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霖忍着疼痛,让大夫给自己包扎断指伤口,表情因为疼痛而面目狰狞。他恶狠狠地想,等着吧,贺容予,再过不久,总有你还的时候。
闹出这么大的事,欧阳霖接连几日没有上朝。
刘原在宫中都听说了,宫人们描述得绘声绘色,刘原听得直瞪眼。他想象着贺容予的英姿,想象着贺昭昭害怕的神情……
而在这时,一个英雄出现了。
刘原简直心底澎湃。
正听着,听见通传:“中州王参见。”
刘原从椅子上起身,奔向门口,只觉得此刻的贺容予比平日里更为高大。
刘原在廊下停住,问:“王叔,孤听说了昨夜的事,小姑姑她没事吧?”
贺容予道:“多谢陛下关心,她没事。”
刘原哦了声,跟着贺容予进门,又问欧阳霖。欧阳霖一早已经差人来说,今日身子不适,不能上朝。关于这一战,那些宫人们听来的八卦里描述最为多,刘原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里在想,南州王被这么侮辱,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贺容予轻嗤:“他愿意善罢甘休也好,不怨善罢甘休也罢,翻不出什么浪来。”
倒是他的计划,得着手进行。
如今欧阳霖被他所伤,却不能发作,定然心中激愤,对他的恨意上头。过分强烈的爱恨都会侵蚀人的理智,蒙蔽人的双眼,是好机会。
贺容予看向刘原,眸色深沉。刘原领悟到什么,倏地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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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仁慧带那阿婆回了府后,让人处理阿婆的伤,但她不敢睡,直到听说昭昭安然无恙回府,这才敢宽衣休息。
阿婆年纪大了,经不住这样的虐打,好在大夫说没伤到要害,养上一养也就好了。第二日,阿婆坚持要跪下给仁慧磕头道谢,仁慧赶紧扶起人来,说不必道谢,这是她们该做的。
阿婆嘴上应着,被扶着躺下,心里却在想救她的另一个人,那位贺三小姐。她是中州王的妹妹,在百姓们眼里,中州王是奸佞之徒,是要被唾弃的,他的妹妹自然也不可能是什么好人。至少在此之前,阿婆是这么想的。但她经此一事,忽然改了观,她想,妹妹是妹妹,和中州王是不能混为一谈的。
贺三小姐是个好人。
仁慧确认阿婆醒来,松了口气,她急着要去看昭昭,让人照顾好阿婆。
到中州王府时,昭昭早醒了。她一觉睡得沉,自然起晚了。旁人家的姑娘要遵晨昏定省之礼,中州王府没有这规矩,昭昭纵然是起晚了也没事。
仁慧穿过院子进来,见昭昭正捧着瓷碗小口喝粥,看起来岁月静好。
“没事就好。”仁慧叹气,揪着帕子扇了扇风,“我昨晚真是吓死了。”
昭昭咀嚼完,慢条斯理开口:“其实我倒也没那么怕。”
这是真话,虽然慌,但也没那么慌。
因为她始终相信贺容予。
“我二哥一定会赶来的。”昭昭一双笑眼微弯。
仁慧好笑。
我二哥,我二哥……
但她的二哥的确可以做到,不是空有虚名。这样的人,很有安全感。
如今劫后余生,当时的回忆也就能拿来谈笑风生。仁慧回忆起昨晚的场景,她让底下人先一步去通风报信,自己跟来时,只看见贺容予气势汹汹出去。
他阴森森地冷着脸,真如坊间传闻那般,能吓死小孩儿似的。
他还带了好多人,颇有生生死死的架势。
仁慧话语一顿,道:“中州王待你也是真的好。”
昭昭嗯了句,心里自然有欢喜。但这话却不能对仁慧说了。
她在贺容予的心里,可以和他一直以来喜爱的权力比肩。
她忍不住傻笑。仁慧一看她这笑便明了,也跟着她笑,撑着腮,发散思维:“我觉得你和你二哥说不定能成。你看,你二哥这些年来身边也没有别人,只有你一个人,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她说着,想得更大胆,道:“说不定,你二哥他一直没有人就是为了等你呢……”
昭昭呸了声,让她别胡言乱语,“我二哥不是那种人。”
