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气得当场摔了折子,直接将此案交到太子手中,要求他清查工部。
如今的工部侍郎是齐家家主齐行生,工部也大多是齐行生的人,这么多年下来,不知里面隐藏多少贪污受贿的肮脏事,也因为齐家掺和其中,查起来阻力很多。
不过明眼人也瞧得出来,皇帝是打算利用这件事打压齐家的气焰,所以李琰不需顾及其他,雷霆手段下去也不怕查不出猫腻。
只是他如今要查工部,日日早出晚归,云棠每次等他都等到昏昏欲睡。
今日依旧如此,内殿亮着一盏暖黄的灯,他一回来就能看见那盏等他归家的灯,待到进屋,就看见小姑娘脑袋一点一点地要往桌子上撞。
李琰赶紧上前扶住小姑娘的脑袋,云棠也立刻被他的动静惊醒,湿润的双眼雾蒙蒙地看向他,依赖地抱住他的胳膊:“你回来啦。”
李琰将她抱起来,一边往里走一边无奈道:“不是说了不要等,都困成这个样子,怎么不去睡觉?”
云棠卧在他怀中,揉了揉有些困倦的眼睛:“没等多久,只是不想你回来屋中空空的。”
她没有被人等过,但她可以尝试去等他归家。
小姑娘软乎乎的话挑了一下他的心弦,李琰将她放在床榻上,亲了亲她的额头:“那现在可以睡觉了,快睡吧。”
小姑娘身上香香软软的,她已经洗漱过了,缩在被子里闭着眼睛听外面的声音,然后在人躺到身侧后,习惯地抱住他,靠着他的胸膛问:“殿下最近会头疼吗?”
“还没有,不用担心。”
去年千岁宴之后,他头疾发作的日子间隔开始缩短,如今已经不能固定在月末那几日,若如今他身边没有云棠陪着,这件事还真的会有些棘手。
“哦,那就好。”云棠应了一声。
她心中有些纠结要不要问那件事,一抬头却见李琰阖上双眼,呼吸渐趋平稳。
她微垂双眸,心中想起平州那件事,若是当时救她的人真是殿下,那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身份,他知道她可以帮他缓解头疾,所以才愿意容忍她的靠近。
她利用他的身份来庇护自己,目的不纯,而他容忍她的靠近亦是有缘由。
她没有什么资格去苛责,反而应该感谢他曾经在平州救下她。
但为什么这几日心中会有些堵得慌?她甚至有点逃避询问殿下平州之事。
不能这样,云棠小声对自己道,她闭上眼睛想要止住那些胡思乱想。
本快要睡着的李琰听见这句低语,他没听见云棠继续说话,见她呼吸渐渐平稳,便将她抱得更紧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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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初识
春日草长莺飞, 翠绿的青山中一汪溪水蜿蜒而下,将山脚的草木滋润得更加青翠。
不远处立着数十个帐篷,隐约传来少男少女的说话声,夹杂着马蹄踏在草地上的声响。
这是梁首辅的夫人特意举办的马会, 梁夫人是将门之后, 擅于骑射, 加之此次京都第一才子梁熠也会前来, 赴此马会的人就更加多些。
苍翠的林景映入眼帘,云棠饶有兴致地看着此间风景,她是随公主一道来此, 但其实她自己也有透气的想法, 这些日子她总觉得心中郁结, 每每见到殿下也问不出口, 她自己也不知自己在纠结什么。
与其这般煎熬,不如出来看看风景。
马车停下来,李柔蓁最先跳下马车,然后转身扶着云棠下来。
这边动静引起不少姑娘看过来, 见是二公主和太子侧妃, 眼中刚刚聚起的光又倏然暗淡下去。
李柔蓁自然注意到她们失望的目光, 不满地哼了一声:“果然人还没来,就惹得旁人芳心乱动。”
云棠好笑地听着这句话, 知她在说谁,但不戳穿:“我们先去拜会梁夫人。”
梁夫人的帐篷离此不远,女使在前面引路,很快到了那处帐篷前, 未及进去, 就听见妇人温和含笑的声音响起:“我还担心你会嫌这马会麻烦, 不肯来呢。”
“正好有空,便过来看看。”
这是男子的声音,云棠预感到什么,女使掀开帘子,她往里一看,果然看到坐在一旁的纪北昱。
纪北昱回望过去,见是她,眼中闪过一瞬的慌乱,很快又压了下来,与往常无二,不过许是今日与熟人待在一处,他面上带着些许笑意,一双桃花眼弯起,柔和他身上的寒厉之感。
云棠看了一眼,心中忍不住想,若是她这小舅舅不整日冷着张脸,这样貌在京都也是数一数二的,肯定也有姑娘家会喜欢他,想必年轻时也很招蜂引蝶。
营帐内的话被打断,梁夫人早知云棠和李柔蓁要过来,现下也没有多诧异,笑着让她们二人坐在身侧的位置上。
“我特意让人给你们留了两匹好马,你们若不想在前面凑热闹,也可以到后面去骑马,那里有人看守着,林中都清理过,尽可放心。”
梁夫人知晓先前围猎的事情,这话是怕云棠担心林中有恶虎猛兽。
梁夫人样貌英气,说话声音却很柔和,云棠笑着应好,余光看见坐在一旁的梁首辅小心将荔枝壳剥开,一颗颗白润润的荔枝放在盘子里,是梁夫人伸手就能拿到的位置。
梁首辅不觉得在人前做这些事情有什么不对,见夫人只顾着说话不记得吃,喂了好几颗给梁夫人吃,夫妻两个完全没有在纪北昱和小辈面前遮掩恩爱的意思。
云棠还是第一次瞧见在外人面前这么亲密自然的夫妻相处,她又想起当初在浮生阁听到的说书内容,如今这故事中的两人当真出现在她面前,她看着看着竟生出一丝怅惘。
