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欢——雪落蒹葭
时间:2022-09-22 16:06:12

  云慎将金疮药粉洒在伤口上,又重新包扎一番。
  从始至终李琬琰一直立在床榻旁,云慎隐约觉得有些奇怪,心里叹谓,不亏是铁血执政的长公主,一点都不顾忌男女大防。
  李琬琰一直留在柏茗堂未走,等到霍刀端着煎好的药回来,她主动伸手接过。
  霍刀端着药碗,看着李琬琰伸出的手有些迟疑,可最后还是不得不将汤药交上去。
  他心里虽一万个不待见李琬琰,可萧愈没有下令杀长公主,他做下属的也不能明面开罪。
  李琬琰坐在床榻旁,盛出一勺药,仔细吹温后,慢慢喂给萧愈。
  霍刀在旁看着看着,倒也不得不承认,长公主这喂病人吃药的手法胜他百倍。
  李琬琰将一整碗汤药喂完,抬头看向窗外,发觉外面漆黑一片,竟已是入夜时分。
  她将空碗递给霍刀,接着开口:“本宫今晚留下来照顾摄政王。”
  霍刀接过药碗,闻言不由一愣,紧接着开口:“长公主劳累一日,这些事还是交给微臣来做吧。”
  李琬琰没有与霍刀商量的意思,继续道:“你去未央宫找明琴,告诉她本宫今日要宿在柏茗堂。”
  霍刀听了,口中准备劝说的话一滞,迟钝片刻,只好低头应是。
  云慎在萧愈喝药一个时辰后,又重新诊了脉,彻底放心的捋了捋胡子。
  等霍刀带着明琴前来,李琬琰便将云慎安排到柏茗堂偏殿休息。
  明琴只得李琬琰要宿在柏茗堂,便从未央宫带了几套干净的衣物和李琬琰平日常用的物件前来。
  李琬琰命宫人备了热水,在柏茗堂后殿沐浴更衣。
  回到正殿时,见霍刀还站在萧愈床前守着。
  “霍副统领也去休息吧,”李琬琰说完见霍刀未动,她心知他担忧什么,便也不绕弯子,直言开口:“柏茗堂里里外外都是你们的人手,本宫若有心害摄政王,岂不是自寻死路?”
  “退下吧。”李琬琰说完,也吩咐明琴回未央宫。
  霍刀今日不仅看不懂萧愈,也看不懂李琬琰,他犹记得最初,两人之间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怎么今日,长公主竟会如此好心,要留下亲自照看王爷?
  难道是被王爷今日舍命相救给感动了?
  霍刀在心里默默摇头,他不觉得长公主会如此好对付。
  明琴依言向屋外退下,路过霍刀,看他还站在原地不动,便开口:“霍副统领,请吧。”
  霍刀迟疑一阵,最后还是明琴一起离开后,两人走后,柏茗堂内一时寂静下来。
  李琬琰觉得压在身上那无形的沉重担子被卸下来,她慢慢走到床榻旁坐下,抬手摸了摸萧愈的额头,果然有些烫。
  云慎临走时说过,萧愈今夜会发热,等出了汗,明早身子就能好些。
  李琬琰用清水浸湿帕子,替萧愈擦了擦脸,之后将帕子跌成小方块,敷到萧愈额头上。
  李琬琰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她只觉得自己像是坠入了深渊,一时间分不清楚是梦境还是现实。
  凄清的院子里,柏树深深叶落,她推开柴门走进去,一步快过一步在里面寻找,终于她看到一个清瘦的背影,她忍不住心跳加快,紧张又期待的开口:“母亲。”
  “滚出去!”茶盏碎地,女人背对着她,不肯回头:“滚出去!”
  她踉跄而出,一脚绊倒,原以为会摔入泥潭里,画面一转,金碧辉煌的宫殿,她身前负手站着一个穿龙袍的男人。
  男人突然转身,怒不可遏的盯着她,充血的眼睛像极了毒蛇:“你不愧是莲华的女儿,你和你母亲一个模样,一个为了男人不要廉耻,一个为了男人背叛亲族。”
  “朕真是白养你这么多年,养出你这样一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朕该杀了你!”
  男人怒道极致,忽而冷静下来,神情阴恻的看着她,怪笑道: “朕也是小看你了,没想到你小小年纪,也有手段联系江湖帮派,你以为这样便能救下那谢珣的命吗?”
  “从你把地图交到朕手上开始,你就已经背叛他了,你往后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徒劳,谢珣一定会死,在他死之前,朕还要告诉他,是你,和朕联手要取他性命。”
  “就算谢家那小子下到十八层地狱,也会恨你,会怪你,比起恨朕,他会更恨你百倍千倍。”
  眼前的光景就想画布般被撕裂,那张狰狞的面孔消失,她的视线忽而一片漆黑。
  她被关在一个漆黑无光的房间里,她看不到日月,听不懂风声,不知时间过了多久。
  没有食物没有水,她像是一支断了根的花朵,迅速枯萎。
  她奄奄一息的靠在门畔,喉咙火烧似的疼,好像要干裂开,她的意识也在一点一点消散。
  她忽而听到开门声,骤然而入的光线刺痛双眼,她却不肯合眼,奋力望着光源,是乳母买通守卫,过来看她。
  乳母一边喂她水喝,一边抱着她哭,说不想皇帝竟如此狠心,这是要将她活活饿死。
  她心里早不记得什么皇帝,一心只记挂着谢珣,她沙哑着嗓音问乳母:“贺兰盟主回信了吗?”
