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而似是困极,她将精致小巧的下巴抵在他的肩上,那流丽着盈盈艳色的唇逸出一声满足呢喃,灼热又缱绻。
飞瀑流水吻过山色,淡云辉色下。
少年人本搭在白玉栏杆的手,瞬间僵住。
他们离得太近,谢折玉甚至能看见她卷翘的睫毛上因着困倦沾染着些微水汽,与那莹润香泽的红唇。
他猛地起身,动作间,她湿润的唇若有似无地拂过他的脸。
不受控制地,本已尘封的记忆,眨眼如潮水般再度涌起。
-
即便是数一数二的扬州城,盛产自东海的鲛珠也是实属珍贵罕见之物。
各地走商胡贩千里迢迢将那圆润如琉璃的珍贵白珠,送入扬州城最为奢华的极乐场,又通过神秘流丽的拍卖会,高价卖出。
昂贵丝绸包裹着的颗颗鲛珠将流光坠落在谢折玉的青色长袍上,泛着浮动光影,他抬手拨弄了几下,珠玉叮当脆响。
门扉吱呀,妍若春花的少女正坐在花树下的秋千架子上,望见他回来,眉眼泛起娇娇柔柔的笑意。
长靴踏碎一地落英,最终停在她面前。
随着“啪嗒”一声盒响,一整盒净透如琉璃的鲛珠整整齐齐地卧在层层丝绸间,其上细碎轻柔的光色落在少女脸上,映得芙蓉春水三月花。
“呀,这么多明月珠。”少女仰起如珠似玉的脸颊看着他,弯眸明亮如星,流丽着几分勾人颜色。
谢折玉眉眼含笑,轻嗯了一声。
然而下一瞬,少女欣喜地牢牢环住了他的脖颈,将眼前人俯身勾下来。
“看起来好生名贵,定是费了不少金银吧?”
她的睫毛扑闪扑闪地,眸间隐着笑意。
看得他心间有些微痒意,还未作回应,蓦地,耳垂便被一片温热包裹。
那柔软舌尖轻轻舐过他的耳廓,软意缠绵,他难以控制地有了反应。
“不过比起这明月珠,我却最喜欢折玉呢。”
她娇娇开口,声似裹了蜜,像勾人的妖。
少女伸手拾了枚鲛珠,纤白细嫩的素指缓缓将玉珠举至唇边,藤蔓花树洒落斑驳阴影,落在她艳若春霞的红唇。
漆眸天真无辜地望着他,娇嫩舌尖轻轻探出,细细舔舐着捏在指尖的圆润明珠,一下,又一下,继而轻婉一笑,青绿的镯子晃悠悠地挂在雪白皓腕上,一荡一荡。
她清澈的眸底藏着不自知的魅惑,像朦胧的妖魅勾人心魄,潮湿而又直白地盯着他的唇。
柔软的发丝随着月夜的风飞散着,有意无意地蹭着他微微俯着的脖颈。
皎洁的冷月流泻而下,谢折玉背着月华,半个身子隐在夜色里。
他的指尖微不可察地收紧在袖口,眸底神色渐渐暗了下去。
弯月花下,一地落华,岑寂无声。
一颗玉扣“啪”地散落在地,滚落在秋千架旁。
少女纤白细弱的手紧紧地抓着秋千绳,一盒千金明月珠叮儿当啷接连滚落。
秋千摇摇晃晃,发出吱呀声响。
谢折玉微阖着眼,心神随之游过如水般柔滑无物,如雪般莹白绵软,起起伏伏。
而少女则似一叶扁舟,无助地漂浮在茫茫无边海上,被汹涌海浪肆意冲撞着。
月下微风,木质的秋千架晃荡更加剧烈,青袍衣摆垂散下来,散乱的墨发衬着雪肤娇色,艳丽至极的红与纯洁如雪的白交织成极为明烈的对比,透着颓靡迷离的绯意。
间或夹杂着几声柔弱低泣,染着一丝哭腔,如烟似雾。
第69章 凝玄障
因着困倦, 沈卿雾气朦胧的眼底藏着说不清的旖丽,长睫轻颤似墨色染就的撩人。
她小巧的下巴就那般轻抵着他,一股清甜的香萦绕着, 离他越来越近,几近要融合进他骨血里。
他只有稍稍垂下眼眸,就能看见少女皙白的脖颈。
那缕发丝在她娇嫩指尖缠弄着, 浓墨的黑, 极致的白,交缠在一起。
“师尊。”
谢折玉的手犹僵滞地扶着白玉栏杆, 紧紧地攥紧着, 极其缓慢地开口:“于礼不合”。
哑着嗓, 似是咬紧了牙。
他微微侧首, 目光却正好不凑巧地落在沈卿微微有些松散的衣襟, 那抹娇妍雪色。
山风吹皱冷涧, 水榭幔帘拂荡。
少女依靠在琉璃白玉凉床上,一角藤蔓折映下的阴翳投在她似花般娇丽的面容上。
半晌贪酣,已是睡得深了。
谢折玉直起身,看着熟睡过去的眼前人。
漆眸沉沉,看不透心中所想。
对于他的种种试探, 沈卿像是毫无察觉般, 诸般表现和寻常无二。
玄色衣角沾染了些许水汽,少年立在山涧飞瀑旁, 静静地,许久,他抬手无意抚过那缕曾在她娇柔指尖缠绵的黑发, 漆黑如渊的眸色闪过一丝不明意味。
转瞬即逝。
良久, 少年微不可闻地冷嘲一声, 长靴踏过一地落英,娇柔碎花顷刻间零落成泥。
-
月下雪湖,重重帘幕。
丹炉的火已经熄了,几缕药香萦绕在室内,一盘的金盘上放着一颗朱色如血的丹药,表面纹理诡谲,仿佛是从血色中凝练而出。
谢折玉垂眸敛息,面色微微有些苍白。
黑暗幽幽如同裹尸布一般将他层层裹缚,犹如溺水之人,不得呼吸。
他看着眼前得之不易的朱丹,脸色极为疲倦——
锈迹斑斑的门扉紧锁,藏经阁青苔斑驳。
