了就去下个城池搜,必须给朕找到她。”他知道朝堂上那些文臣,一定又会在史书上为他添一笔荒唐言,可是谢晏词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找不到祝闻语前的每一刻,都快要把他逼到癫狂。
年少时和祝闻语相识相知的日子,成了谢晏词这些年来放不下的执念,他甘愿在那其中画地为牢,如果这真的会成为他的生死劫,谢晏词也不愿接受用祝闻语的离开做引。
生是他的人,就算是死,他也不会这么放任她独自离去,上穷碧落下黄泉,哪怕祝闻语怨他恨他,他也没有办法再放手了。
那是条极长的裂谷,从根源生出的河水走的湍急,又几乎联通着国度里的每座城池地界,从白昼一直到夜深,赶来的兵马手里的火把将整个谷底照的极亮,谢晏词要在这守着,秦太医只能匆匆忙忙从锦阳赶了过来。
他意外的没有抗拒秦太医的治疗。
只要没有见到祝闻语的尸体,谢晏词便不相信她已经死了。
所以他也得活着,这辈子没能求来同生,携手白头若也只能成奢望,那至少要给他一个和祝闻语共赴黄泉的机会,晚一刻不行,早一刻也不能。
一日过去了,谢晏词的亲卫沿着河的流向,从锦阳搜到了蕹城。
河底捞过了,岸上搜过了,就连河流穿过的村落,也逐家逐户问询过,得到的答案无一列外是不曾救过一个穿着红衣的小姑娘。
“陛下,蕹城是最近的一座城池了,属下等人已经在城中都做过盘查了,没有郡主的消息,是否还要继续向下游走。”第二日复命的亲卫风尘仆仆的赶来,脸上带着藏不住的疲惫。
“再找。”谢晏词坐在一块巨大的碎石之上,听到这话,原本就不明朗的神色更暗了几分,沉声道:“拿朕的令牌去调北齐军,加快速度和范围,让李绪贴皇榜,但凡有知郡主行踪者,赏黄金千两。”
“皇上......您看您在这一直守着也用处不大,要不咱还是先回宫。”秦太医陪着谢晏词在这崖底呆了一晚上,已经困的说话都不利索了,眼瞧着谢晏词还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只能待那亲卫退下去后,壮着胆子上前进言。
见谢晏词置若罔闻,硬着头皮又道:“您得保重身体啊!才能等着郡主回来,不然等郡主找回来了,您这身体已经垮了!”
果不其然,才提了祝闻语一句,谢晏词就有了反应,他扭过头看秦太医,清晨的日光下那双桃花眼中的黑色淡了些,添了抹透亮的褐色。
就在秦太医已经快要跪下去谢罪之时,谢晏词缓缓点了点头。
“好。”
朝中无战事,但凡空闲能用的人,都被谢晏词一批一批的派过去寻祝闻语,揭下来的皇榜一张又一张的送到锦阳,到最后却都是无功而返。
日子眼瞧着就过了两个月,朝堂之上有臣子觐见,觉得此番行为过于劳民伤财,劝诫谢晏词适可而止。
端坐于龙椅之上的人勾了勾唇角,撑着下巴向前倾了倾身子,他甚至不愿多说一句废话,只道了声:“拉下去斩了。”
自那日过后,前朝再无人敢有异议。
可即便如此,宫中四起的流言蜚语中,也都觉着那长宁郡主怕是早就没了性命,说不定连尸身都被下游的鱼啃食的差不多了,再不就是被冲到岸边,被路过的野兽叼了去。
唯有谢晏词的心绪一日比一日平静。
被烧毁的养心殿已经重新修缮好,他翻着那民间传上来的线索和画像,一遍遍不厌其烦的看着,试图真的从那之中找出祝闻语的影子。
她的尸首一天未找到,他就信她一定还活着。
“皇上,该喝药了。”李续掀帘子进来,手里端着碗黑漆漆的药水。
谢晏词的视线未离开桌子,只手接过一饮而尽。
那药李续端到腰腹都能闻到浓浓的酸苦之气,谢晏词却如饮水一般痛快,李续汗颜,不敢多打扰他,正要告退。
“让你查的事找的人,办好了吗。”谢晏词突然抬头,眉梢挂着矜贵的冷意,声音听不出喜怒。
李续心头咯噔一下,虚擦了一把汗,闪躲着回答:“皇上......一直在找在探,照理说,不该是皇后娘娘办的。”
谢晏词皱眉,复问:“为什么这么说?”
“除了被曹公子安顿好的荣王妃的尸首,其他的线索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就连那死士的骨灰都像是被扬了一般,这份手段,绝非是娘娘一个后宫之人能办到的。”李续正色回道。
“骨灰就算扬了,也能留下点烟气。”谢晏词眸底带着刺骨的寒意,冷笑一声继续道:“加派人手去查,朕倒想看看哪个不要命的,敢把手伸到朕眼皮子底下。”
“是,皇上,还有一事。”被谢晏词这么一留,李续拍了下脑袋,连连懊悔差些忘了最要紧的事。
“说。”谢晏词不耐烦的吐出一个字。
“再两个月之后,这就该到了您的生辰了......您这边的意思是......”
“你看朕像是有心思过生辰的样子吗。”谢晏词愣了下,冷冷的怼了回去。
原来时日过的如此之快,已经到了春末夏初之际,祝闻语的生辰正在春中之时,他昔年与她相识之际,已是旺夏,再到第二年,他们就已经分开两地了。
日子到了眼前,他原以为这次能给她补上过往的生辰礼。
却再一次错过了春天。
“皇上,您登基以来,也没有办登基大典,封后之礼也未曾有,这是今年唯一一个值得庆贺的大日子了,周邻各国的拜贴已经送上来了,您要是再不理,过几日您这的折子就要彻底把您淹了呦。”李续磨磨唧唧的劝诫扰的谢晏词烦闷至极,本要继续回绝,却又想到了什么。
“办吧。”谢晏词声音清淡,眸光微敛,就像是在说一件如吃饭一般不足挂齿的事情。
李续的话点了他一下,自打斩了那当朝进言的大臣,虽未曾再有人当着他的面直言,但呈上来的折子里却十个有八个都暗自夹带了私货。
他求之不得,能有一件事把这些人的嘴堵上。
李续欣喜的退了下去,谢晏词又从桌上拾起一张画像,那画上的女子端看一下,确实和祝闻语有六七分像,只是再细细多看上几眼,却远不及她的百分之一的美艳灵动,谢晏词烦躁的将那画团成一团,扔到地上。
比起祝闻语走时的那日,殿外的桃花开的更盛了些,谢晏词闭了闭眼。
你一定还活着,对吗。
***
北境更北,燕云王宫。
红衣华服女子跪坐于镜前,如绸般乌黑光泽的发丝垂于脑后,几个侍女用银梳仔细的梳着,稍许过后,细致将那乌发挽起,插入一支牡丹纹金步摇。
额间轻点上一抹朱红,原本俏丽清雅的玉面便成了另一番娇媚可人的模样。
“先不必了。”侍女要继续替那女子上口脂,被她轻轻推开,声色清淡。
声音落下的同时,大殿的门被从外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