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的掌心娇——南间
时间:2022-09-23 05:30:21

  “外放程序要少些,就是这几日的事儿,当下应该就准备出京了。”
  江念晚握紧了拳站起身来。
  她得去见林参将,他明明是被人陷害的。
  她还得知道萧润不惜牺牲百余人性命也要将他打发出京的缘由何在,他费尽心思保守的有关那一年的秘密,又是什么。若林参将还是避免不了被外放,这将是她了解当年一事最后的机会了。
  事关外祖的清白,她一定要去。
  “去找陆……”江念晚的声音乍然停住,片刻后,她抿唇道,“罢了。”
  “我出去一趟,你不必跟着了。”
  “公主要去哪?”
  江念晚不答话,只身进了殿换了身简单衣服,道:“若有人来,只说我去了御花园散心。”
  “公主……”香兰想阻拦却根本劝不住,在她身后急急喊了几声她也不回头。
  今日是尚衣局的换值日,尚衣局奉御不在出宫的人等里。外宫的低等小宫女不曾见过她,她谎称是尚宫局女使的侍女,想要出宫卖刺绣换些银钱。在后宫里这样的事儿常见,小宫女并未起疑,被她一锭银子收买了去,引她与尚衣局的车队一起走了。
  只是这一次出宫匆忙,她没有带纬纱,只一路低头走着。到了宫外的服司六局后,小宫女和她嘱咐了何时回宫,便放她走了。
  京中的高官大多住在江安一带,想打听城防司参将住在哪里并不难。
  江念晚在万春楼租了辆马车,让车夫载她去江安。她走得急,并未发现始一出宫就有人跟上了她。
  万春楼后的巷子直通一座茶楼,茶楼雅室中坐着的女子朱唇潋滟,她放下手中茶盏,支开窗,看向窗外长街。
  刚刚走过的马车掀起扬尘,车辙在刚下过雨的青砖地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天有些阴,层云卷浪,低沉得乌蒙一片。
  徐绮听得小厮的汇报,唇角弯了些,轻笑道:“她这回竟是一个人出宫?”
  黯淡的天光折射在她手上的蔻丹长甲上,映出过分刻薄的莹泽。
  “是,小的照姑娘的画像亲眼瞧着的,定不会认错。且今日尚衣车队是多了人数,那姑娘瞧着也与旁人气度不同些。”
  徐绮摆弄着桌上的绿植,摘下一朵红得娇艳欲滴的花来,指甲慢慢嵌进花瓣之中。
  她神色漫不经心:“那就动手吧。”
  “是。”小厮应下,转身欲退下。
  “等等,”徐绮叫住他,压低了些声音道,“不要告诉那些人她的身份,记住了吗?”
  “小的省得。”
  “你寻的那些人不会出纰漏吧?”尽管筹备了好些时日,徐绮还是不能完全放心。
  “姑娘放心,那些人都是为青楼做活计的,就算小的不让人去提醒,他们瞧见她租万春楼的马车这一条,就足以起歹心了。若是有人调查,有万春楼也挡住了,绝不会疑到咱们家身上。”
  徐绮点点头。
  若是寻常官宦人家的小姐出行,定是有自家马车相护的。万春楼看着是个酒楼,却不算个干净地,寻常人家的姑娘是断然不敢只身去租的。也好在她是宫里的公主,自小被娇宠保护着长大,自不会知道这些险恶。
  “也不必下死手,折辱折辱就是。”
  她毕竟是宫里的公主,若是真死了,皇帝定要掘地三尺地调查。可若只是因私自出宫而被折辱,皇帝为了宫中颜面也绝不会大肆立案,多半会不了了之。
  “小的明白。那些青楼的伙计自有手段,听说为了让刚寻到的小倌顺从听话,他们物什足有百余种。就算是世上最烈性的女子,被他们拘个两日也驯服得如狗一般。姑娘放心就是。”
  这小厮是曾因手脚不干净被打了后逐出徐家的,徐绮念在他服侍一场救了他一命,才换得他如今死心塌地。
  不过现在毕竟不在大府事人,规矩不足,说的话也实在露骨。徐绮捻着帕子微掩面,皱了皱眉。
  “你快去吧,切记不要留下痕迹。”
  “是,小的必会万分小心,绝不会让姑娘有后顾之忧。”
  *
  层云酝酿了半个时辰,京中终于下起大雨。
  决明堂刚刚下习,人走得差不多尽了。
  陆执在檐下等了一刻,没瞧见长云殿来人。
  “帝师,许是因为下雨香兰才没来取今日的课业册子。九公主还在病中,课业放一日也无妨,”曹选举着伞在一旁劝着,打量着天凉,继续道,“您身子也没好全,一会儿还要去御书房,不如回吧。”
  雨越下越大,青砖被雨滴溅起些微扬尘。
  陆执凝着眼下一滩不甚规则的水渍,轻声问:“太医院那边怎么说。”
  “太医院的人说九公主已经无大碍了,要属下说,九公主那日也没淋多少雨,您倒是淋了半个时辰,属下怎么劝也劝不动。”曹选声音里带着些埋怨。
  “无大碍了吗。”陆执嗓音里没什么情绪,只低低将这几个字重复了遍。
  “是啊,”曹选未觉有异,笑道,“属下觉着九公主就是躲懒呢,您也不要太挂念了。”
  “寻人给长云殿送过去吧。”陆执将册子递与他。
  曹选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他分明还是挂念九公主挂念得紧,非得派人去瞧一眼才肯放心,只能笑着应了:“是,属下这就派人去。”
  曹选刚准备指人去,忽然瞧见雨中一个人跑过来。虽撑着伞,但在这样大的雨中却实在有些飘摇。眼见着那人满身几乎都被雨浸湿,曹选停了下,认真打量着来人。
  “香兰?”他有些诧异,“你怎么这样急?”
