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的掌心娇——南间
时间:2022-09-23 05:30:21

  那旁顺着窗走进来的风轻扫过藤木桌案上的纸张,几张宣纸被吹得掀起边角。
  陆执停了一停,去将那窗合上。
  江念晚将头一低,嗫嚅道:“儿臣不知道……”
  “你以为他如何?”
  “世子……世子人自然是好的。”
  “悬辞,”皇帝微侧过身,饮了口茶后道,“你瞧着这孩子秉性如何?”
  江念晚心中一紧。听父皇言语中别有深意,如今又过问陆执,想来是真有为她定下婚事的想法,她慌忙抬眼看他。
  陆执放下手中文书,向皇帝一揖,静道:“世子殿下秉性纯良,能力颇斐。臣以为,”
  内室过了一瞬的静,带着沉意的龙涎熏香安静吐息。
  “可为驸马之选。”
  江念晚听清这四个字后,怔怔看他,而后听得父皇笑着开口:“小九觉得如何?”
  “我不要!”江念晚脱口而出,见父皇探寻地瞧过来,被迫敛了些情绪,“儿臣是说,儿臣还小。”
  皇帝微皱眉:“你不小了。从前为着一个知事尚能寻死觅活的,如今却瞧不上世子?”
  “世子极好,是儿臣配不上,”江念晚抿紧了唇,“儿臣就不打扰父皇了,先告退了。”
  江念晚说完这话就径直出了御书房,江念珠被她这大胆行径吓得连话都说不出。
  皇帝脸色寒了几分,半晌叹了口气,挥了手对江念珠道:“你也回去罢。”
  “是。”江念珠如蒙大赦,连忙急急追去。
  御书房安静下来,皇帝按着眉心,缓道:“这孩子真是倔。”
  “陛下息怒,九公主只是年幼,尚不知陛下苦心。”
  “还是你懂得,”皇帝点点头,叹息道:“两年前余家的事,朕是憎余骁有逆心不假,却也对她母女二人有愧。小九心中对朕有怨恨朕明白,朕也不欲与她一个孩子计较。她从前瞧中萧润,朕不允便是觉着老侍郎心思不纯,可她倒好,朕不允什么她非要与朕对着干。如今朕让她做什么,她倒不肯了!”
  听到皇帝提起余家旧事,陆执轻低下眸。
  晚夏暖意式微,陆执却觉得殿中很热,像是有灼过烈焰的尖刀划过寒冰,把一切深埋的东西重又暴露出来。
  隐秘的苦楚钻心,竭力将人的意识拉回清醒。
  “她心思那样单纯,朕只希望她能得一世安乐,也算是朕对她母妃的补偿了,”皇帝想起那年,余嫔拖着病体在雪地里跪了一整个日夜的模样,眉眼中现过一丝不忍,“朕瞧着效之心性率直,自能给她这份安稳。”
  “慎王殿下为了一子一女,也定能守住边疆这份安稳,珍视陛下皇恩,这对公主也是好事。”偌大的内室里,陆执嗓音理智平静。
  “你通透,可这样简单的道理她却不明白,”皇帝看向陆执,“她敬你为师,想必你的话,她是能听进去的。”
  早秋初晴难得,不过半个时辰,天边又挂上翻滚层云。乌浪低沉,像是又要下雨。
  陆执默了一瞬,似乎听见外间雨珠坠地的声响。
  他轻声:“臣遵旨。”
  *
  夜间,镜玄司静极。曹选瞧着外间天色猩红,道:“帝师早些歇息吧,明日怕还是要落雨。”
  这段时日镜玄司大小事务不少,陆执几乎很少出宫回府,然而从镜玄司到太极门上朝,是要避过内宫绕路的。若是落雨,几乎要走上大半个时辰。
  “怕是还歇不了。”陆执看了眼窗外,淡道。
  似是要回应他的话,曹选还没等再说什么,门外就传来一阵急急的脚步声。
  “你什么意思?”江念晚将镜玄司的门一把推开,抬眸去看他。
  陆执撂下手中的笔,抬眼温声:“公主来了。”
  曹选识时务地退下,替二人带好了门。
  内室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江念晚气极:“你明明知道我对他无意,你为什么还要替他说话?”
  “陛下说得不无道理,世子殿下确算得上良配,公主。”
  “良配,”江念晚轻笑了一声道,“你们考虑旁人的终身大事,动不动就权衡利弊想着门当户对,可考虑过我心中怎么想?”
  “公主还年幼,遇见的人如风起云落,一辈子的安稳才最重要。”
  江念晚气极反笑,在镜玄司原地转了三圈:“我真是不明白你。所以,如果我选世子做驸马,你半分感觉都没有吗?”