可又惆怅起来,倘若有那么一日,她能心愿得偿,天下人对贺容予的指点定然会多这一条。后世书上也定然会编排出许多不堪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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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夜深,贺容予房里的灯还亮着。
这已经是第五夜,贺容予回来后还在房中忙碌到深夜。这么下去,铁打的人也扛不住。常叔想劝,所以来找昭昭。
上回贺容予的铁石心肠寒了常叔的心,他是老一辈人,认为一家人无论如何也是一家人。可王爷竟然如此狠心,连最后一面都不肯见老夫人。
他放不下贺容予,又不愿意主动求和,所以来找昭昭。
昭昭坦然应下:“好,我去劝他。”
是夜,昭昭端着安神汤过来。
她推门进来,动作小心,将东西放下,“二哥,你已经忙了好几夜了,今天必须休息。你若不肯睡,那我也陪你熬着。”她撒泼耍赖。
贺容予抬头,眉微蹙着。
昭昭抱着胳膊,往一旁的紫檀木圆凳上一坐,撇着嘴。
贺容予揉了揉太阳穴,妥协:“再过半个时辰,我就去睡。”
昭昭不肯让步:“那你先喝点汤。”她命人备的是安神汤,说给贺容予却是醒神汤。
贺容予没有怀疑,接过汤一饮而尽,而后继续忙他的。纸张翻动的声音在空气中传递,昭昭撑着下巴观察贺容予。
贺容予长得很好看。当视线落在贺容予唇上时,她莫名脸红。
自从上回那些荒唐东西之后,昭昭觉得自己的心变得更肮脏了。她看贺容予时,总是忍不住想一些下^流的东西。
听人说,男女间做那些事会让人如登极乐。昭昭深以为然,毕竟她光是吻一吻贺容予的嘴角,就能乐上好几日。
昭昭打了个哈欠,有些犯困。她揉了揉眼睛,视线在周遭逡巡一番,落在纸笔上。
她取来纸笔,开始临摹贺容予。
昭昭在书画这些事上资质不高,只能算平庸,尽管很用心,但画出的东西只能说神似,却又奇奇怪怪。她自己都看不下去,揉成一团,扔进废纸篓里。
这么折腾,最后先困的还是昭昭。
贺容予忙完一阵,再抬头时,对面的小姑娘已经趴在桌上睡着。
他失笑,起身走近。
她枕在自己的画像上酣睡。
无论他身处怎样诡谲的环境里,经历了怎样的无声硝烟,只要看着她,好像日子就是安宁而平静的。她拥有这么一种魔力。
贺容予微微俯身,将她的手移开些,看见完整的自己的脸,不由皱眉。只能说……毫无关系。
他目光落在她纤长的睫羽上,昭昭没有一处不是完美的。挺翘的鼻梁,红润双唇。
……
柔软的,带着甘甜的酒香,流入他鼻腔,仿佛也流入肺腑。
但是不得章法。
他微微启唇,指引她探究的路。
她倒有天赋,轻而易举往前,好奇地碰触他的唇齿之间。
……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恶人。
也许那算命术士说得对,他天生就是什么恶徒煞星,骨血里没流什么好东西。
一手养大的小姑娘应该是亲人。但她将舌尖相送的那一瞬,他竟然在想,原来与人亲近感觉不错。
贺容予垂眸,将她打横抱起。
书房离卧房很近,贺容予用膝盖撞开门,控制着力气,门打开一半,没撞到墙上。怀里的人有些不满,换了个姿势,整个上身埋入他怀中。
贺容予身形一顿,再一次不得不意识到,是,她的确长大了。
怀中的触觉是柔软的,他聪敏太过,由这种触觉轻而易举想到身段。昭昭不止美貌绝佳,身段亦然。杨柳细腰,袅袅婷婷,烟波浩渺。
他将人放下,扯过旁边的金丝软被,将她整个人盖住。
而后转身离去,半扇门被无声合上,月光照不进来,只好追着外面的影子,越走越快。
作者有话说:
二哥先动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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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睁眼是在贺容予的卧房, 昭昭发怔,她昨晚好像是来劝二哥睡觉的,结果自己先一步睡着了。二哥把她抱回了自己房间?
那二哥呢?
她想起关键性的问题,翻身下床。云芽带人进来, 答昭昭的问题, 说王爷早已经上朝去了。
“那二哥昨晚几时睡的?宿在哪儿?”
床让她睡了, 那定然只有榻,可榻上整整齐齐,根本没有人睡过的痕迹。所以,他昨晚压根没睡吧?或者是在书房里将就趴了会儿?