  香兰来不及解释,几乎是跑到陆执身前,匆忙跪了下。
  “奴婢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求到帝师这儿,还请帝师千万帮帮忙。”
  雨丝越来越促,陆执手背被融着碎雨的风扫过,一阵凉意。
  “她怎么了?”
  “我们公主今日问了林参将的事儿就出去了,还不让奴婢跟着。奴婢自是不能放心,又怕公主生气,只敢远远地跟着,可跟到御花园后的西侧宫门就瞧不见了,如今等到这刻也不见公主回来,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林参将?”陆执手缓缓收紧,低眸道,“今日尚衣局会出宫,问过奉御没有?”
  “问过了!但奉御说没瞧见公主,况且这个时候尚衣局的车队也回来了呀!”香兰要急哭了,“公主到底去哪了啊,奴婢想想上次的事就后怕,求求帝师千万顾全我们公主,奴婢求求您了!”
  “帝师,陛下请您去御书房……”不远处来了镜玄司的侍从,可这话音还没落下,就瞧见男子走入了雨中。
  侍从懵了瞬,求救般地看向曹选。
  曹选叹了口气,把书册扔给他,拍拍他肩膀同情道:“你就当没见着吧。”
  侍从傻眼了。
  天光黯淡,大雨倾袭,他眼睁睁地瞧着朝中最守礼持度的帝师抗了旨,步伐微乱地走向宫外。
 
 
第25章 怪我(二更)
  江念晚再醒来的时候, 眼前一片漆黑。
  头一跳一跳地疼,又晕乎乎地好生难受,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回想起方才发生的事儿。
  她好像在马车上, 然后听见前面一阵喧哗, 车夫就此停了下来,她正要出去瞧一瞧, 刚掀开帘子,就再没了意识。
  之后就是出现在这儿了。
  她记得方才落了雨, 这儿却安静无比,想来是个无窗的地方。
  眼前像是被蒙了东西,无边的暗混着空旷的静谧, 让恐惧一分一分地攀上来。空气中诡异又暧昧的熏香很是刺鼻,却充斥在这个密闭的房间里,江念晚被迫在这里汲取呼吸, 却觉得气息覆盖过的地方都灼热起来, 热得让人直犯恶心。
  她的眼睫微颤, 触得那覆眼的带子也轻抖起来, 她花了好长时间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思考着当下的处境。手是被反剪着束着的, 绑她的人定然不是玩笑, 但想来也并不知她的身份, 否则是向谁借的这样大的胆子?
  手腕上的麻绳粗糙, 磨得她细嫩的肌肤泛红, 她轻轻动了动,除了痛楚什么都没能留下。
  她正想着稍动动, 摸摸周遭的物件, 忽然听得内室中出现一声开门声响。
  江念晚身子一僵, 尽可能地向后蜷缩,却听得杂乱脚步声越来越近。
  “越二爷,我在前街听说沈府打发了个老爷房中的侍女出来,追过来瞧着着实是个好货色,眉眼都是一等一的清致,比上月万金楼里花魁还要漂亮好些!”
