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桃自个也乐得清闲,一边瞧着风景一边往院内走去。
倒是晴柔远远地便瞧见了江以桃自个一个人,正慢悠悠地从远处走来,惊呼一声赶忙迎上前去,扶着自家姑娘的手往前走着,又仔细地往后瞧了一瞧,见四处无人才恶狠狠地哼了一声:“这王妈妈怎的这般目中无人,好端端的怎么就让姑娘自个走了回来,也不怕路上摔一跤,有得她好看的。”
江以桃唔了一声,倒是不怎么在意晴柔的话,软声道:“不碍事儿的,左右这江府也是我自个的家,在花园中随意逛逛,也是出不了什么事儿的。”
“姑娘,您身子骨弱。郎中虽是说了姑娘这身子现如今已无大碍了,可您这身子到底是这么多年以来精心将养着的,也不好说糟践便糟践了,还是要注意些才好呢。”晴柔一路扶着江以桃过了垂花门,一边温声软气地劝着,直到过了门才松开了手。
江以桃却没有应声,只是笑了笑。
早些时候,她这身子还是说不上一声好的,她还记着,刚从江南往北地走的时候,亦或者是刚到这灯州的时候,她还染上了风寒。每日里只要是一吹到了那刺骨的冷风,变是要咳上大半个月的。可从那溪山回来之后,身子竟然是比之前要好上了不好。
仔细想来,自己生辰前,刚到了溪山那一会儿,还常常受了什么刺激便要昏迷过去,把那许岚吓得不轻。可自生辰的那一场大病之后,好似……好似便没有再昏过去了。
好像便是从那一日开始,自己这先天不足的病便好上了不少。
可江以桃一时之间也搞不明白,自己是为何这般突然地变好了起来
左思右想,想来想去也只能当那溪山是个世外桃源,是个将养身子的好去处罢?
可这般想着,江以桃却难以说服自己。
忽然间,她想起了陆朝挡在自己身后的那只手,想起了陆朝十分张扬的那一抹笑意。
会……会是陆朝么?
应当不会是这个小山匪罢?陆朝不过是个小山匪罢了……或许、或许再加个身份也是这盛京城中久病的十三王爷罢了,哪儿就有让自己起死回生的能力呢?
江以桃一边思索着,一边被晴柔扶着回了院子。
晴佳早早地也瞧见了自家的这位五姑娘。小心翼翼地探头瞧了瞧五姑娘的身后,见江以桃身边的晴柔露出十分忿忿的神色来,心下顿时是将这一切都想了个通透,忙放下了手上的活,忙不迭地就赶了上去。
“姑娘,那信已经按照您的吩咐送到了江家七姑娘的手上了。”晴柔见江以桃面色也不算太好,便躬了躬身,规矩且谨慎道,“是亲手交到了那位刘妈妈的手中去的,这中间定然没有假手于人,姑娘您尽管放心。”
江以桃见晴佳这般敬小慎微的样子,自然是很难说出什么责备的话来,更何况是人家都说了这般的话,只好是轻声地笑了笑,边笑着边往屋内缓步走去。
一边往前走着,江以桃一边轻声说道:“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你们两个小丫鬟做事向来是细心的,事儿既然是交给你们做了,便是因着相信你们才会交到你们手上的。”
两个小丫鬟还是十分惶恐的样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以桃便还是笑,又说:“若是不放心你们这两个小姑娘,打一开始我便不会将这事儿交给你们。这兵书上有句话说得是好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是么?”
被夸赞了一番的两个小丫鬟登时便露出了笑脸,十分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番后,喜滋滋地就跟着自家姑娘走进了屋子里边去。
早些时候晴佳的心中还担心呢,想来还是这五姑娘回了江家之后第一次吩咐她们两个小丫鬟办事儿,定是要端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仔仔细细地五姑娘办好了,叫姑娘安心才好。
这般下俩五姑娘才会真的放心她们连个小丫鬟,往后若是有什么事儿也好安心地交给她们两个小丫鬟去办。
到底是江家五姑娘身边最为亲近的两个丫鬟么,若是这么久了还是得不到姑娘家的信任,说出去怕是要被笑掉大牙啦。
两个小丫鬟在外边开心地乐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家姑娘已经进了屋,这才慌慌地跟了上去。这两个小丫鬟进了屋中才发觉,自家姑娘不知从哪儿找出了一盏不新不旧的白兔小兔灯来,正放在梳妆台的台面上,凝神地瞧着看呢。
晴柔是个眼尖的小丫鬟,记忆力也还算是不错,只一眼便认出来了这个白兔小灯是自家姑娘正回府的那日,江家的四哥儿为自家姑娘送来的。
晴柔眨了眨眼睛,一时间也并没有想太多,只是眼尖地认出了这白兔小灯是自家姑娘回府那日就带在身边的,头脑十分简单地问道:“姑娘,这白兔小灯原来是在您这儿。我那日还找了好一会儿,竟是以为被姑娘您丢了呢。”
……
晴佳闭了闭眼,心说这晴柔怎的便教不听,这般喜欢打探五姑娘的私事呢?
