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吓得低头不语,整个人轻轻地颤抖。
这是什么孽缘?
玉安表弟竟是上次在茶楼遇见的那个醉酒的登徒子,他还差点将自己当成花魁给轻薄了。
阿弥陀佛,也不知他有没有认出自己,但愿没有,不然往后怎么面对他?
想着,宋淇玉微微抬眸朝他打量,却见他目光灼灼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那笑容古怪得很。
她吓得再次低下头,听着长公主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心如刀绞,战战兢兢,如临深渊。
额头和后背出了一层薄汗,将贴身亵衣紧紧裹在身上,难受至极,她忍了许久,缓缓开口道:“姑母和母亲聊了许久,想必口渴了,我让人备茶并准备些点心。”
长公主点头同意:“还是你想的周到,我也觉得有些饿了。”
得到她的首肯,宋淇玉拔腿就走,生怕再慢一步就要晕倒在此。
她一路小跑,停在花园的假山旁,扶着岩石急促的喘气,脑海里的男子笑容越发明显,她用力甩甩头,让自己莫要再想。
“大表嫂怎么了?怎么跑得这么喘?难道有人在身后追?”
男子的轻笑声从身后传来,宋淇玉吓得面色一白,颤抖着双肩转过身,只见裴玉安粉面含笑,双眸似水,正意味深长地望着她。
“表弟怎么过来了?我去给你们准备点心和茶水。”她磕磕碰碰地说完,准备离开,谁知裴玉安直接冲到她面前伸手拦住她,宋淇玉躲避不及,直接撞到他怀里,裴玉安顺势拦住她的腰,坏笑道,“我与大表嫂倒是有缘分呢。”
他还记得上次在茶楼发生的事!
宋淇玉神色一滞,惊恐地推开他连连后退,转眸镇定道:“表弟认错人了吧,我一向不爱出门。”
“我什么都不好,就是记性好。”他勾唇朝她走近,将她逼至假山,无处可躲,“大表嫂莫要害怕,我并无恶意。只是想替九泉下的大表哥照顾你罢了。”
宋淇玉面色耍得一红,不知他说得照顾是什么意思,正惊魂未定时听到丫鬟的私语声从远处传来,她吓得连忙推开裴玉安,撞撞跌跌地跑向远处。
“有趣!看来往后在侯府倒是有事做了。”裴玉安勾唇,看向远处笑道意味深长。
......
宋淇玉胆战心惊地跑回梨香苑,吓得惊魂未定面如白纸,她躺在长塌上哆嗦着抱紧自己,莫名想起两人在茶楼的初次相见,吓得眼眶渐红,生怕往后被他缠上,在侯府不得安宁。
“他毕竟是侯府的客人,我是长嫂…....他应该不会做出过分的事,若是泄露出去,他也脸上无光…...”宋淇玉自言自语安慰自己,逐渐燃起希望,“以后大不了躲着他…....”
想着她转悲为喜,情绪平静后起身坐起,目光随之落在远处的梳妆台前,上面正摆着一个小小的玉色瓷瓶,是白氏千叮咛万瞩目的药。
秦桑眼下能讨得侯爷欢心,多少凭着她的那张脸,若是毁容了,即使侯爷是正人君子不会立刻冷淡她,怕是也会渐渐与她疏远。
宋淇玉望了望窗外渐渐暗下的天色,起身朝梳妆台走去,她幽幽握住玉色瓷瓶,神色坚毅。
“今晚侯府设宴款待永安伯夫人,众人皆得出席,秦桑面颊有伤,吃不了辛辣之食,那我就替她准备一盅好汤!”
想着,她心中惶恐散去,转而是莫名的激动,就连裴玉安那个登徒子她也觉得没有那么害怕了。
第38章 心动
宋淇玉特意在膳房叮嘱了许久, 让人准备的晚宴膳食大多是辛辣或是生冷之类,她特意询问了管家,永安伯夫人所处的登州,素来嗜辣如命, 所以今晚的膳食既不会得罪她, 也可以让秦桑无法选择,只能吃自己替她准备的燕窝粥。
夜暮临近, 侯府四周陆陆续续挂起宫灯, 估摸着到了时辰, 宋淇玉让人将食材放入食盒, 一同前去长厅。
“给姑母和母亲请安,这是我今日特意让人准备的晚膳,为姑母和表弟接风洗尘。”她笑着走近长厅行礼, 显露出乖巧和贤惠, 永安伯夫人难得朝她微微笑了笑。
待仆妇将膳食捧上桌, 她也随之入座,眼神飞快地朝众人扫了一圈,只见秦桑神色怏怏,双颊绑着的纱布虽没有白日那么夸张, 可看着依旧滑稽可笑, 白瞎了她那张明艳动人的脸。
一想到以后她的脸上会留疤,宋淇玉无尽欢喜,忍不住地扬起唇角,笑颜如花。
裴玉安一直暗暗地打量她, 见他不仅无视自己, 还莫名展露笑颜, 尤其在这明黄的灯光下, 低头含笑的模样竟有几分明艳动人。
她毕竟是自己的表嫂,他立刻转移视线,想要熄灭心中的欲念,可瞥见贺兰昭身边坐着的秦桑,面颊上缠着纱布,既看不出容貌更显得滑稽,他暗暗不齿贺兰昭的审美,再次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视线移到宋淇玉的脸上。
奇怪,这女子容貌远远不及伺候过他的花魁,可此时看起来倒是有几分与众不同的美,他看得入神,忽然听到永安伯夫人抱怨:“怎么都是些辛辣的?”