或许人就是这样,见不到的时候还可以骗自己那种感情不存在,当真亲眼瞧见的时候,又会生出许多失落来,这失落还不免夹杂着一些期盼,期盼自己也能获得同样的感情。
不过同样的场面看在不同人眼中是不同的意思。
比如纪北昱就能看出梁首辅对待夫人的态度有些小心翼翼,怕是得罪了夫人,在殷勤赔罪。
“梁大哥这么多年还是喜欢事后找补。”纪北昱似笑非笑地道。
梁首辅一听就知他的意思,他面不改色地剥着荔枝壳,凉凉道:“阿昱回京也有一个多月了,听说和俞姑娘也没见上几面?”
纪北昱是他们这一辈中年龄最小的那个,梁首辅自然能唤他一声“阿昱”。
纪北昱闻言一噎,没开口。
梁夫人却来了精神:“阿昱啊,你还是要主动些,记得说话也好听些,别像以前那样一张嘴就气哭人家……”
“咳咳咳……”纪北昱咳了好几下,梁夫人这才想起小辈也在这里,遂住了口。
云棠和李柔蓁听出些意思来,但纪北昱不准再说,她们见听不到后续,也只好起身告辞。
结果还没走出去,又听见梁夫人小声道:“上次我可还看见小绾身边站着一个青衣书生,看起来样貌很是英俊,你可别不当回事,不然到时候有你哭的。”
云棠没听到纪北昱的回答,等到两人都走远了,营帐中才又传出纪北昱的声音:“书生?她不喜欢书生。”
“喜不喜欢可不是你说了算,你担忧这儿担忧那儿,小心等你下定决心后,人家已经被拐跑了。”梁夫人无情反驳。
“确实如此,”梁首辅应和道。
夫妻两个一唱一和,纪北昱被他们堵得说不话来,心情开始烦躁。
梁首辅看着他的模样,这才觉得心气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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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棠挑了匹白马绕着草地慢悠悠的转圈,李柔蓁在那边与别人比试,她隔着半个草地的距离看着李柔蓁比试。
不知何时,身旁有人驱马上前,她侧身一看,只见梁熠坐在马背上,身着月白锦衣,温润如玉。
“云侧妃,”他压低声音道,目光依然望着远处的身影,如此不会显得他和云棠过分接近,“之前没来得及回答,是殿下救了您,他当时易容埋伏在匪徒营中,后将您救出,吩咐我对您多加照看,只是京城急召回京,殿下没能再见您。”
心中猜测在此刻被证实,云棠握紧缰绳,低声回道:“多谢。”
梁熠见她不再相问,驱马离开,但他没有逼近远处的身影,许是知道他接近后那人会逃开,所以只在远处看着。
这里太过热闹,云棠愈发觉得堵得慌,她绕开人群,骑着白马走向后边树林,脑海中却不由想起当初在平州城外遇到的事。
她和云老夫人对所有人撒了一个谎。
回京之前,平州城外发生过匪乱,当时她在城外遇险被人所救,但那时城外太过混乱,此事会有损名声,所以她和老夫人才将此事瞒了下来。
如今想来,当时那个救她的蓝衣公子正是殿下。
不过当初她虽然感激那位蓝衣公子,却有些惧怕。
她还记得当时的场景,他一身蓝衣染血,面色冷峻厉然,她吓得腿软有些站不起来,他走到她身前握住她的手腕直接将她拉了起来。
他的掌心很烫,盛夏天里还带着些薄汗,她本想收回手,他却突然握得更紧,皱起眉头望着她,仿佛在看一个有些奇怪的物件。
“你……”他没有说完,又看了看不能再用的马车。
他当然不可能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独自回城,索性将她抱到马背上,骑马带她回城。
但那一路上,他从始至终没有松开云棠的手腕,云棠暗中和他较劲过,最终只听到他在耳边压着声音警告:“再动把你丢下去。”
又凶又轻浮,这是云棠对他的第一印象。
作者有话说:
李琰:幸亏当时易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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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尝试
白马慢吞吞地走在草地上, 不时低头吃上几口青草,原本骑着它过来的少女此刻坐在树下闭眼小憩,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她脸上落下变换的光影,她纤细的长睫似蝶翼一般不时颤动着, 眉心蹙着, 像是正在思索什么烦心的事情。
直到眼前一片光影被倏然遮住, 云棠觉得光线变暗了许多, 她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往前看,先是看到一片熟悉的暗金衣袖,接着顺着那绣金的衣襟往上看, 她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他正弯腰看着自己, 一双眼睛似幽潭般平静, 似乎没人能在其中搅动波澜。
云棠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低声道:“坏东西。”
小姑娘一开口不是问他为何在这里,反而骂了他一句。
李琰眸光微诧,他蹲下身子捏住云棠的脸, 故作凶她:“说什么?”
