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和亲嫁暴君——钱十冠
时间:2022-09-11 06:55:11

  沈鸢从箱子里抬起头。对哦,她得好好想想!
  深夜卧帐里点着好几盏灯,沈鸢脚踩兔绒履鞋,披着狐绒斗篷,趴在案几上写着送去家乡的信。
  她有许多话想对父母说,想对兄长说,笔尖点墨却迟迟无法下笔。一个时辰下来,写了两行字,觉得不对搓了纸团扔在地上,又写了两行还是不对,搓了新的纸团。一团又一团,褐色的地毯上已滚了三四个皱巴巴的白雪团子。
  一抬头,发现玉姿也抓耳挠腮伏在案上一副憋不出字的样子。
  沈鸢伸手:“你写了些什么?拿来我看看。”
  玉姿挠着头:“一个字都没写呢!”
  沈鸢道是她也和自己一样,想说的太多一时间反而无从说起,便说:“那你想写什么?说给我听,我帮你摘捡些要紧的。”
  玉姿道:“就是不知道要写什么,写给谁。”
  沈鸢诧异:“怎么会不知道写给谁呢?自然是写给你的父母呀。”
  玉姿道:“我四五岁就被父母托人送进宫里,他们拿了一锤子买卖的钱之后再没出现过,说是我父母其实比陌生人还不如哩。”她拿笔抵着下巴:“我本来想写给宫里带我的管事嬷嬷,可又想以前打骂我最多的就是她,我干嘛要给她写信呀!要是写给几个原来玩得好的小伙伴,她们在宫里无权无势不见天日的,收不收得到信都不一定呢。左想右想,实在找不出要写信给的人。”
  玉姿把笔一搁,两手一摊,有些怅然又气鼓鼓的:“想来想去不写了,谁关心我到了哪个犄角旮旯呀?就算写出去了也没人看。”
  沈鸢一时涩然,但见玉姿已经麻利地爬起来捡起一地纸团,“奴婢给您倒些水来。”转头就出门打水去了。
  烛光中就剩下沈鸢一个人,她独独地坐着,望着雪白纸张良久。久到烛火爆裂,帐外传来野狼的叫声。
  定下决心,拾起笔在纸上落字。
  【父王母后福启,
  儿和亲至朔北已有两月,入乡随俗诸事安顺,汗王温柔体贴待人和善,竟不似传闻所言,儿与汗王相敬如宾琴瑟和谐,相处以来,无一日不悦无一事不遂。】
  沈鸢顿了顿笔,想到通一次信件至少数月,转而再写:
  【然,儿行千里,思念故园梦寐神驰…】
  作者有话说:
  好多小可爱给文评论,抱歉不能一一回复,只能比心心~
 
 
第25章 太妃
  撒吉去见岱钦的时候,岱钦正在与杨清元议事。
  “是什么?”岱钦问。
  “娘娘要寄回家乡的信。”
  岱钦坐下来:“你看过没。”
  撒吉道:“奴婢不识得字,娘娘的信件也不便过目。”
  捧信上前,呈于岱钦眼下,隽秀小楷映入眼帘。岱钦瞥了一眼,就挪开了。
  “你扫一眼。”他对杨清元道。
  杨清元怔了一瞬。“这不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岱钦摸摸胡须说得干脆,只掩藏掉眼里的些许窘迫。“只需你看看可有关于两国政事之言。”
  杨清元踟蹰着,但岱钦一脸坦然地直直望着他,只得叫他走上前,极其迅速地扫了一眼,挪开目光。
  “不过向家中报去平安,再无其他。”
  岱钦摩着下颌,想了一会。“没什么就随她去送,以后若无特殊情况,可不用着我过目,如今已不是战时。”
  撒吉便退去。
  又只剩下君臣二人,杨清元双手插袖环于身前,似笑非笑地看着岱钦。
  “看我做什么?”岱钦做出瞪他的神态。
  “议事也乏了,汗王要不要再学一会字调节些许?”
  “不用。”岱钦回答得极其干脆:“我能看得懂。”
  话音未落,一卷书已翻陈开,都是方块样的汉字。杨清元翻到做了标记的那一页,抬眼看岱钦。
  岱钦狠狠抓了一把胡须,一连断了好几根。
  “文字学起来就是比语言难些,汗王不必心急。”杨清元若无其事地拿过笔。
  “闭嘴。”
  ……
  “殿下,殿下!”
  玉姿提着裙摆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迫不及待地就要给沈鸢报告好消息。
  “信寄出去了?”沈鸢立马问道。
  “没…还没呢。”玉姿被问得一愣,在距离沈鸢还有几步的位置刹住脚步。
  没寄出去啊,白高兴一场。沈鸢翻了个白眼,故意端着架子:“那你慌慌张张地叫我做什么?也忒没规矩了。”
  玉姿知道沈鸢逗她,也不慌,还是嬉皮笑脸地近前:“奴婢看到营地里在摔跤呢,汗王和各位王族老爷们都在,可热闹了,殿下要不要去看看?”
