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欢——雪落蒹葭
时间:2022-09-22 16:06:12

  李琬琰起先顾忌着下面的人,的确打算挣扎试试,说不定萧愈会将她放下来,可闻此言,一时倒真的不敢动了。
  她甚至有些担心,萧愈喜怒无常的,万一他走着走着,忽而想起往事,一时生气起来,会不会将她从山路上丢下去。
  萧愈话落,便见怀中的李琬琰乖下来,他将她抱在怀里,明显听到她错乱的心跳,隐约觉得奇怪,又想到她那软的像柳条一样的四肢,平日里吃得少喝得少,在皇宫里养尊处优,懒得像只猫一样,难怪她没力气登山。
  萧愈抱着轻飘飘的李琬琰,一口气登到山顶,清泉寺的匾额出现在眼前。
  他将她放落到地上,理了理胸前褶皱的衣裳,依旧气定神闲,粗气都没喘一声。
  李琬琰被萧愈这样一路抱上来,心跳一时平缓了,呼吸也顺畅起来,她看着身边的他,心里忽而想到,按照他这样的体力,长命百岁不是问题。
  萧愈举步向寺中走,李琬琰紧随其后,一入寺门,绕过一面石雕墙面,便见其后的庭院中搭了无数的帐篷,只留中间一道略狭窄的小道,寺中的和尚来回行走,有的提水桶,有的端炊饼,流民或要水喝,或要饼吃,场面虽拥挤,但十分安宁和谐。
  有两位和尚发现李琬琰和萧愈,从远处快步朝她们走去,看着她们的衣冠,不像是落难的流民,便问:“两位施主可是来敬香的?”
  “如今南边战乱,天子有令,寺中暂且安置流民,施主们若要上香,要过阵子才行。”
  李琬琰闻言回道:“我们并非来上香,只是想捐些粮食和药材,不知贵寺可能用上?”
  和尚一听,面露喜色,微微施礼:“大慈大悲,施主心善,小僧替流民谢过施主。”
  “大师不必多礼,”李琬琰向寺中望了望:“不知我们可否入内看一看?”
  “自然可以。”和尚连忙侧身,将李琬琰和萧愈向内迎入。
  清泉寺占地颇广,一共五进院落,从外向内走,每个庭院都扎满了帐篷,男人们帮着寺中和尚做些体力活,女人们围在一起缝补手上的衣物,瞧着像是和尚们穿的百衲衣,孩子们蹲在地上用石子在地上画格子,像是再下棋。
  流民们衣冠整齐,神色从容,不见饥病之相。
  李琬琰稍稍安心,她继续问寺中和尚:“我听闻,朝廷派发了许多物资赈济流民,衣食用物可还足够?”
  “天子慈悲,东西十分丰足,还有许多像施主一样心善的贵人,往寺中捐衣捐物,主持说,这些善款能维持到过年。”
  李琬琰将清泉寺前后走上一遍,彻底安心下来,打算再到后面的灵源寺看看。
  萧愈一路相随,一路沉默,李琬琰暗暗觑着他的脸色,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
  正打算告辞,引路的和尚忽然开口:“施主远道而来,不如在寺中用些便饭?”
  和尚话落,李琬琰还未来得及反应,一旁沉默已久的萧愈忽而开口应下。
  李琬琰仰头看了看日头,不知不觉竟到正午,便点头致谢:“有劳大师了。”
  和尚将她们引入一间干净的禅房,和外面拥挤的庭院相比,这地方在寺中已十分难得。
  不久和尚将斋饭端上来,清淡的绿叶汤和芝麻炊饼。
  李琬琰邀和尚一同用膳,和尚笑着拒绝,退出房门。
  李琬琰用清水净了手,拿起炊饼一掰两半,递给萧愈半块:“王爷觉得,寺中安置的可还妥当?”
  萧愈接过饼,见对面李琬琰率先咬了一口,饼好像有些硬,她慢慢的嚼,好一会才咽下去,接着又咬第二口,似乎倒不嫌弃。
  “长公主金尊玉贵,咽的下这粗茶淡饭?”
  李琬琰一口一口咬着饼,闻言忽而想到什么,望着萧愈微微出神。
  她的确是锦玉堆着养大的,却也不是没挨过饿。
  先帝曾经禁过她的足,整整三天,她滴水未进,以为自己就会被这样饿死了。
  是乳母冒着砍头的风险偷偷给她送了些水,她才挨过五日,后来先帝将她放出来,她才没被真的饿死。
  李琬琰回神,默默的又咬了口饼:“我以为你已经不生气了。”
  萧愈闻言微愣,他盯着她沉默未语。
  李琬琰以为萧愈这一路冷嘲热讽,还是因为昨晚上她那句话。
  她倒了杯茶推到他手边:“吃过饭,我们再去灵源寺看看,礼部这次做的很好,王爷觉得,可需要奖赏办事之人?”
  萧愈收回目光,看着李琬琰推过来的粗陶茶杯:“若分内之事也需奖赏,那尸位素餐之人岂非更觉心安理得?”