一侧书架几近空了一半,案几上凌乱不堪,其上堆积了无数浩如烟海的书。
玄衣男子的衣角淹没在层层堆满的古籍之中,几近将其淹没。
蓦地一声轻咳,男子朝下的脸扬起,面上苍白得可怕。
然而,几丝碎发落在眼前,他的眼睛却亮如妖鬼。
“玄障丹——上古有云,可破幻象,妖魔形现。”
一行小字静静地躺在眼前一本极为破旧的古本中。
幽深的明月珠下,他的动作慢条斯理,将那颗覆血朱丹缓缓拈起,轻柔地送至眼前。
他的动作极其缓慢,薄弱珠光哀哀掠过,映衬在他的指尖,滋生出一种诡谲的平静。
良久,修长如玉的手指轻捻,些许碎末萧萧而下。
-
近些时日来,玄天仙山流言四起,魔影涌现。
宗门弟子神色匆匆,皆白衣佩剑往来于山门间,不时有流光乍起。
天色高远,花开葳蕤。
沈卿半倚在那柄桃花扇上,流丽如华的扇面盈盈展开,乘着山风,飘然荡至了山亭水榭间。
“尊座?”
林雅惊讶侧首,放下了手中玉碟,迎向来人。
于他看来,向来沈卿很少来这里,何况这些天,作为掌事长老,一直在为了部署弟子对抗魔现一事而焦头烂额。
以沈卿的性子,更是会离得远远了,怎会今日过来,还看起来如此闲适?
少女衣袂飘然,落地收扇,悄然立在眼前。
她问:“本座听闻,近日来宗门上下,皆为忙碌?”
“确实如此,自毕方一事了,玄天大小宗门都有消息传来,隐隐有虚空裂隙,看起来像是深渊降临。”
林雅放下手中事,为她沏茶,眉间几分忧色,“筑基以上的弟子皆已结伴而行,如此即便遇上了,也有一战之力。”
沈卿垂眸沉思,便知眼下的情形,也就是这书中的剧情,已然如那日“反派系统”所言,开启了新篇章。
深渊魔降……
她浅斟一口茶,琉璃杯盏中茶沫轻展,最后不敌旋涡,无力卷入杯底,沉沉浮浮。
却见有一年轻弟子急匆匆前来请示,于廊下拱手禀告:“尊座,林长老。”
“谢师兄传信,他们发现了……发现了降临地!”
深渊自成一界,倘若要再度回归,上次沈卿与琉华所去的入口,向来应是消弭了。
而此时,数百里外的深山中,谢折玉正静静立在一侧,默不作声。
面前是层层叠叠的斑驳石阶,似经刀斧横刀阔马,一道道平整的断面别无二致。
这数不尽的石阶一路凭空往上,逐渐漫入浮空中,两侧烛台林立,灯芯未燃,一切都显得极为诡谲而又壮阔。
据最先发现的弟子报,这里原本只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青山临海。
而今,眼前无止无休的石阶遥遥通向了虚空中掩在云层中的一处极为宏伟的石台。
他微眯了眼,隔着重云暗雾,看不清高台深处景象。
蓦地,一道雷闪骤然划过,照亮云雾,他冷不丁地看清了一瞬——
万丈高台之上,有一尊琉璃神女像。
净透琉璃明澈如水,神像长发及腰,一袭广袖流仙。
不同于寻常的是,她手中执一弯长弓,静默地注视着大地。
闪电稍纵即逝,谢折玉再度凝神看去,却是再也不见了。
神像肃然的眉眼掩在重重云雾后,无从得见。
随着一众高低起落的尊声响起:
“尊座,林长老。”
沈卿与林雅也至了此处,她抬眸望向那长长无尽的石阶,将诸多事宜吩咐给一旁的林雅,便欲拾级而上。
她走了过去,才发现谢折玉也在台阶之下。
“师尊。”抬眼看见沈卿,谢折玉低低唤了声。
一袭玄色衣袍的少年身长玉立,墨发松松挽了个羽冠,剩余发丝随意地披在身后,在山风中不时飞扬着。他转身时,肩上垂下几缕墨发,随着他的动作倾泻而下,沈卿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日水榭指尖轻缠的冰凉……
不知为何,好似自从前些时日,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过后,他便极少束起全发,而是半束半松,羽冠翩然,少了几分冷冽,多了几分少年味道。
沈卿不由得看了他许久,直到谢折玉微微疑惑抬眸,他刻意压低了嗓音问:“师尊?”
兀地回神,瞥见他深不可测的眼底闪过一丝嘲意,沈卿莫名地觉得有些尴尬,总觉得像是虫蚁蔓延,浑身有点不自在。
她偏头,假作细细打量这突然出现的石阶高台,宛如鬼斧神工,故作平静问道:“可有什么发现?”
谢折玉随意道:“尚未,有弟子说是一夜凭空拔地而起。”
沈卿轻轻应了一声,继而再度望向重云暗雾,眸光变幻不明。
“尊座!”
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一声唤,却是元宝寻了过来,跟在林雅身后奔了过来,“我便是那名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