  是气得狠了才问出这话,话一脱口又觉得难堪,江念晚只紧紧盯着他,目光一动不动。
  陆执静默了片刻,笑答:“只要公主幸福。”
  似是江念晚的错觉,陆执这一笑,包含太多内容。世人常说的爱恨嗔痴,她在他身上浑然看不见,他就像世上最温润的玉,触不热,时时都是最清醒的温凉。他身上有肯为她做一切的决绝,却偏偏没有捆束和占有。
  这世上的大多亲密关系,是离不开私心的。
  可他没有。
  但她总倔强地觉得,他的真心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一定藏起来了什么,不想让她看到,一次又一次把她推开,是为着什么她不明白也理解不了的顾虑。
  “陆执,今天这些话,我只问你一次,”江念晚眼睛有些发红,开口,“你口口声声是希望我幸福。但在你眼里,却也只有我的心思最不重要,对吗?”
  外间一声惊雷划破天际,豆大的雨珠落下来。
  镜玄司内明暗半面,陆执眸色深沉瞧不真切。
  “公主的心思,陆某自然最看重。”
  窗外雨声淅沥,她心跳却比雨声还乱。
  江念晚凝着他,深吸了一口气,话语中倾注了过往十几年都不曾有的勇气。
  “那我的心思,你问过吗?”
  作者有话说:
  明天入V,肥章我努力一下,不知道能码多少,如果能码出来,那一定是拿命换的(不是)
  反正能看到这里我已经很感激了,如果能继续支持,那我就要感动到流泪了,在此提前谢过。
  然后再次放一下预收,跪求各位读者老爷赏脸,实在是带不动QAQ,再带不动我只能上大街捡垃圾了。
  下篇我一定要写个长嘴的男主,嗯嗯。(也可能会打脸)
  【预收】纨绔为我折腰
  任诩是京城最出名的纨绔。
  太医称其有癫狂症,无药可救。
  世人称其为永安侯府之耻,废了老侯爷戎马一生的赫赫战功,没了郡夫人日日吃斋念佛的万千功德。
  到了议亲年纪,京中无一贵女敢嫁。
  唯有通政蒋家,为了与侯府攀贵,愿将亡妻嫡女蒋弦知嫁与任家。
  任诩早听闻她自幼患有眼疾又貌若无盐,自不满意。
  故当众闯入女宴,掐住她下颌冷笑:“就是你敢嫁老子,不怕死?”
  蒋弦知一双目光温煦的水眸盯住他,轻轻软软地开口:“不怕。”
  “……”
  任诩看着面前蒙着纬纱的小姑娘,一时无言。
  *
  任诩一生恣意妄为无恶不作,谁人见了都要对这个阎王避让三分。
  可蒋弦知不怕他。
  世人都说他是个畜生。
  却也只有这个畜生,在前世她被妹妹设计陷害时,愿意伸出援手。
  后来满京都等着他把蒋家这柔柔弱弱的姑娘欺凌至死,却在一日的花集上瞧见覆盖京城满街的遮阳纬纱。
  那位杀过人放过火的世子殿下看向小姑娘的目光近乎缱绻。
  “都给老子挡好了,世子妃见不得强光。”
  -
  他是不驯之恶,只为一人向善。
  无恶不作纨绔世子X害羞娇软小姑娘
 
 
第24章 不说(一更)
  江念晚这话一问出, 连雨声都变得微不足道。
  内室似乎一时间静极,陆执听得清自己的呼吸。
  江念晚直直地看过来,他竟觉得这视线灼眼, 以至他不得不避开。
  也只有到这一刻他心下才明白, 他所坚持的为她好才是真的存了私心。他不希望她所知道的陆执,会有那样阴暗狠厉的一面, 也不希望自己在她眼中变得偏执狠辣。
  两年前淡烟疏雨中,她在镜玄司仰头笑看他:“你当然和朝中许多人都不同啦, 帝师身上的这份含霜履雪的干净,是谁都比不得的。”
  在她眼里,他始终都是这样的纯正之臣。他不想让她知道, 既是护她,也是护自己龌.龊而不齿的私心。
  他只能一错再错地以为,只要她离他远一些, 就永远都会觉得他是最好的人。
  “公主别说了。”陆执轻声开了口。
  雨滴霹雳地打在窗户上, 顺着窗缝一点点滑落。
  江念晚抬起眼, 目光中灯影恍惚, 她费力地看了他好久。
  陆执眉眼生得那样疏淡有致,好像有着与生俱来的冷意。
  她有很多话想说, 却又觉得什么都说不出口, 最后只能哑着嗓子问:“你说什么?”