  沈鸢想起来前几日撒吉和她说过,夏日里摔跤跑马等赛事最多,朔北的贵族们日常闲来无事,最喜欢看的就是这些。
  “汗王也在?”沈鸢迟疑地问。
  玉姿肯定地点头:“在的!”
  说来奇怪,从周边子部视察回来,十天半个月过去,岱钦再没来过卧帐也没见过沈鸢的面。他从前那么个总要整晚折腾她不予她安宁的人,为什么突然就冷淡至此了呢?
  仅仅因为那唯一一次失言吗?
  沈鸢其实很享受这段轻松的时光,夜晚无需被岱钦强硬地搂着入眠,她的睡眠质量都高出不少。只是…她总有深深的困惑,也还有作为王妃被汗王厌弃的隐忧。
  “一起去看看吧。”沈鸢道。
  玉姿在前面引路带沈鸢去了赛场。开阔出来的空地上摆了一张方形赛台,飘扬的彩色旗帜下,两个彪形大汉在赛台中央扭打不休。两个大汉均胡须满面深蜜肤色,赤膊上阵互相交缠宛如两头野兽。
  沈鸢边走边往台上看去,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摔跤比赛不禁万分好奇,一时走了心神。
  “你踩到我了。”
  沈鸢骤然一惊,转过脸来,一张泛着笑意的秀丽面容进入视线。
  “抱歉。”沈鸢忙收回脚,方才的一走神,脚尖无意间踏上了对方的衣裳下摆。
  沈鸢面前的这张脸上仍旧保持笑容,目光濯濯地望着沈鸢。日光洒在这张并不年轻却依然美丽的脸上,将岁月的磨砺与沉淀都清晰地呈于沈鸢眼中。
  “是岱钦的王妃吗?”妇人问,声音像是从缥缈云间,令人心神微微触动。
  沈鸢注意到妇人身上华丽的衣服,绣着金线与玉帛,下摆长长地逶迤地面压低一片绿草,正因此,她的红色鞋尖才会无意触及。这样华丽的服饰,这样典雅的装扮,沈鸢在草原上极少看到过,是以她知道眼前的妇人必然身居高位。
  她谨慎地依照朔北行礼的规矩福身,回妇人:“是。请问夫人是?”
  “你没见过我。”妇人淡淡地笑着:“我是杜特儿汗王的妃。”
  杜特儿汗王是岱钦的父亲,已去世的先汗王。
  沈鸢有些惊讶,再次福身:“原来是太妃娘娘。”她不知道太妃这个词用朔北语如何去说,情急之下“太妃”二字用了汉语。
  “是中原小姑娘。”太妃轻笑,眉眼弯弯细纹浮现眼角两边,反而给她的端庄底色上增添几许成熟的妩媚风韵。
  “你不用勉强。”她温柔地说:“初来朔北能说成这样已是出色,偶尔不会的词跳过便是。”
  赛场上一声声欢呼盖过沈鸢的应答声。高高的赛台中央一个大汉已将对手压于身下,观众围了一圈又一圈,亲王贵勋站在最前排,带领后排的看客率先挥起拳头喝彩。
  在这样热烈的氛围中,沈鸢面对太妃却突生出些许腼腆,大概是眼前的妇人始终微笑看她令她害羞,又或者是濯濯目光太过直接令她局促。
  草原上的女人总是爽朗直接,太妃毫不遮掩地笑她:“岱钦叫你来的?我就说,你一个小姑娘,怎么会喜欢看这些?定是岱钦那孩子非找人寻你过来,小夫妻离了一会都不行。”
  顺着太妃的目光看去,沈鸢看到了最前排的汗王,他众星拱月一般站在前排中央抱臂而立紧盯赛事,专注的神情显得人不苟言笑更加冷峻。
  沈鸢收回目光:“是我听闻朔北盛行摔跤比赛,要来看看的,并非汗王唤我。”
  太妃点头道:“这东西第一次看着新奇,第二次第三次可就没什么劲头了,毕竟打打闹闹的,小姑娘们也不喜欢。”
  沈鸢望了她一眼。那她为何一直在此看得津津有味?
