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宴尾调黏糊,只在她眉心轻落下一吻,额头相抵着悄然对上她的眼眸。
“你一向聪慧。”
“我也觉得。”
苏雨顺着应下,指尖搭在宁宴手腕处松散的绷带上,一圈圈替他重新裹了上去。
“点点。”
“他确实是宁宴,宁家只有一位家主宁宴。我与他是双生,不过比他早落地而已,可名字却是借来的。”
他语气冷凝,似在斟酌着词句,可周身寒得异常,瞧得苏雨心里泛酸。
“之前怎么不说?”
“你又不在乎。”
过往虽是被尘埋着的,但翻出的时候却不免再惹得人发疼。
但,苏雨好笑地瞥了他一眼,这声质问倒比说那些往事还要听着委屈些。
“他,”
屋子外倏地响起阵脚步声,宁宴声音一顿,神情戒备地同苏雨对视。
“珠珠姑娘!”
房门被敲得作响,苏雨眼见着要揭晓谜语后的事情了,可偏偏总爱出这么回事。
她叹了口气,高声应了门外的人一句,转身给宁宴使了个眼色,便匆匆下了床。
“小心。”
床幔随着动作微掀起道幅度,里头原坐着两人的地方空荡一片。
苏雨踏出房门前,院外已然站了熟悉的几人,同当日将她请进宁府一样。
“怎么了?”
“珠珠姑娘,家主有急事唤您过去。”
作者有话说:
宁宴:著名醋缸
第30章 双生子vs杀手12
“宁宴”倚在贵妃榻上, 泛红的眼尾潋滟,神色却冷得骇人。他眼光睨向底下跪着的护卫,杯盏被攥在掌心悬空至桌边, 刚想松开就听见了苏雨的声音。
片刻功夫面前跪着的人影就消失在了原地。
被丫鬟领着进来的苏雨心里嘀咕着, 迟早要被这两兄弟白天夜里的传唤弄得精疲力尽。
“宁宴”这么晚还传唤她,只怕是没什么好事,再想起宁宴同她说的那些事。
苏雨心底泛酸着,望向“宁宴”的眼神都变了几分。
“家主。”
尾音还没落下,苏雨便被突然靠近的人吓得面色一凛,险些就要将藏在袖口的匕首刺出去。
“夫人。”
他音色清浅似是没瞧见苏雨的反应, 发凉的指尖拉过她的衣袖, 将人牵至美人榻上坐着。
苏雨没应声,只在他刚靠近时就有意无意推开了距离。
“家主唤我过来, 可是有何要事?”
“要事?”
他跟着将这两字咬得清晰, 唇边噙笑。“未有要事,只是想夫人想得心切。”
一口一句夫人。
“家主,这话还是少说。”
“快了。”
“宁宴”无声念着,视线在她眉目上转了圈,伸手将苏雨的手腕拉了过来轻抵在胸口处的位置,掌心微动将她挣扎着手攥地更紧了。
“夫人与兄长间的情动,我这处亦感受得清楚。”
掌心的挣扎倏地顿住,底下的皮肤微凸起, 顺着苏雨的手心悄然移动。
又是蛊。
苏雨惊愕地望向他, 蓦然间似是懂了什么,神情晦涩地抿了会唇喃喃道。
“双生蛊。”
师傅曾与她说过, 双生蛊, 并发蛊毒, 相伴生死。虽名双生,实则是主仆,蛊虫寄宿的双生子于七岁任意分出“主与仆”,以双生中的“仆”血饲养“主”,“主”盛而“仆”衰。
是从前武学为了择取双生中更强的后代所走的歪门邪道,早灭绝了。
怎么竟生在宁家。
“夫人聪慧。”
“宁宴”松开她,低头将面前被弄皱的衣裳抹平,半点不在意苏雨的防备,他瞥了眼面前人面上的神色,突然轻笑了声。
“夫人可是想问为何我要将这些告诉你。”
“我若不说,向来兄长也会不自量力地再从他的破屋子里出来,告诉夫人。”
“双生蛊生来便有,亦不是我想求的。宁宴活了大半生,见着夫人心头才有了动静。”
“宁宴”叹了口气,“即便那是兄长先得的,那又有何关系,只有一个宁宴罢了。”
他凑得近,顶着同宁宴一样的脸,神情无辜地将苏雨的手心贴向脸颊,近得只要稍稍侧脸便可将吻在她手腕。
“但愿夫人垂怜,夫人想对我做什么,宁某都甘之如饴。”
“嘶。”
动作莫名迟缓的苏雨强撑着精神,手腕上猛然一疼,她低头望着面前的人抬头,唇间沾染了血红。
“你真当以为兄长对你是情深,不过是为了利用你可破双生蛊。可我不同,我对夫人,自是一往情深。”
他还有脸说宁宴。
苏雨下意识将匕首动作迅速地抵在他脖颈间,鼻尖却嗅到一股轻微迷药味,掺杂在清浅的茶香中顺着他的靠近越发鲜明。
这么些药量闻着对她也没什么用,只是她亦不知“宁宴”对他两的事情知晓了多少。
苏雨指尖微蜷,不如将计就计,左右她估摸着外边藏着的金莲护卫应当也不少,以她一人之力怕是难走。
“不乖。”
眼前的水青色身影变得模糊,苏雨脑中最后一瞬戒备也随着不知名的药味被黑暗淹没。
大意了,将这么多品种的药混在一块对付她,还真是瞧得起她。
*
“夫人,该醒醒了。”
小丫鬟清脆的声响将被困于梦中的苏雨唤醒,她倏然睁开了眼睛,撑在床头捂着胸口猛喘了几口气。
“夫人,这是怎么了?”