  “别说了。”
  他让她别说了, 她听清楚了。
  她辗转反侧欲言又止的心思, 他根本就不想知道, 也不想听。
  “我明白了。”江念晚一步步向后退着,走了几步之后站在镜玄司门口, 看着他。
  陆执立在原地, 下意识只想躲避她这样的目光。他以为自己浮沉官场良久, 什么人都见过,什么事都受得,可她这满眼失望,却又让他从头到尾都不知所措起来。
  她语气强压着哽咽,抬眼看他:“陆执,你明明说过,再也不让我难过的。”
  话如尖锋利刃,割毁他心中所有准备好的说辞。
  说完这句话,她再也不肯看他一眼,转身就跑进雨里。
  “公主!”陆执微皱眉,也随她步入雨里。
  半晌望着她越来越远的背影,忽然顿住脚步。
  曹选默不作声地执伞上前,陆执手抬起些:“去追她,让她打伞。”
  见他手又扶上眉心,曹选目光中尽是担忧:“您又头疼了?”
  陆执推了他一把,催促:“去!”
  “……是。”
  镜玄司外大雨如幕,他孤身一人站在雨里,雨水顺着眉骨鼻梁滴落而下。
  因急速而碎裂的雨珠迫切地散进周遭,早秋夜晚最后一丝浑浊的热固执地倒灌进雨里,让他的头痛变得不再纯粹。
  潮湿的氛围温和得像错觉,他模模糊糊地察觉到像今日这样的痛楚似乎很熟悉。好像在很久很久的以前,他也曾做错过,错得退无可退。
  *
  江念晚染了几日的风寒,告了假没有去决明堂。
  病得不重,若是以往,她定撑着也要去见他,如今却不想再去了。
  她确实是在恼他,却也不只是恼他不肯听,而是恼他什么都不肯说。她时常觉得,他总在为难他自己,却又不知他的顾虑在哪里。
  她无从问起。
  香兰想着办法哄她,却也在她脸上瞧不见一丝笑意,更是以生病为由将所有前来看望的人都挡在了门外。
  瞧她午膳又进了不多,香兰拿出了一盏淹渍的梅子干出来。
  江念晚随意尝了一个,觉得甚清甜爽口,胃口也借此打开不少,忍不住道:“御膳房这手艺有所长进,竟有这样好吃的开胃小食了,从前我记着做得可比这个酸涩不少。”
  香兰笑了笑,道:“公主误会,这不是御膳房做的,这是世子殿下托了人送进宫里的。世子殿下听十公主说您近日进食不多,特意遣人送来了这个。这个京中是没有的,所以公主才没尝过。”
  “京中没有?”江念晚抬眼,有些惊讶。
  “是啊,世子殿下是特意出京寻的呢。”
  江念晚听着默然不语,衔梅子的筷箸滞了一滞。
  “听说这梅子干不仅能干吃开胃口,还可以泡在冷茶中,更是别具一番风味,”香兰一边向碟子里添一边道,“也难为世子殿下这样有心思,近日皓星查封,十八坊市又起了火,城防司那边忙得很呢。”
  “十八坊市起了火?”江念晚皱眉问。
  “是啊,上周公主服了药睡得早,所以不知晓。十八坊市那边也不知是什么走了水,烟滚滚的哪,熏红了半边天都。好在夜里下起雨,城西救火队又去得及时,后半夜才给灭下来。”
  “十八坊市那边,我记得有宫里的一处炮坊。”江念晚凝着眉道。
  香兰叹了口气,道:“说的就是啊,十八坊市的炮坊虽小,但也被火势波及炸开了一片,伤亡了近百人呢。陛下近日问责城防司的不少人,世子殿下去岁过了武考,也在城防司任职,近日定然也忙得不可开交。”
  “等一下,你说问责城防司……”江念晚忽然想起了什么,皱眉道,“你且去打听打听,十八坊市所在的长兴街,是城防司的哪个参将负责。”
  香兰虽有些不明所以,但瞧她神色执着,也只得应了下:“是。”
  未时没过,香兰就回了宫中。
  “公主,听北殿专防的侍卫说,长兴街是城防司的林参将负责,”香兰又补充了句,“好像是叫林江凛的。陛下对他这一次失职颇为不满,准备外放去平黎关了。平黎关那地方最是偏远,这一去……大约也不会再回来了。”
  江念晚手中的筷箸应声而落。
  平黎关一路,流寇肆虐。他这一路走下去,是生是死都不一定。
  萧润那时说要寻个由头将林参将打发出京,她也没想到会这样快。
  且他心思竟这样狠,这可是百余人的性命!
  “公主怎么了?”香兰有些不解,关切问道。
  “他什么时候出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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