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几人见她身影消失在转角, 不由得对视几眼, 宋淇玉心里憋着笑, 可装出一副同情模样, 呢喃道:“表妹前不久伤了脸,如今又得知侯爷纳妾,想必心里很不好受, 还望母亲往后多疼疼她。”
长公主还未开口, 永安伯夫人就冷笑连连:“一个五品官的女儿, 能嫁入侯府就该谢天谢地了,不就给丈夫纳几个妾,至于这么甩脸色吗?依我看,得多训训她, 免得她忘了自己的出身。”
她语如钢刀, 疾声厉色,长公主不禁蹙眉,心里并不赞同,可也不好驳了她的面子, 便一笑而过, 谈论起了如何纳妾:“不如从府中的婢女中选几个温顺好生养的, 知根知底也好拿捏。”
永安伯夫人蹙眉朝她摇头, 劝道:“嫂子,我倒是觉得不妥。若是府里的婢子昭儿能看得上,想必早就安排到身边了,可见他并不喜欢府里规矩的丫头。况且若是真的从府里挑中,那也会给其他婢子希望,教她们觉得有朝一日飞上枝头变凤凰,万一存了歹心想要勾/搭昭儿,岂不是弄得府内乌烟瘴气。”
“我倒是忘了这层,还是你想得周到。”长公主摇头轻叹,随后无奈道,“看来还是要从外头买。”
“男人嘛都是图新鲜,选几个模样好身段好家世清白的,既能让昭儿开心,你也好拿捏。”永安伯夫人忽然双眸一转,笑道,“嫂子若是怕麻烦,不如让我替昭儿选,顺便也给玉安选个伺候的人,免得他四处乱跑。”
长公主松了口气,苦脸一扫阴霾,笑道:“也好,你比我会看人,就由你给昭儿挑,先是要好生养的,然后性格好。”
两人达成了一致,都露出舒心的笑。
宋淇玉站在一旁,也默默地勾起了唇角。
往后的日子越来越有盼头了,侯府似乎也更热闹了。
......
几日后,永安伯夫人派人四处打听,又亲自出门挑选,终究看中了几个妙龄可人女子,她付了银子让她们签下卖身契后,便带人回到了侯府教导规矩。
又等了几日,她觉得时机成熟后,便请来长公主,派人将那几位女子叫来一一为她介绍。
长公主望眼欲穿,坐在榻上捏着帕子坐立难安,半晌后终于看到仆妇领进三个好模样的女子走近。
三人一踏入屋子,一一含笑请安,等长公主开口后便抬眸等侯她的打量。
“从左到右的依次是春燕,夏荷,秋蕊。”永安伯夫人笑着介绍,眼神灼灼地盯着长公主的神色,在看到满意的目光后得意地笑了笑。
“不错,个个长得花容月貌,身段也婀娜,我看了都喜欢,想必男人更喜欢。”长公主满意地捧着茶水,边饮边赞赏,几名女子闻言面色一红,皆羞涩不已。
“这几个祖上都是正经人家,只是家中艰难才愿卖身为妾,叫春燕的姑娘爷爷还是个秀才,略认几个字。”永安伯夫人指着最左侧着粉衣的女子介绍,长公主忍不住多瞧了几眼,越瞧越喜欢。
“昭儿成婚了,身边就安排两个伺候,玉安一个便好。”永安伯夫人望向长公主,示好道,“嫂子先替昭儿选吧,剩下的就给玉安。”
见她示好,长公主高兴不已,朝三人打量了许久,又思索了许久,笑道:“就选春燕和夏荷吧。”
“好,那秋蕊就给玉安。”
永安伯夫人分配完,放下杯子,挺身坐直后面色一沉,以当家主母的姿态严肃道:“你们三人能进侯府伺候两位公子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以后定要安分守己一心侍奉主子,若是存了不该有的心思…...”她瞧了瞧放有卖身契的红木漆盒,冷声道,“那我就将你们卖到下等窑子里面,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闻言,几人皆惶然摇头,面露惊恐。
见她们害怕,永安伯夫人笑了笑,略软了声音:“若你们不惹事,还能生个一儿半女,那你们这辈子便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说不定你们父兄也得沾点光。”
闻言,几人齐齐行礼:“奴婢领命。”
说完了规矩,永安伯夫人看向长公主,眼神示意她可有什么叮嘱的话。长公主只说了几句好好伺候公子,便派人将春燕和夏荷带去见秦桑,永安伯夫人也带着秋蕊去见裴玉安,准备让他收收心。
……
后院,秦桑正在冬暖阁上药,多日的涂抹下,原本斑驳红肿的伤疤渐渐淡去,可左侧脸颊靠近眼角处的一块拇指大小的疤痕却异常突起。
就像完美无瑕的白玉上染上了一块去不掉的墨迹,令人惋惜。
秦桑正对着镜子沉思,忽然听到婢子敲门的声音,接着便看到仆妇领着两个容貌惊艳的女子进入屋内。
“怎么了?”她柔声询问,眼神忍不住打量起来,心里也隐约猜到几分。
“夫人,这是长公主给侯爷安排的两位小娘,让我领她们来见过您。”
闻言,秦桑命两人抬眸,细看了片刻又询问了两人的年龄,家世,得知两人都是为了家族父兄迫不得己给人当妾氏,不禁生出几分同情。
“你们两就住溪山苑,那儿靠近侯爷的书房,你们往后好好伺候侯爷,若有困难便来找我,我替你们做主。”
“奴婢多谢夫人。”两人齐齐作揖行礼,秦桑又让碧珠拿出两支簪子分别送给两人,随后让仆妇将她们送出去。
屋内再次安静下来,秦桑长舒一口气,单手指着下巴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随后眼神落在铜镜上,不由得神色一黯。
她的脸,是不是永远好不了了。
…...