夫人?
苏雨面上的神情空白了瞬,愣怔地抬眸望向面前的小丫鬟,觉得熟悉又陌生。
“我是谁的夫人?”
小丫鬟听着她这询问,面上神情越发娇羞了起来,自觉将一旁的床幔拉了开来,露出来早站在床头面容带笑的“宁宴”。
“自然是宁某的夫人。”
他动作自然地坐在床边,拉住苏雨的手,缓缓将她揽入怀中。
“夫人以后少看些那些抛妻弃子的话本,已经几日被梦魇住了。过两日,我们便成亲,我会与夫人携手白头。”
苏雨神情迟缓地听着他轻柔的话,突觉得脑中一阵昏沉而后便是复苏的记忆。
她眨眨眼从面前的人怀里窜了出来,双臂撑在他两侧。上半身不断向他靠近,将他面上的窥莲面具摘下,等确认了是记忆中的那人才舒了口气,眉眼弯着应道。
“宁郎。”
她做梦都做昏头了,她与宁郎在比武大会上不打不相识,虽隔着面具却依旧一见倾心。宁郎也待她极好,连后来她武功被意外废了也日日贴心抚慰,如今快成亲她倒是不安了。
“宁郎。”
“宁宴”听她轻念着,在她掌心捏了捏,“今日我有事要出去,怕是不能带你一起。”
“我安心在府中等你便好。”
苏雨乖巧地应着,坐在床榻上等望着人走了,才吩咐丫鬟洗漱用的东西拿来。
踏出房门的瞬间,苏雨被眼前的光刺得半眯上了眼,院中站了一群金莲护卫,见着她后同声恭敬地唤着‘主母’。
“近日府上有刺客潜入,家主担忧夫人安危。”
丫鬟笑着解释了番,边小心将苏雨搀扶下了台阶。
“他一贯如此贴心。”
苏雨望着眼前的场景,莫名觉得恍惚但又熟悉,让人想逃离。
逃。
苏雨被这念头惊得险些摔了下去。宁郎珍她爱她,她怎可生出这种辜负他的念头。
“夫人!”
“夫人当心些,您自从上回损了内力又伤了脑子,体质不如从前了。若是摔着碰着,家主怕是又要罚奴了。”
她轻拍着比她还受惊的丫鬟,在院里走了阵,果然觉得脱力,没过多久又被搀扶进了房内小憩。
“我不喜这么多人在旁边看着我,你们先退下吧。”
苏雨摆摆手,随意坐在贵妃榻上,见面前的几个丫鬟面色为难地站着没一点想退下的动作,语气不由得冷了几分。
“是只有让家主来才使唤得动你们吗?”
“夫人莫气,屏儿这就带他们退下。”
站在前头的丫鬟欠身后,转身同后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就领着退出了房。
房门被轻声关上,苏雨静默地坐着,慢悠着将手中的糕点咽下,等将一整个吃下后才站起了身。
屋内装饰得华丽,瞧得出精心准备的。苏雨在房内转了半圈,忽觉乏力脚步一转迈向了床边。
罢了不想了,睡一觉再说。
她眼尾生出了些困顿的泪珠,面容疲惫着坐到床边,刚想将两侧的床幔拉下,背后便传来两声轻唤。
“点点。”
苏雨手上动作微顿,下意识瞥了眼紧闭的房门,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后才继续将绣着牡丹的床幔放了下。
她向后望去,便瞧见一张熟悉面容,不由得愣了几分,神色迟疑地唤道。
“宁郎?”