  李琬琰听了便点头:“是我少虑了,那就依王爷的意思。”
  萧愈不知为何,心烦意乱来得快去得也快,他看着对面李琬琰平静吃饭的模样,不得不承认,这些年,她嘴上哄人的功夫愈发长进。
  两人一同吃了饭,从清泉寺离开,往后面的灵源寺去。
  霍刀先带了一小队人在前探路,不想很快又急匆匆的跑回来。
  萧愈看着霍刀面色不对,蹙眉问道:“出了何事?”
  “王爷,灵源寺的流民作乱,已经闹起来了。”
  萧愈神色微深,他回头看向身旁的李琬琰,她明显也是意外。
  “你留在这,本王带兵上去看看。”他话落,立即转身往山上走。
  霍刀随即招手,将跟在后面的十几名王府侍卫召上来,他对着李琬琰拱手一礼,接着转身直追萧愈背影而去。
  因是微服出行,李琬琰和萧愈带的人马都不多,灵源寺的流民少说有数百人,李琬琰站在原地飞快权衡思索,随后回头看向彭副统领:“你先带着禁军去追摄政王。”
  彭副统领闻言迟疑:“那殿下您……”
  “本宫随后就到。”李琬琰话落见彭副统领还站着不动,不由催促:“快去!”
  彭统领只好俯身一礼,留下几名侍卫保护李琬琰,带着其余的人陆续上山。
  李琬琰先派了人下山调兵,随后上山,赶到灵源寺时,她已出了一身的虚汗,她听着里面混乱的动静,心口微紧。
  侍卫护着她走入寺中,不想内里竟已是刀光剑影。
  流矢飞来,李琬琰身旁的一个护卫中箭倒地,她惊得身子一僵,下意识想要将人扶起,可下一瞬,另一个护卫也中箭倒地。
  “殿下小心!”
  耳畔涌入无数慌乱的呼喊声,她看见刀光剑影迎面而来,电光石火间,她来不及躲闪,本能的闭上眼。
  可预料中的致命一击没有到来,她感受到手臂一重,有人将她拉扯到怀中,她听到一声熟悉的闷哼,睁开眼,看到萧愈微白的面庞,他眼底似有怒意,厉声质问:“你上来做什么?”
  她愣愣的听着,忽然觉得手掌心有湿热的东西滑过,她松开拽着萧愈胳膊的手,翻开手心,看到刺目的鲜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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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车厢内充斥满血腥味, 回程的路异常颠簸,犹似李琬琰的心七上八下。
  萧愈靠坐在车厢一侧,阖着双目, 浓密的剑眉微蹙, 从灵源寺下来, 他便一言未发。
  李琬琰坐在一旁, 看着他额头不停冒出的汗珠,悄悄凑过去, 拿起帕子试探的触碰,轻轻擦拭。
  李琬琰一边替萧愈擦拭冷汗,一边觑着他的面色, 她心里自责, 也有些忐忑。
  她现下犹还清楚记得,他在灵源寺救下她时的眼神。
  跟着上山之前, 她实在没有料到流民会如此作乱, 事实证明, 灵源寺的那场作乱也确实不简单,这背后一定有人里应外合的操控,那些流民被当成了幌子。
  萧愈忽而睁开眼,他攥住李琬琰的手腕, 将她替他擦汗的手甩开。
  李琬琰揉了揉微疼的手腕, 抿唇小声道:“今日是我莽撞了, 我不该上山去添麻烦。”
  萧愈闻言, 目光移到李琬琰面上, 他听着她的道歉, 眼底的怒意仍然未消, 他看了她好一会, 眼底神情复杂,最后还是转头闭上了眼。
  李琬琰在意萧愈越来越苍白的面色:“我…想看看你的伤,先简单包扎一下。”
  她话落他不理会,她想了想只好又问:“你…可是要回王府?”
  李琬琰猜测萧愈现在受了伤,定然不会放心住在皇宫里,便先替他安排:“我先送你回王府,何筎风伤着,我派其他御医去你府上?或者你若有贴身的大夫,我便不派人去打扰了。”
  李琬琰是了解的,像萧愈身居高位,是不会轻易让陌生的医师诊脉,就好比她的心疾,御医院中只有何筎风一人知晓。
  她话落,见萧愈睁开眼,神色变得更冷,他直直盯着她,忽而冷笑:“你倒是撇得干净。”
  李琬琰闻言有一瞬的不解,她想了想,再次道:“让我看看你的伤,先简单包扎一下。”
  萧愈虽未答应,却也没有拒绝,李琬琰见了,便绕到他身旁的另一侧坐下,看着他一侧衣袖被鲜血染湿了大片。
  她抬手,小心翼翼解下他临时勒在伤口上的布条,她一边解一边问:“疼吗?”