昭昭懊恼,她就不该趴那会儿。
贺容予昨夜的确是在书房将就趴了会儿, 天一亮。到了时辰, 他便收拾了下上朝去了。这些时日之所以如此忙碌,是因为他在着手除去欧阳霖之事。
欧阳霖不是吃素的, 计划不够周密,势必会被察觉,不可掉以轻心。
距离上次欧阳霖受伤已经过去六七日, 欧阳霖仍旧借口生病没来上朝。有人对此颇有怨言,但也只敢怒不敢言,毕竟如今的朝堂局势实在紧张,千钧一发。
倘若南州王得势, 以他的胸襟,日后势必会报复那些曾经说过他不好的人。因此纵然他目中无主,也没人敢多说什么。
只有贺容予淡淡地瞥了眼那空位, 道:“南州王到底是年纪大了, 伤也更难养了。”
这话明摆着是嘲讽, 传入欧阳霖耳中, 欧阳霖怒目圆睁,握着拳头几乎要将手里的碗盘捏碎。
“哈哈哈哈。”欧阳霖抬头大笑,“本王倒要瞧瞧,到底是本王老了,还是他贺容予太嫩了。”
他重重地一巴掌拍在桌上,牵扯到他断指的伤口,也牵扯到他下面的伤口。这些伤,都是耻辱,令欧阳霖咬牙切齿。
南州王与中州王针尖对麦芒,镇南侯在这局势中将自身隐去,决定坐山观虎斗。不论是谁赢,都要元气大伤,而他赵承泽到那时便可以尽收渔翁之利。
镇南侯瞧着这泼墨一般的夜色,轻笑了声,就在今夜了。
那些朝臣们所观望的胜负,就在今夜决出。
胜者为王,至于败者,没人在乎败者如何。
今夜天子设宴,为远道而来的南州王接风洗尘。尽管南州王抵达京城已经有些日子,这宴来得迟了些。原以为南州王会以身体不适为由推辞,没想到南州王却应了。
宴设在宫中桐花台,百官们入座,携着家眷。昭昭作为贺容予的家眷,自然坐在贺容予身侧。
她有所察觉,今夜定然会发生些什么。前些日子二哥的忙碌,以及今晚朝北紧紧跟在她身侧,都说明了这一点。
丝竹管弦乱耳,热闹喧嚣,昭昭无心听也无心看,一颗心不敢放松。她偏头看向贺容予,贺容予察觉到她的眼神,问怎么了。
昭昭摇头,抿唇笑说:“这酒香甜可口,滋味不错。”
她方才心烦意乱,已经喝了好几口。
贺容予想起什么,道:“别喝太多。”
昭昭嗯了声,没联想起是因为自己喝醉。她回身坐正,视线往台上的舞姬们看去。舞姬们穿得清凉,美色尽情彰显,吸引不少目光。
程少安看得眼睛都发直,“沈大哥,这上京的美人真是不同啊……”这杨柳细腰直扭进他心里去了。
沈羽敏锐,察觉到今晚有事发生,根本无心看那些。听见程少安说话,敷衍应了声。
视线越过那群舞姬,沈羽看见微皱着眉放空的昭昭。她的目光落在台上,但神情已经出卖她,她根本没在看台上跳舞。
沈羽当即想到贺容予。但转念又想,贺容予应当不会把这种事告诉贺昭昭,否则会牵连到她。那么,就是她自己察觉到的?
程少安回过神来,顺着沈羽的方向望去,忍不住打趣:“沈大哥,你还没把贺三小姐忘了呢?也是,贺三小姐国色天香,就连南州王都对她垂涎……”
沈羽回神,皱眉说:“别瞎说。”
他的确对她有些心思,但被这么明确地拒绝过后,他不打算再自作多情。只是有时候,总是不受控制地多关注她些。
正当热闹时,听得通传,南州王到。
丝竹管弦没停,但众人的动作都停了一瞬,朝门口看去。那位多日未曾露面的南州王精神看着还不错,只是他的目光在觑向中州王时,分明带着恨意。
南州王向天子行过礼,天子赐他入座。众人便又都收回视线,做自己的事。
南州王伤还没好,不宜饮酒,天子贴心地准他以茶代酒。
宴上酒过三巡,舞姬们身姿妖娆,看得人眼花缭乱。除此之外,太过平静。
除了南州王进门时看向中州王充满恨意的那一眼,可以说再没有任何冲突与摩擦。天子问的是一些冠冕堂皇的话,而南州王答的也是一些冠冕堂皇的话,至于中州王,中州王一言未发。
这和平的气息让这场宴会显得更为诡异。
丝竹管弦声止,天子站起身来,有话要说。他看向南州王:“南州王这一路奔波,定然十分劳累。孤以茶代酒,敬南州王一杯。”
欧阳霖警惕地打量全场,权衡过后,缓缓举杯,一饮而尽。
下一瞬,年轻的天子口吐鲜血,面容痛苦地指向南州王,而后栽落下去。
好像一滴水落进油锅,终于炸开今夜的序幕。
昭昭心猛地一跳,看向身边的贺容予。其余所有人都与昭昭反应一样,心提了起来。欧阳霖怒目而视,也有些许慌张。
沉默许久的中州王霍然起身,以雷霆之势拦住了出口,“陛下?来人,快请太医。”
太医很快被请来,为天子号脉。太医战战兢兢地开口:“回中州王,陛下是中了毒。此毒来势汹汹,微臣等只能尽力医治。”
中州王冷着脸道:“治不好陛下,本王拿你们太医院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