想着想着便心如死灰般地扯了晴柔的袖子吗,这姑娘不论再怎么仁厚温柔,也不是你这般探寻的问法呐。也得亏这晴柔是跟了五姑娘,若是跟了别的姑娘,这会儿尸身还不知道被扔到哪儿去呢。
晴佳自然也是记得这盏小灯的,是姑娘回府那日江家的四郎送来的,那会儿她还想着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姑娘怎的便认识了江家的四郎呢。
也得亏是江家这四郎先喊了一句“五妹妹”,晴柔才从而得知自家这姑娘的身份。
晴佳叹了口气,像是为晴柔辩解一般开口说道:“晴佳也是记着这盏灯笼的,不知姑娘这会儿拿出来,可是要我与晴柔将这白兔小灯装上烛火?”
“是了,”江以桃点了点头,被这两个小丫鬟一点才从神游中回过神来,如梦初醒般道。“今日儿若是得了空,你们便将这白兔小灯装上一盏新的烛火来,就挂在……”
江以桃说到这儿稍稍思索了会儿,四处看了看,指了指床尾又说,“就挂在我这床位罢,日日都挂着,我看着也欢喜一些。”
想来姑娘是真的喜欢。
这白兔小灯眼瞧着便不太新了,又是姑娘从原来那京外的庄子便一直带在身边,还带着到了盛京城来的,姑娘来的时候连个包裹都没有,更别说是什么衣裳、金银首饰之类的稀罕玩意了,唯独是这白兔小灯与那小屉子的零碎小玩意儿带着来了,想着应当是什么重要的东西罢?
这么想着,两个小丫鬟便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或许是有一些五姑娘的信任在心上罢,两个小姑娘好像与有荣焉一般,觉着既然是姑娘的吩咐下来的事儿,她们就算是拼了这条卑贱的小命,也是要完成的。
这才是对自家五姑娘的负责么。
江以桃见状也不再说些什么了,自顾自地从那妆匣的小抽屉中拿出了那支缠花十分精致的桃花簪子,照着那不甚清晰的铜镜,将那桃花簪子钗到了发间去。
——我喜欢看阿言钗这簪子。
江以桃的耳边忽然间想起了陆朝的这句话,她抿了抿唇,伸出手去轻轻地摩挲了一会儿这支缠花的桃花簪子。
“姑娘,您这簪子可真是别致,难怪您要将它从京外的庄子带回来呢,还这般超乎寻常地喜爱,果真是您心中十分珍贵的一只簪子了。”
晴柔说着便凑近了些,十分认真地瞧了瞧这支缠花的簪子,果然是在这盛京城中从来不曾见过的样式,十分地新颖。虽是简单了些,不过是些丝线缠绕出来的玩意儿,却胜在十分出巧。
江以桃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温声温气地解释道:“这簪子,不过是因为是一位故人送我的,才显得珍贵了些。若是个无关紧要之人送的,便也显得无关紧要了。”
这话说得好像有些深奥,两个小丫鬟自幼便是在这小小的江家长大的,很是难以了解,懵懂地点了点头。
江以桃还是笑,十分有耐心地又解释道:“晴柔、晴佳,若是我送了你们一份礼物,与路边随便一个人送了你们一份礼物,是哪种会让你们觉着欣喜呢?”
两个小姑娘好像想也没想,便争先恐后地答道:“自然是姑娘送我们的礼物更珍贵些。”
江以桃指了指这支桃花簪子,又道:“那,这簪子便是如此。”
并不是这簪子有多么珍贵。
不过是因为这簪子是陆朝送的,便显得珍贵了。
作者有话说:
哦——
恍然间意识到,我这文没有男配诶。
我好像不太喜欢设置这个,就,看得开心就好。看得不开心就骂我也没事,反正我会回你一个反弹(。)感谢在2022-02-27 22:06:34~2022-02-28 22:41: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c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闲话
那缠出桃花样式的丝线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的物件,不过是十分寻常的用以缝补衣物的粗制麻线,连精细都算不上,倒是别出心裁地染上了几种颜色,又细分出了好几股来,再加之以时间与耐心慢慢缠绕出来的。
嫩粉与米白渐变的丝线在日光下折射出好几道纷杂的光来,刺得直叫人眼花缭乱。
两个小姑娘依旧是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江以桃也不再说了,笑着起了身:“今日我出母亲的院门时,迎面便撞上了大姐姐,这般机缘巧合之下受了大姐姐的邀,与她一同去那汪家二姑娘的宴席。”
晴佳欲言又止:“那汪家二姑娘……”
晴柔也一脸的勉强,试探着问了句:“姑娘怎的就与那汪家二姑娘相识了?”