云棠被他一凶, 更觉委屈, 拨开他的手挪到旁边,小声嘟囔道:“你凶我, 就是坏东西。”
她又骂了一句,自己委委屈屈地坐在一旁,扭头不肯看人了。
李琰终于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看她脸颊气鼓鼓的样子, 应该是很生气, 生气到都会骂人了。
他也不觉被骂得委屈, 反而生出几分高兴来,他还怕这小姑娘一直温温柔柔,有脾气才是好的,有脾气才能证明她在乎。
不过,她在气什么?
“这是怎么了?”李琰顺势坐在她一旁,地上铺着一层布垫,也不怕尘土染身,他伸手去握云棠的手,感觉到她的挣扎,微微用力不准她抽回去。
他凑过去看小姑娘气呼呼的脸,无奈笑道:“棠棠,骂人也得让我知道理由是不是?我刚刚忙完,想着来陪你一会儿,也不知为夫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故意说出自己很忙,果然一说完云棠就犹疑地看了他一眼,许是看见他眼下的青色,当下也不好意思再生气了,闷闷摇头说“没事”。
这哪里是没事的样子?
李琰见她不肯主动说,大胆猜测:“难道是昨晚……”
还没说完,云棠气急败坏地捂住他的嘴巴,声音羞恼道:“殿下,这是在外面。”
看来不是了,不过他确是因为昨晚太过分,所以才赶来哄小姑娘。
“那是因为纪家的事吗?等查清楚工部的事情,纪将军会向陛下提及翻案一事,到时候也会有其他人支持此事。”
宁国公府有敌人,自然也有朋友,当年他们力量微薄,加之没有证据,无法为宁国公府澄清此事。
但纪北昱这些年在南境待着,看似不管京都的事情,实则一直让人在私底下收集证据,如今韩家被清算只是第一步,等到他们被工部的事压得喘不过气来,宁国公府的旧案才会成为压死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云棠自然也明白这些道理,她又摇了摇头,尽量让语调明快些:“我真的没事,只是做了一场小小的噩梦,刚刚有些不清醒才会那样。”
小姑娘打定主意不肯说真话,李琰又试着问了几下,没问出来。
他知道她心中郁结的事必定与自己有关,他不想放任小姑娘一个人去钻牛角尖,思索间他看到在一旁悠悠吃草的白马,心念一动。
“既然来了这里,自然不能辜负这片风景,我带你骑马。”
云棠有些提不起劲,她不想动,奈何李琰根本不听她的话,把她抱到马背上,翻身坐在她身后,拽着缰绳一夹马腹,白马很快跑起来。
一开始的速度还不算快,渐渐得,白马越跑越快,云棠只觉两侧的风景在急速后退,这马如同疯了一般往前跑,她从来没有尝试过让马跑得这么快,她有些害怕,拽着李琰的袖子,侧身对他道:“殿下,慢、慢点。”
说着,白马竟跑得又快了些。
云棠实在受不住这样的速度了,好几次说让李琰停下来,李琰像是听不见她的话似的,自顾自得跑着,害怕和委屈之下,她莫名就湿了眼眶,肩膀一抽一抽地哭,却赌气不肯求他了。
这时,白马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慢悠悠地停在林子里。
云棠擦干眼泪,踩着脚蹬直接下马,头也不回地要走。
李琰追上去,抓住她的手腕,她用力打了几下李琰的手臂,语气恼怒:“放开我,我不要和你骑一匹马了。”
他不放人,云棠气得胡乱打他,他也不还手,任由她发泄着,直到似乎打得没了力气,小姑娘气冲冲地看向他,眼中冒火,控诉道:“你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