宁宴听着她的话,面色瞬间沉了下来,眼尾下垂着望向苏雨,干涩的唇瓣被抿成条僵直的线。
这反应。
不是宁郎。
“你是谁?”
理智告诉苏雨只需唤大声些,屋外的那群人不过片刻就会涌入将这位闯入者扣押,但他面上的晦涩却猛地让苏雨心头一滞,无端沉下声,用着两人间能听见的声音继续说道。
“你不是他。”
“我是宁宴。”
宁宴面上憔悴,眼底乌青显眼。那位将新房布置在城中一隅,藏得极深,他从府中带人逃出时苏雨已然没了踪影。
谁晓得在见面时,也不记得他了。
这房中红色多得喜庆,却看得他心头发闷。偏生他还不能斩断双生感应,只能极力将情绪波动降低,以免被他察觉。
“点点。”
这声哽咽中带了些哭腔。
苏雨望着他,在宁宴期盼的目光中,缓缓又出了声。
“兄长?”
记忆中宁郎有位双生兄长,取名与“宴”同音,虽是双生却常与他争执。
“你?”
这床上说话的场景过于熟悉了,苏雨也并未觉得有何不对。还没等苏雨再问些什么,宁宴却忍不住向面前的人靠近,想好好看看惦念已久的人,也想让她再唤几声自己的名字。
两人间的距离极近,宁宴几乎是将她虚揽在了怀中。
“兄长,我现在是你弟弟的夫人。”
她将尾句两字咬得极重,神色不悦地向后仰去。
宁宴在她眼里打探了几圈,期盼她是像往常一样在打笑,只可惜并没有,心下一沉。
“点点。”
定然是那位用了蛊,将苏雨的记忆篡改了。
他要如何让苏雨记起他,让她相信这周围的一切都是假的。
宁宴无措地跪坐着,将苏雨的手攥着,又生怕她抗拒只好没过一会又松了开。
指腹在熟悉的掌心轻划着。半晌,耳旁传来阵轻笑。
“怎么,兄长想偷,情?”
作者有话说:
弟弟(害羞):我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第31章 双生子vs杀手13
“点点。”
宁宴心中的不安被她这一声弄得逐渐平复, 只神色缱绻地将额头相抵,静静听着眼前人的呼吸声。
还好她未被迷惑。
只是,
“点点, 你。”
他将指尖搭在苏雨手腕轻点着, 眼神中忧色鲜明。方才他用内力探了圈,苏雨丹田处空寂,气息微弱,体质也比之前差了许多。
手腕处被人攥得发紧,他眸中的心疼同恨意丝毫不加掩饰,瞧得苏雨心头发酸。
她将宁宴泛凉的手捂着, 无声抚慰着。
“没事, 他伤不到我。”
“宁宴”虽对她下了药,原先的内力也被化了去。不过, 多亏了她师傅, 如今以她的体质这些不过是暂时。
宁宴能寻到她以是不易,若是此时再贸然带现下毫无还手之力的她出去,只怕是难上加难。
手心被塞进了东西,苏雨的思绪被打断,低头时便瞧见只同茹娘那日给她的玉佩相差无几的玉佩。
略有不同的是,刻在一角的半只翠蝶。这是蝶谷的标识,是师傅的玉佩。
苏雨面露惊愕地抬头。宁宴怎么会知晓师傅。
院外的人声逐渐多了起来,宁宴并未多说, 只从怀中拿出张信件递给了苏雨, 俯身亲啄在她额间,
床幔微动, 榻上便只剩下苏雨一人。
“夫人, 到时候用午膳了。”
*
不知过了多久, 四下漆黑,连风声都几近撕裂的狰狞,那处破院还同苏雨头回误入时一般冷寂得骇人。
苏雨神色复杂得回头瞧了眼屋中再普通不过的布局,凝气将自身动静降到最低。
密道处无烛火,她指尖嵌入掌心强迫着将调动内力前行,等确认了四周并未活人的存在,便将挂在墙上的烛火点燃。
地牢里渐渐出现了昏暗的光亮,地上的沾着凝固血渍的锁链,一旁架子上的刀,瓶罐,还有翻在一侧已经僵硬的蛊虫残骸。
这哪是什么密室,分明是牢,一座嗜血的牢。
苏雨被眼前的一幕弄得后退了两步,脑中将过往种种全涌现了上来,凝结成的猜测让她不敢再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