江以桃正往屋外走去,闻言倒是无端地生出了几分好奇来,便走便问道:“那汪家二姑娘是个什么样的姑娘?我并不是在盛京城中长大的,自然也不认识什么汪家二姑娘,这一遭纯粹是因着大姐姐的面子才去的。”
出了屋门,江以桃伸手虚虚地挡了挡今日这过盛的日头,感慨道:“今儿个这天气,倒才是有些春日的样子了。”又回过头来朝着两个小丫鬟说道,“所以我便想着带你们两个小丫鬟一同前去,路上也好与我说说这汪家二姑娘的事儿。”
两个小丫鬟连忙跟上了自家姑娘的脚步。
这会儿连平日里想来话多活泼的晴柔都保持着缄默,一句话也不愿多说,颇有些小心翼翼的样子,畏手畏脚地跟在自家姑娘身后。
江以桃也不急于一时,瞧着两个小丫鬟沉默的样子,也不恼,笑了笑就往院外走。
这江府虽是私宅,到底也是人多眼杂,江以桃向来心思细腻,自然也是知道的。这样在人的背后明晃晃地打听别人的闲话,也不是什么磊落的事儿,便一路安静地领着两个同样安静的小丫鬟出了门。
直到上了马车,两个小丫鬟像是才刚刚从惊恐中回过神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这些年在盛京城中听说的,有关于这位汪家二姑娘的事儿。
两个小姑娘说得慢,一边说还一边仔细地观察着自家姑娘的神色,生怕是那句话说得不好听就惊扰了姑娘,便十分地惴惴不安。
江以桃用指节撑着额角,半垂着眸子静静地听,倒是也没表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来。听完也只是淡淡地应了句“知晓了”,便阖上了双眼,再无后话。
两个小丫鬟见状对视了一眼,也不好再说些什么,抿了抿唇便退了出去。
从两个小丫鬟的话中来看,这位汪家二姑娘倒是大有来头。
汪家是庙堂之上的命官,手握重权,深得当今圣上的信任,与江家这么年来有些互相看不上眼的劲儿,平日里也极少往来。
江家二姑娘单名一个怜字,生得也是一副令人怜惜的娇弱模样,可那为人却与这名字大相径庭。
这汪二姑娘在盛京城中的名声可谓是声名狼藉,更是有传言说,这汪二姑娘以折磨下人为乐,若是惹得她不开心了,轻则被扔到乱葬岗去,重则会被抽筋剥骨,生生折磨致死。
这话说得倒是有些玄乎了,保不齐是盛京城中这流言纷纷,即使是一件最为平常的小事儿,过了百人、千人、万人的嘴,也是越传越是离奇。
人么,总是要自己认识才好,从别人口中了解到的只言片语,哪里就能代表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这么想着,马车也一路摇摇晃晃地到了汪府门前,两个小丫鬟掀开门帘,搀扶着自家姑娘下了马车。
这才刚走到了汪府门口,江以桃便隐隐察觉到那门口的小厮朝自己投来了一个十分莫名且惊恐的视线,甚至悄悄往后退了几步。
……
江以桃哽了哽,回眸瞧见了那江家味道十分浓厚的马车,顿时有些了然。
她悄悄与两个小丫鬟耳语道:“原来这汪家与江家的关系竟这般水火不容了么?”
两个小丫鬟也沉默了一瞬。
晴佳谨慎道:“应当是没有这般水火不容的。”
江以桃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轻声咳了咳,又端起了那副温和的小脸,迈着小步子朝江府的大门走去。
小厮倒是没有伸手拦人,目不斜视地就放这明显是江家来的姑娘进去了,也只不过是不曾唤个小厮来为这姑娘带路。
江以桃也并不在意这个,领着两个小姑娘便往里边走去了。
这世家大族的院里,自然随处可见都是下人,若是认不得去宴席的路,只管一路问过去便好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
晴柔却有些忿忿,小声道:“怎的就这般怠慢我们家姑娘。”
江以桃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来之前她本以为这江家的关系只不过是尴尬了些,却不曾想过是这般的尴尬,连这门口看门的小厮都知道看人下菜碟,招呼都不曾打一声。
那江曼安竟是顶着江家大姑娘的身份与汪家二姑娘交好,想来这汪二姑娘也不是传言中那般不通情理之人么?
江以桃领着两个小丫鬟沿着垂花门一路穿过了回廊,又沿着那花园的小径一直往前走,终于是遇着前边有了人影,登时就加快了步子赶了上去。
瞧前边那姑娘的打扮,通身十分气派,那发髻之上的珠钗更是华贵非常,应当也是前来赴宴的别家姑娘罢?江以桃心中一喜,这下更是好了,连路也是不用问了,只跟在这几位姑娘的身后走着便能到。
几个姑娘有说有笑地在前边走着,江以桃神色如常地跟在后边。
“你们可知道,那江家的嫡女在半月前就回了盛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