  乳母抹着眼泪骗她:“回信了回信了,谢公子说,要回京城来救殿下出去呢。”
  她虚弱至极,连乳母话里的漏洞都听不出来,只一味急道:“不要回来,不要让他回来。”
  光景再换,她出了那间黑屋子,跪到皇祖父的牌位前。
  先帝身边的公公前来告诉她:“公主殿下,陛下命奴来告诉您,谢家二子的尸首找到了,他的头颅悬在宫墙上,陛下问您,可要去看看?”
  她闻言怔怔回首看去,似乎听不太明白,良久好似终于触到了什么弦,她疯一样的冲出门外,一步一步向宫外跑。
  遥远的皇宫,每一条甬道都又深又长,她拼命的跑,跑散发髻,跑丢鞋子,跑到胸腔要咳出血来。
  可最后她仍然没能见到他最后一眼,她晕死在出宫的最后一道宫门前。
  未央宫的灯火依稀,她睁开眼,听到屏风后的对话。
  “心疾?什么心疾?”是先帝的声音,他装得情真意切。
  “公主殿下是受了刺激,只怕天不假年。”
  “她身上流着我们李氏的血脉,怎会患有心疾?”
  太医默默半晌,怯懦开口:“…许是遗传了父亲。”
  光景又变,往事如一张密密麻麻编织出的网,她身陷其中,越挣扎越深,淹没溺死,最终也只能怪自己作茧自缚。
  李琬琰满身的冷汗,她像是被困住了手脚,睁不开眼,不知自己是生是死。
  遥远处,她听见有人唤她的名字,声音越来越近,越近越熟悉,是谢珣,她拼命的伸手想要抓住他,可他又忽而变远,她不由哭着喊他。
  “阿愈,阿愈,别走。”
  ***
  萧愈是被李琬琰的哭声惊醒的,他坐起身,看着伏在床前的李琬琰,一时不知该气该笑:“本王没死,你哭什么?”
  他话落不见她应,仔细去看她的小脸,才发觉她是在梦中。
  他意外她在梦里竟哭得如此撕心裂肺,抬手给她擦眼泪,想将她唤醒。
  他连叫了她数声,她却不应,萧愈终于觉察觉出几分不对,他用了几分力推她的身子,想将她从梦魇中救出来。
  突然,他听见她哭着唤他的字,她一遍又一遍的唤他,求他别走。
  萧愈手上的动作一顿,他寂静望着李琬琰良久,看着她不安抓握的小手,像是鬼使神差般伸出手,让她抓住自己。
  她抓到他的一瞬,竟真的安定下来,只是还在哭,一直流泪,整张小脸都被泪水浸湿了。
  萧愈看着这样的李琬琰一时说不出心里是何滋味,他忍着右臂伤口的疼,抬手轻擦她脸上的泪。
  李琬琰睁开眼,她感受到有温热的手指抚摸过肌肤,怔怔抬头,正对上萧愈的面庞。
  她看到他的刹那怔愣住,忽而伸出手臂,一把抱住他。
  她紧紧环着他的腰身,将小脸埋进他胸膛里。
  萧愈看着突然钻入怀里的人儿,迟疑片刻,还是抬手轻抚上她的脑袋,他低声问她:“怎么了?”
  李琬琰听到萧愈的声音,脊背却一僵,她缓缓抬起头,像是终于从梦魇中醒来。
  萧愈明显察觉到怀中人的变化,他看着李琬琰扬起的小脸,抬手轻捏住她尖白的下巴,他的嗓音难得没有往日冰冷,再次问她:“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晚上二更~
  推个友文:我给男主做母后 BY 晏央
  云莜穿进了一本书里。
  此书中,先帝爱妻成痴,自妻子过世之后,很快便撒手人寰,
  留下嗣子与寡母,在权臣的掌控之下艰难度日。
  好在小皇帝聪慧,忍辱负重,与爱慕他的小皇后,权臣之女虚与委蛇,
  最终斗倒了权臣,又将小皇后白绫赐死,迎娶自己真正的心上人。
  云莜就是那个被白绫赐死的小皇后。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她万万不能让“先帝”去世,“小皇帝”登基。
  谁知,在云莜入宫侍疾时,早已没有求生意志的“先帝”眼中竟爆发出惊人的光芒来。
  他颤抖着伸出手,将她拥入怀中:“莜莜,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儿,朕都能认出你来。”
  “先帝”将云莜当成了先皇后还魂,于是,他的病好了。
  “先帝”几乎将云莜宠上了天,云莜却战战兢兢地做着先后替身,就怕哪天被“先帝”发现她是个假的。
  直到她恢复上辈子记忆,发现她与“先帝”还真有一段孽缘……她终于不用担心什么时候被“先帝”砍了脑袋。
  某天,原书中的小皇帝也穿了过来,
  他发现,他唯恐避之不及的妻子,成为了他爹的妻子,他们还有了一个两个三个孩子!