“我听闻姑母和表弟来自登州,那儿一向无辣不欢,所以特此准备了这些,给您接风洗尘。”
宋淇玉低眉婉转应道,谁知永安伯夫人冷哼道:“你心意是好的,可欠缺道统了,这一桌子冷的辣的,可你有想过你婆母吗?况且你妹妹脸受了伤,这些怕是也不能吃吧。”
她被训斥得愣住,准备这顿晚膳她确实没有考虑过其他人,她恍然抬眸,只见长公主神色复杂地望着她,良久后轻叹一声转眸,她无力地咬唇解释:“是我想得不周到,我立刻让人准备其他点心和膳食。”
秦桑见她急得面红耳赤,不忍道:“姐姐用心良苦,还望姑母和母亲谅解。”说着她将面前的燕窝粥推向前,柔声道,“这粥清淡爽口,姑母和母亲配着这些菜吃,味道定不差。”
观察了许久的裴玉安也动了侧影之心,说笑道:“大表嫂今日准备的晚膳倒是很合我的胃口,闻着倒是很香呢,那我就不客气先动筷子了。”
说着他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口鸡肉送入口中,连连称赞道:“不错不错,看来舅母府上的厨子名不虚传,我得多待几日,舅母可别嫌我。”
长公主和永安伯夫人被他逗笑,也纷纷动起筷子,秦桑看着一桌的辛辣美食,默默地吐出一口气。
贺兰昭皱眉打量一圈桌上的膳食,无奈盛了一碗燕窝粥准备喂给秦桑,他刚伸出勺子,就被秦桑慌忙制止,她拼命朝他使眼色,让他莫要在众人面前这般亲昵,实在臊得慌。
只听“啪”的一声响,长公主惊得掉下手中的筷子,她张大双眼,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家冷傲毛躁的儿子竟然小心翼翼地给媳妇喂汤,这哪里像往日不近女色的混小子。
永安伯夫人看着两人蜜里调油的模样,不由得打趣:“皮小子成了亲娶了媳妇真是不一样了,不过在长辈面前还是得安分些。”
闻言,秦桑的脸给更红了,头也更低了,很不得钻进地缝里。
贺兰昭讪讪放下碗筷,咳嗽道:“姑母别打趣我了,这不是秦桑受了伤,不能动手嘛。”
宋淇玉嫉妒地将指尖掐进手心,忽然想到了什么,强笑道:“这燕窝粥最是美容养颜的,妹妹还是用些吧。”
闻言,永安伯夫人捂着嘴角叹气:“最近我口舌上火,这些菜我是越吃牙越疼,算了,你们用吧。”
秦桑连忙将燕窝粥推过去,赔笑道:“其实我用膳前吃了不少,眼下一点也不饿,这粥姑母用吧。”
永安伯夫人望着她,眉眼多了几分笑意,也就不客气地接过粥,还顺带夸了几句:“嫂子,看来昭儿娶的媳妇,倒是很懂事,连带着昭儿也乖巧不少。”
长公主点头微笑,也觉得儿子成婚后更比往日懂事了,不由得感到欣慰。
宋淇玉笑容顿时敛去,她费尽心思准备的晚膳,没想到让永安伯夫人搅合了,还让秦桑得了个便宜,真是气煞人也!
可恶!实在可恶!
......
晚膳过后,永安伯夫人神色怏怏,面露萎靡,长公主便命人令她歇息,众人也依次离去。
贺兰昭将秦桑送回了冬暖阁,随后匆匆忙忙跑出去,神神秘秘的。
秦桑看着肿胀疼痛的双手,顿时一阵失落,便唤了婢子为自己洗漱换药。
纱布揭开,露出伤痕累累的手心,顿时又痒又疼,想碰却不敢碰,活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所措。
“夫人忍忍,过几日结痂就不痒了。”婢子小心翼翼地替她上了药再次将她的手包成小粽子。
秦桑正沮丧时忽然听到动静,她抬眸一看,见贺兰昭提着食盒面带笑意地走进屋子。
“不是才用过晚膳吗?难道侯爷没有吃饱?”
“这都是给你准备的。”他将点心和燕窝粥一一摆放在桌上,又扶着秦桑入座,温柔道,“你晚上没吃东西,怕是夜半饿肚子。”
说罢,便自觉地端起碗勺准备喂他,秦桑脸一红,视线落到一旁的婢子身上,面色犹豫:“我……我自己来就好。”
“这儿没有你什么事了,还不快下去。”
察觉到她的羞涩,贺兰昭冷脸看向不解风情的婢子,她回过神来,红着脸退了下去。
“这下你可以安心用了吧?”贺兰昭挑眉看她,略有无奈。
秦桑不知不觉地红了耳朵,细声嗯了一声。
烛火摇曳,拉扯出两道交错的身影,屋内一片静谧,徒有清脆的瓷器相碰声。
“侯爷,你对我真好。”秦桑感慨道,抬眸望着他,“侯爷为何对我这么好?是因为我可怜吗?”