春燕和秋荷被带到了溪山苑安置,随行的仆妇叮嘱了许多规矩,又安排了两个模样憨厚的侍女伺候两人,一切完备后离去。
望着壮观壮丽的屋子,两人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好在这几日两人一同听训教导,彼此间略微熟悉些。
春燕因读了些书,受了些父兄的熏陶,性子倒是安静,夏荷比她小半岁,因出身农户,性格很是活泼,见眼下无人,不禁大胆议论起来。
“春燕姐,你看到了吗?夫人的脸好似受了很重的伤。”
“嗯,我看到了。”春燕点点头,随后便安静地看着窗外。
见她神色淡淡,一副与己无关的模样,夏荷顿觉得兴致怏怏,也萎靡地坐在一旁。
良久,她忽然想到什么,唇角扬起,略带羞涩道:“春燕姐,你见过侯爷吗?听府里嬷嬷说,侯爷英俊挺拔,很是好看。”
春燕点点头:“这是我们的福气。”
“是啊,不知我们何时能见到侯爷。”夏荷捧住下巴期盼道,双眼浮现一抹异样神色。
她想到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家姐妹有几位被卖给年老的员外做妾,过得很是悲惨,而自己侥幸进入侯府,还能伺候气宇轩昂的侯爷,不禁对未来多了分期望,甚至幻想自己若是生个儿子,还能母凭子贵成为得宠的姨娘。
这样,日子就更有盼头了。
贺兰昭还不知自己被安排了两位红粉佳人,这日下值回府时,一走入后院,就见下人连连恭喜自己,他蹙眉疑惑,不知喜从何来,却也未在意。
恰逢裴玉安从远处走来,拦住他笑得暧昧。
“恭喜表哥纵享齐人之福!听闻舅母给你选的两位佳人貌美如花,少见的绝色,表哥还不快去见见。”
他挤眉弄眼,一阵调侃,贺兰昭剑眉拧起,百思不得其解:“佳人?什么佳人?”
“姑母见你身边只有二表嫂一人伺候,怕你床榻冷清,所以又给你添了两位妙龄妾室,快去瞧瞧吧。”
只觉得头顶雷声炸起,轰隆作响,贺兰昭顿时心乱如麻,来不及思索便往紫瑞阁跑,跑了几步又忽然浮现秦桑的面孔,他顿时脚步一转,赶往东暖阁。
不知为何,脑中总有一个强烈的想法,他定要义正言辞地和秦桑解释,人是母亲硬塞给他的,与他无关。
他快步赶到东暖阁,迫不及待推门而入,便看到秦桑坐在窗前,低头绣着香囊,炕几旁拜访着新采摘的花枝,一副美人如花,岁月静好的模样,美中不足的是她侧脸一块暗红的疤痕,格外瞩目。
“侯爷,今日怎么来这了?有要事吗?”
她淡淡地笑了笑,稍有诧异,因为贺兰昭连续七八日一下值便窝在书房不出门,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他了。
“我….....”贺兰昭忽然没了勇气,不知如何开口告诉她有关母亲为他纳妾的事。
“侯爷今日若是得空,可以去瞧瞧春燕和夏荷,她们是母亲替你纳的良妾,以后她们可以照顾你的起居。”
秦桑淡淡道,随后低下头侍弄针线,贺兰昭眉头一怔,呢喃道:“你都知道了?”