  他这个本来要做皇帝的人,这辈子都没机会登上皇位了!
  感兴趣的小可爱冲鸭!
 
 
第26章 
  月华隐去, 苍穹微白,蒙蒙的光亮从窗子透入到屋子里来。
  李琬琰仰头望着萧愈,眼底的泪光将他的眉眼模糊, 她听到他的询问, 下意识垂下眼眸, 扇一样的长睫遮住她眼下未及掩饰的神情。
  “我…”她轻声开口:“做噩梦了。”
  萧愈看到李琬琰躲闪开的目光, 神色微深,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肌肤, 继续问:“什么噩梦?”
  “记不清了,”李琬琰不看萧愈的眼睛,她目光落在他右侧手臂上:“伤口疼不疼?云大夫留下了金疮粉, 我替你上药吧。”
  萧愈听着李琬琰转移话题, 他垂眸注视她的小脸片刻,接着缓缓收回捏在她下颚上的手。
  李琬琰伸手想解开萧愈手臂上的绷带, 却被他按住手腕制止了, 她们的视线相对, 他神情已恢复如常冷淡。
  他看着她开口:“不必了,你可以走了。”
  李琬琰微微一愣,但她很快回神,收回手, 从床榻旁站起来:“你好好休息。”
  李琬琰转身向外走, 打开房门, 看到坐在石阶上打盹的霍刀, 她转身关门的功夫, 霍刀由梦转醒, 匆匆站起身来对她一礼。
  “王爷……”他眼睛不由向房门处张望。
  李琬琰点头:“摄政王醒了。”她话落, 再不停留, 穿过庭院,走出柏茗堂。
  算下来,从昨夜至今,她并没睡几个时辰,她身体疲惫,精神却分外清醒。
  那个梦境太真,真的让她心慌害怕。
  回到未央宫,李琬琰去了浴室,她贴身的里衣早被冷汗浸湿的透彻,她走到汤池中,将身体全部沉入水下。
  隔绝人世的静谧平复了她混乱的神经,她在窒息的边缘涌出水面,大口大口的喘息。
  她抬手擦拭面上的水痕,一时分不清是泪还是温热的池水。
  李琬琰将自己收整好时,天色已经大亮,昨日在灵源寺的动乱发生的太突然,消息藏不住,想来此刻大半朝臣都已经知晓。
  李琬琰思付片刻,下令取消了早朝,随后单独召户部尚书入宫。
  昨日灵源寺事发后,想来朝中上下最惴惴不安的莫属户部尚书解忠义。
  果然,解忠义一走入明政殿便直接跪地向李琬琰请罪。
  “殿下,臣糊涂失察,让殿下身处险境,臣实在是罪该万死。”
  李琬琰坐在书案后,看着俯首在地的解忠义,闻言不由挑眉:“糊涂失察?”
  “本宫将安顿流民的事宜交给你,你却贪污赈灾款,谋取私利,致使流民生怨,要揭竿而起,动摇社稷,你却说,你仅仅是失察?”
  李琬琰嗓音冰冷,听得解忠义身子一抖,他连忙用力磕头:“殿下,老臣冤枉啊,老臣并没有贪污灵源寺的钱款,老臣…老臣冤枉。”
  “你没有贪?那好端端的银子还能凭空消失不成?”李琬琰冷笑:“你若再不承认,就不要怪本宫不念旧情,送你入大理寺好好查问。”
  “老臣真的冤枉…”解忠义闻言不由双腿发软,险些跪都跪不住,他仰头看着李琬琰不假辞色面容,闭着眼慢慢垂下头,像是忽而一狠心,开口道:“灵源寺的事宜…老臣其实不曾查问,事先都交给了唐德。”
  “唐德?”李琬琰微微眯眸,她回忆一番,想起她罢免唐德禁军副统领之职后,丞相转手将唐德安排进了户部。
  “以他的官职,何来资格主持灵源寺的事宜?你以为揪一个下属出来,就能替你顶罪了吗?”
  “老臣不敢啊,”解忠义连连喊怨:“是…是丞相大人,丞相大人来找老臣,说想让唐德历练历练,殿下您是知道的,那唐德是丞相大人的族亲,臣…臣一开始虽觉不妥,可也不敢驳丞相的面子,且唐德向臣保证了,一定能安排好灵源寺的流民,臣不放心,还多派了几个人手从旁帮他。”
  李琬琰听闻此言,倒是沉默了一阵。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