  他虽不回答,可她还是一遍一遍的问,不知问了多少声,她终于将布条解开。
  她又抬手去解他的玉带,萧愈见了,一把攥住她的手,眯眼瞧她。
  李琬琰只好解释:“要宽了上衣我才能看见到。”
  她觉得他好生霸道,平日不知解了多少次她的衣带,如今换到他身上,一个大男人,还能吃亏不成。
  他闻言倒也松开她的手,只是再次蹙眉闭上了眼睛。
  李琬琰小心翼翼的帮萧愈宽下上衣,她看到他右侧上臂深长的刀口泛着紫,流出的全都是黑血,不禁心惊。
  马车上煮茶的炉子已经奄奄一息,幸而上面坐着的壶水还温着,李琬琰用壶中温热的清水打湿帕子,先替萧愈将伤口周围黑色的脓血擦拭干净,之后再用清水慢慢的替他清洗伤口。
  她仰头看他的反应,眼见他的眉心越皱越紧。
  “刀上有毒。”她开口,尾音带了几分不可查的颤抖。
  萧愈已猜到那刀上被淬了毒,听见李琬琰的话,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李琬琰清洗好伤口,用贴身的帕子覆在萧愈伤口上,之后又拿起刚才的布条,一层层缠在帕子上,用力勒紧。
  她这一套动作格外流畅,有条不紊的,倒不像是第一次做。
  他根本不知道,她还有这些本事。
  萧愈忽而觉得十年太过久远了,他其实不再熟悉她,就连记忆中,他最最熟悉不过的那个李琬琰,也许也都是她欺骗他的假象。
  “去柏茗堂。”他突然开口。
  李琬琰闻言愣了愣,接着很快点头:“好。”
  霍刀从灵源寺下山,一路策马疾驰赶回王府去请军医,不想被萧愈派来的人告知,让他带着军医入宫,去柏茗堂。
  霍刀闻言下意识觉得是长公主借机设伏,要谋害他们王爷,可来传消息的人却又是萧愈的暗卫。
  霍刀十分不理解,今日在灵源寺上,萧愈为何要冒着危险去救长公主。
  他一直觉得这个长公主乃心腹大患,比坐在龙椅上的小皇帝要棘手许多,若按他的想法,今日就该借着流民的手除掉她。
  暗卫哪里知道萧愈的心思,见霍刀迟疑,急着催道:“王爷正等着大夫呢。”
  虽是萧愈的安排,霍刀还是不放心,点出多一倍的兵士和军医一道入宫,他下令让兵士将柏茗堂层层围住,严格把守,以防贼人混入。
  彭副统领跟着李琬琰回宫,看到霍刀此举,心觉不妥。
  李琬琰也看在眼底,倒没说什么,只让彭云杰在外守着,她与霍刀和军医一同走入房中。
  萧愈面上已毫无血色,毒性上来,隐隐有昏迷之势。
  军医跪在榻前仔细诊脉,许久才神情凝重的收回手。
  霍刀上前将军医扶起,急问道:“云先生,王爷的伤势如何?”
  “王爷体内的毒性不轻,所伤王爷的兵器上应是粹足了毒。”云慎一边说,一边从药箱中翻出一个白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红色药丸,喂给已经昏迷的萧愈,又重新执起萧愈的手诊脉,沉思着什么。
  霍刀一听此话,更加紧张起来:“那…那该如何是好?”
  云慎没回答霍刀,他闭上眼似乎要静心,好一会才睁眼收回手,走到案前拿起纸笔,快速的拟药方。
  云慎叹了一声:“幸而王爷身体强健,若是落到体质虚弱的人身上,定然殒命。”
  霍刀闻言,不由看向一旁的李琬琰。
  李琬琰静立在萧愈的榻前,听了此话也不由抬头看向云慎,她自然知道那刀光剑影原是冲着她来了,若非萧愈,此刻她只怕已命丧黄泉。
  云慎却不清楚其中内情,低着头将药方拟写好,递给霍刀:“按着这个方子煎药。”
  霍刀连忙接过,举步就向房外走,走到门口时,却忽然顿住脚步,他回头嘱咐云慎:“云先生,你留在这仔细照看王爷,定要寸步不离。”
  云慎听霍刀此言,下意识看向房中的另一个人。
  他之前并没见过李琬琰,但见霍刀如此警惕,大约也能猜出其身份。
  云慎朝霍刀摆了摆手:“知道了,快去吧。”
  霍刀这才放心转身,往尚药局赶去。
  霍刀走后,李琬琰开口询问云慎:“王爷体内的毒能否清除干净?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她话落一时见云慎不应,只好又解释:“摄政王是为了救本宫才会受伤,若王爷贵体有碍,本宫实难安心。”
  云慎听了此话,仔细观察李琬琰的神情,觉得她倒不像是别有用心,反而更像关心之意,便捋了捋微白的胡子:“长公主殿下放心,大约月余,王爷体内的余毒尽可清了。”
  “如此便好。”李琬琰稍稍松了口气。
  云慎又从药箱中翻出剪刀和绢布,打算替萧愈清理伤口,等他将右边的袖子剪开,看到里面的包扎,不由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霍刀这小子有长进,终于学会给王爷包扎伤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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