“嗯。侯爷身边总要有人伺候的,而且你年纪不小,也该为侯府开枝散叶。”秦桑抓紧针线,面色闪过一抹不自在,觉得苦意从口中弥漫开。
听她如此善解人意,并没有伤心或者生气的异样,贺兰昭的心里又苦又酸,浓重的失望涌上心头,甚至带着丝丝愤怒。
她当真对自己毫无私念,倒是自己……总是胡思乱想,惆怅不已。
贺兰昭沉默地看向窗外,眼中云雾翻滚,神色晦暗,整个人散发着古怪而冷僻的气息,让人不安。
秦桑沉思许久,定了定心后抬眸道:“侯爷,我想我要择一个日子离开这,总不能一直占着侯夫人的位置,你对我的恩情难以报答,只能用余生为你祈福了。”
“你孤身一人能去哪?还带个孩子!”他高声反驳,发现自己情绪激动又扭头解释,“侯府也不缺你这点口粮,侯夫人的位置也不是人人都喜欢,没什么占不占的。”
说完,他仓促离开,生怕再听见秦桑的请求之词。
第43章 吻
美妾在侧的贺兰昭没有众人意料中的怡然自得, 反而脾气渐长。
据书房下人的小道消息,这几日他不仅没有让新纳的妾室伺候,心情还更加喜怒无常,经常因下人的一点疏忽而震怒, 宛如换了个人。
伺候的下人苦不堪言, 时不时劝他出门喝酒赴宴散心,总之别宅在府里, 少给点他们气受。
贺兰昭自己也莫名烦躁, 好似胸口憋着一股阴郁之气, 他像是和自己较劲般, 不愿主动见秦桑,可秦桑不主动见他,让他更生气。
两人少有的几次相见, 也是给长公主请安, 她还温柔大方的询问自己, 可见过春燕和夏荷,两人可服侍的周到,这温顺大度的模样让他听了更生气。
他有气难抒,却还挂念着秦桑的伤口, 四处遣人寻找良医为她治理脸。
想着, 他低头拉开抽屉,握起月白色瓷瓶,这是从北街一位西域游医寻来的秘药,能让女子受伤的肌肤恢复如初。
想必她知道后一定欢喜不已。
虽然她嘴上说着不在意, 可贺兰昭知道她只是口是心非, 不想麻烦自己。
真是个麻烦的女人。
想着, 他将门外伺候的石墨喊进屋内, 云淡风轻道:“这药膏听说对祛疤有良效,你拿去给夫人。”
“属下这就给夫人送去。”石墨接过瓷瓶转身就走,几步后又停下,他疑惑地回头,试探地询问,“东暖阁离这也很近,不如侯爷亲自送去,您好几日没有见夫人了,夫人估计也想看见你人呢。”
荷兰昭不屑地冷哼,她才不会想见到自己,否则早就该来找自己了,那两个妾氏都打着送点心参汤的幌子来见见自己,可她倒是无动于衷。
也不知她将自己当什么!
越想越不甘,他烦闷地一拳锤向桌子,吓得石墨脸一沉,连忙快步离开,他刚推开门,就听到一声不甘心的声音:“算了,你笨手笨脚的,还是我自己去送吧。”
石墨:“…....”
侯爷这是怎么了?喜怒无常情绪莫测,从未见过他这样啊。
况且自己何时有过笨手笨脚,他怎么能诽谤自己。
石墨委屈不已,可还是将瓷瓶递给他,只是嘴撅得老高,一脸不高兴。
........
贺兰昭鬼使神差地跑向了东暖阁,握着瓷瓶的手竟有几分紧张,他深呼吸了两口气后推开门,却见屋内空空如也。
“人呢?”他失望又诧异,更有几分心酸。
自己担心她的伤巴巴赶过来给她送药,却不知她跑向哪里去了,倒是自己热脸贴冷屁股。
贺兰昭失落地四处打量,想要看看她日常起居的痕迹,双眸转动时,却瞥见屏风透过的拔步床上有道起伏的身影,他双眸一闪,蹑手蹑脚走过去。
绕过屏风,果真看到秦桑酣睡在拔步床上,她睡姿端正,神色恬静,似乎睡得很深沉。
贺兰昭的心顿时感到一阵心安,他站着床前微微弯下身子打量她的睡脸,眼神变得温柔。
只是目光落在眼角下的疤痕时,他的双眸忍不住浮现一抹心疼。
他打量了许久,悄然坐至床前,温柔地伸手抚上她的伤口:“放心,我定会治好你的伤,不教你后悔。”
他呢喃道,手上的动作不禁加剧,无意间惊醒了睡眼惺忪的秦桑。
她正疑惑地揉着眼角,看清来人后吓得猛然坐起,紧紧地裹着被子,磕磕绊绊道:“侯爷…....你这么在这?”
“怎么,我才住书房几日,你就要霸占这屋子?”他讪讪收回手,口不择言以掩饰心里的惊慌。
秦桑面色一红,低头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见到侯爷有些诧异,对了,侯爷您为何这个点过来?”
她疑惑的目光投过来,贺兰昭双眸流转,接着咳嗽道:“北街有位西域游医,擅长祛疤之术,我是特意想带你去那问诊的,你倒是会偷懒,睡得香甜,竟连我进门都未发现,怕是屋内进了贼人偷一圈你都不知道。”
他强词夺理,巧舌如簧,几句话便激得秦桑面红耳赤,她捏着被子支吾解释,声若蚊蝇:“昨夜没有睡好所以我多睡了会…....也没有想到侯爷会过来….....”
见她害羞,贺兰昭忍俊不禁,揶揄道:“还不起来去北街?难道让我抬着你去?”
“我这就起身梳妆。”秦桑连忙掀开被子,露出白皙的双脚,贺兰昭神色一沉,骤然扭头朝屏风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