  “喀其。”太妃忽然伸手朝左方招了招手。
  一个中年奴婢转过身来,太妃所唤的喀其不过十岁,正被奴婢吃力地抱在怀里举在半空,越过层层人群为摔跤手欢呼助威。
  喀其听得母亲的呼唤,从奴婢身上滑下来,迈着步子朝太妃跑来。
  “苏木尔快输了。”喀其不开心地瘪着嘴。
  太妃似乎并不担忧,摸摸儿子的头:“只是一时下风,他会赢回来的。”
  她指了指沈鸢,向喀其介绍:“这是你岱钦哥哥的王妃,是你的王嫂,快来见过。”
  喀其滴溜溜的大黑眼珠子望向沈鸢,对她异族的长相身份打扮充满了好奇。
  沈鸢低头冲喀其微笑,喀其就像是年幼版的岱钦,一样浓黑的剑眉与高挺的鼻梁,只是脸颊的婴儿肥尚未褪去遮盖了分明的骨骼轮廓,青少期的颌面干净清爽无多余毛发,展露青春少年才具备的稚嫩天真。
  缩小版的岱钦就站在沈鸢面前,正顶着亮晶晶的黑眸子瞧她。沈鸢突然觉得眼前的小人儿有趣可爱极了,伸出手想摸摸他的头,却被他一转身躲开。
  “苏木尔反击了!”喀其欢呼雀跃转身跑回人群里,消失在齐声为苏木尔的反击欢呼呐喊的浪潮中。
  “这孩子!”太妃摇头无奈地笑道。
  赛台上的苏木尔本被对手压制,僵持中消耗了对手的力气,找准时机翻身而上压制对手,一胜一败的局势瞬间调了个。
  远远地,沈鸢看到最前排的岱钦忽然弯身隐没在涌动的人群间,再起身时,已将喀其抬起来举过肩头,让他坐他肩上为苏木尔勇士振臂。
  汗王的举动再次激起一阵浪潮,众人皆随汗王肩上的小王爷而动,为其认可的勇士助威。台下的气氛影响到台上,转眼间苏木尔鼓足力气抱起对手重重摔地,完成了胜者的最后一击。
  热烈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一直淡然自若的太妃这才转过脸望向台上的苏木尔,欣慰地看着。
  “喀其和汗王很相像。”沈鸢微笑道。
  太妃转回脸:“他们长得都像他们的父亲,只是眼睛不像,他们的眼睛都像生母。她们若还在世,你看到就知道了。”
  沈鸢的笑容突然顿了一顿,十分困惑。
  太妃恍然道:“喀其并不是我的孩子。”她捂嘴笑道:“想来你刚来不久,确实是不知道的。”
  可是沈鸢瞧着他们二人的互动,分明是亲密母子的模样呀!
  太妃接着说:“喀其的生母生他的时候难产而亡,留下的孩子无人照料,岱钦见我膝下无子无女,怕我晚年寂寞,便将他交给我抚养。”
  “原来是这样。”沈鸢喃喃。
  太妃颔首肯定,目光落在远处的汗王两兄弟身上,笑叹说:“岱钦和他其他几个兄弟都不一样,他是个心善的孩子,别看他平常总板着一张脸,但其实从不愿意伤害身边的人。你嫁给他,他不会亏待你的。”
  沈鸢垂下眼帘,手覆上衣领触了触领结的边缘,里面的红印褪了大半,但裸露在日光下仍能看出痕迹。半月以来,岱钦未见她一面未有一句关怀,就像这一切,毫不重要一样…
  她受他伤害不要紧,但仅因一句无心失言便失他恩宠,此番君王冷酷险隘,又哪里称得上太多心善呢?
  沈鸢没有接言,太妃也没有察觉沈鸢的沉默,仍旧望着岱钦悠悠道:
  “当年杜特尔汗王归天,我和一群姐妹本来都是要陪葬的,岱钦这孩子却力排众议保下我们,给我们宫殿与钱粮,还为我带来喀其。光是这一件事,在历届汗王中就再找不出第二任来。”
  作者有话说:
  作者是个新人,很多东西确实不太会写,还在摸索阶段,也会做笔记和查阅资料避免剧情跳跃或者逻辑出错,如果剧情有不合理或者生硬的部分,请各位小可爱多包涵哈~感谢在2022-01-06 07:42:48~2022-01-08 00:18: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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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鞋袜
  苏木尔下得台来阔步走到汗王岱钦面前,低首俯身以示效忠。豆大的汗珠渗满苏木尔露出的后颈,顺着蜜色肌肤的纹理徐徐滑落,张扬起男性最原始粗犷的气息。
  岱钦转头问喀其:“你要哥哥赏他什么?”
  喀其不假思索:“就赏一百双鞋袜!”
  众人哈哈大笑,岱钦也被逗笑了:“就算是一千件也不值什么,要赏就要赏些大的才是!”
  岱钦大手一挥,赏下一百两黄金与五十头牛羊。
  苏木尔单膝跪地接受恩赏,再起身时已被众人包围,他被他们抬起来举过头顶抛向天空又落下,反复数次,高昂呐喊声不绝于空旷草原。
  热闹之外则是沉寂。沈鸢站在外围,望着太妃的侧颜,缄默无语。
  听到“殉葬”的第一刻沈鸢的确震惊,但转念想到朔北国连王嫂也可弟及,无子妃妾为先王殉葬又算的了什么呢?
  沈鸢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在此时太妃的目光一直定在远处一起一落的苏木尔身上,也确实不需要她来打扰。
  喀其钻出人群重新跑回母亲的怀抱,太妃给他整理被风吹乱的衣领,喀其骄傲地昂着头让母亲整理,一面激动地炫耀:“你看到苏木尔的最后一击了吗?真的是太厉害了!恐怕连汗王哥哥也做不到,但苏木尔就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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