“天下间可怜的人多不胜数,我可没有那么大善心,我对你好是因为.....”他笑容渐凝,竟不知如何回答她?自己是怎么了?莫名对紧张她,担心她。
他沉默着放下瓷碗,神色恍然,秦桑担心的轻唤几声,贺兰昭回过神来,淡淡道:“这不是掩人耳目嘛,若是让母亲相信我与你蜜里调油,她往后就不会再给我塞通房侧室了。”
秦桑似乎是想明白了,重重地点点头:“还是侯爷想得周到,那我往后多配合侯爷,让母亲以为我们两情相悦,举案齐眉。”
贺兰昭神色茫然,似乎在思索什么,半晌后猛然起身,咳嗦道:“今晚你早些睡,我睡书房。”说完他拔腿就走,背影像极了被追债的。
秦桑诧异地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身影,咦了一声,目光不经意落到雕花木床旁的长榻,又嗷了一声:侯爷怕是不想睡长榻了,也难为他蜷缩了这么久,实在不容易。
她转眸望着纱幔摇曳的木床,不禁欢喜,今夜她一个人独占这间屋子,终于可以不避讳侯爷,想怎么睡就怎么睡了。
说着,她走向大床,扑进柔软的被褥中,睡意渐浓。
.....
贺兰昭失魂落魄地宿在书房的简陋木床上,盯着窗外的月光翻来覆去。
一种奇妙的感觉萦绕在心口,很是怪异。
不知为何,他好像对秦桑越来越上心,越来越在乎,自己的喜怒哀乐都被她牵扯着,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她乖巧,温顺,聪慧,秀美.......她有很多优点,可这些都不是自己紧张她,担心她的理由。
难道?
自己对她动了什么心思?
呸呸呸!
贺兰昭疯狂摇头,他又不是没见过女人。
蓟州城的莺莺燕燕,不知有多少比她美的,比她可爱的,比她聪慧的......
可是比她美的没有她温顺,比她可爱的没有她乖巧,比她聪慧的没有她美.......
贺兰昭生气地闭上眼,狠狠地砸着床板,隐隐约约地恐惧心中模糊而清晰的答案。
“一定是孤男寡女相处久了,自己才春心躁动的。”
他正人君子,从未和姑娘独处过,更没有同屋共寝数月,肯定是被这些日子的独处迷了心智。
对,一定就是这样。
从明日起,他离秦桑远些,冷淡些,也许就会好了。
贺兰昭自言自语地宽慰自己许久,颤抖地将被子掖好,闭上双眼沉睡过去。
第39章 唱双簧
翌日天微亮, 东方翻起一抹鱼肚白,秦桑早早地洗漱后赶往紫瑞阁给长公主和永安伯夫人请安,没想到才踏入院子就听到阵阵喧闹训斥声,她神色一沉, 怯怯地走进里面。
只见堂屋内, 宋淇玉低垂着脑袋面色惨白站在正中,永安伯夫人用帕子捂着脸忿忿不平地训斥, 一旁的长公主几次想要安抚却无法张唇。
出什么事了?
她焦躁不安地听着永安伯夫人的训斥, 终于明白了大致情况。
原来昨夜永安伯夫人用了宋淇玉准备的燕窝粥, 今早醒来后脸上就长满了红疹, 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一切怪到宋淇玉身上。
宋淇玉被骂的狗血淋头,可她连辩解几句都不敢, 着实有些可怜, 秦桑生了几分怜悯, 又想到舅舅让自己多照顾照顾她,便酝酿了许久,走上前开口。
“姑母,不如先唤大夫过来给您看看脸, 替我医治的何太医擅长女子驻颜之术, 定会让您的容貌恢复如初。”
她怯怯开口,永安伯夫人这才缓了口气,愤愤道:“你说的也是,先替我传这位太医。”说完她厌恶地扫过瑟瑟不安的宋淇玉, 朝长公主叮嘱, “嫂子, 您这位长媳可得好好调/教, 行事无端,连一顿晚膳都不能安排好,也不知放了什么东西,我好好的脸莫名过敏了!简直难登大雅之堂。”
长公主安抚了几句,带着宋淇玉和秦桑走出门,一走出院子,她便失望地看向眼眶微红的宋淇玉:“你怎么如此不小心,这等小事也要我教你吗?我原本以为能将管家之事安心交给你,可是你也......”她叹了口气,“算了。”,说着甩袖离去。
宋淇玉本就满怀委屈,昨日的燕窝粥她虽然下了点出疹的药,可她本来是给秦桑准备的。
谁让这个该死的永安伯夫人抢过去,还一早将自己喊来大骂一顿,这让自己的脸面放在哪?那么多下人看着!
她伤心而愤恨地流下眼泪,秦桑以为她是害怕,便递上帕子安慰道:“姑母的话你别放心上,等她脸好了气也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