  江念晚听到万金楼三个字,浑身的血液从心口冷到指尖脚底。
  万金楼是京中有名的销金库,也是最大的青楼,勾栏瓦舍的翘楚。纵她是个宫中的公主,也对万金楼的艳名有所耳闻。
  “比樊娘还要漂亮?你上次也说寻着个花魁一般的货色,老子看了只觉得媚俗,别是又哄骗老子的。万金楼如今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你他娘的为了赚银子,什么浑话都编得!”说话的人声音粗犷难听,语气带了很重的戾气。
  “我这次保准没骗二爷!”那人走到江念晚身后,提灯照上她的手腕,“二爷瞧瞧,这皮肤细缝的,小的瞧着比不少府中小姐还要娇嫩呢。瞧着如今这官员府中的侍女为了上位,也是肯卖力地打扮自己,不过有什么用,还不是得被主母赶出来。”
  越二爷瞧着她脖颈上露出的一截白腻,微眯了眸子,道:“点灯吧。”
  “好嘞。”
  江念晚虽被蒙着眼,却也有了些许光感,忽如其来的光打在身上,只让她觉得十分不安。
  她向后退了些许,极力压抑着声音中的颤抖,轻声道:“我不是沈府的侍女,你们误会了。你们如果想要钱,我可以给你们。”
  “你是从沈府中逃出来的,能有什么钱,连租万春楼的马车都是用从金簪掰下来的金丝穗,是从沈府偷的吧?”刚点完灯的那人讽笑一声看过来,听她声音温软,忍不住多瞧了她几眼,多了些耐心道,“你听哥哥的,你长这模样若是被主母逮住,定是要发卖到窑子里去的,那里的男人都不懂得怜香惜玉,不如万金楼能护住你。你这一把娇软身子,若真进了寻常窑子,怕是连骨头都剩不下。”
  越二爷绕着她瞧了一周,最后目光定在她尖润有致的下颌上,啧了声道:“刘宝,你小子这次倒有眼力,只是身段稚嫩些,养养更好。”
  “嗨,养不得呀二爷,我听长街打听消息的小厮说了,沈家夫人追这丫头追得紧,咱们扣下这丫头的事若是要她们发现了,恐也是番得罪。要小的说,二爷今日就给调.教了,之后养在万金楼后府就是。”
  越二爷皱了下眉,顺手扯下了江念晚面上的蒙眼黑带。小姑娘现下吓得不轻,却也倔强地抬眼,直勾勾地与他对视。
  这一眼漂亮得让他说不出话。
  面前这姑娘生得也不是媚眼惊艳的那一挂,只是眉眼温润得宜,茶色眸子在灯火下尤为剔透,皮肤的清淡颜色衬得唇瓣娇红,与鼻尖那一点浅粉遥相呼应。
  干净,太干净了。
  他没什么文化,只想起前日里吃的入口即化的荔枝茉莉茶冰,清爽不腻。样貌如此,这又怯又倔的硬气目光还很对万金楼里那些男人的心思,够勾人。
  “你真是糊涂,长成这样的,万金楼的男人见了都要发疯的,放在后府岂不是暴殄天物!”越二爷叹了声,道,“老子上次见的有她容色一半的,都在万金楼拍出了百金之价。”
  刘宝一听百金,眼睛都直了,面上的肉因为笑得太夸张堆成了朵花。
  “真是小的狗眼不识,只瞧见生的好,没想到能卖出这价钱。”
  “是处子吧?”
  “小的瞧过了,臂上的砂完整得很,二爷放心,”他说罢这话,瞧见对面男子无甚反应,心下暗忖了一周,讨好道,“要不二爷再验验?”
  越二爷一笑,瞧着江念晚道:“这样的事可不容有失,进万金楼里都要瞧瞧身子,得哪里都长得周正才行。”
  刘宝会意,放下灯欲走出去,走到门口回眸看了眼这小美人,眼里还有些不舍。
  越二爷从兜里掏出一块金子扔给他,心情愉悦地展颜道:“以后少不了你的,去吧。”
  刘宝得了好,笑着应声把门合上,道:“您验着,我出去寻三娘。”
  越二爷重又看向她,江念晚瞧着他带着欲.气的眼神,忽然切切实实地害怕起来,几乎要缩到角落里,气息颤巍巍的。
  “你别过来,我是南郑九公主,你如果碰了我,你会后悔的。”
  “哈,公主,”越二爷轻笑一声,“老子还是王爷呢。”
  江念晚努力使自己沉静下来,眼下这是个封闭的坊间,除了灯和榻什么都没有,努力喊叫大约也不会有人。他是决然不会相信自己是公主的,今日她出来得急,身上也没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等等,身份……
  眼见着他要过来,江念晚尽力拖延时间,急急道:“你可知沈府为何要赶我走?”
  “你勾引沈老将军不成,被人赶出来,还能有什么理由?”
  “我其实是……沈野的贴身侍女,沈府容不下我,所以才赶我出来,”江念晚晃了晃头,发上坠下一根玉簪,“你若不信就细瞧这簪上的工艺,这便是他给我的。原本还有根金流苏簪,想必被刚才那位拿走了。”
  越二爷垂眼,瞧了瞧那根玉簪,倒确实是上好的手艺。
  但他却立刻换上冷笑:“沈少川不日就要议亲,沈府定然容不得你,沈家怕是巴不得你落到窑子里去,你同老子说这些,是想吓唬老子吗?”
  不等她再说什么,越二爷已经开始上手,江念晚强压着恐惧,轻声道:“你这样捆着我,如何好动手……”
  她手腕已经被麻绳勒出血痕,疼得眉头微凝,看起来尤为怜人,越二爷瞧着她这模样,一笑道:“你早这样听话不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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