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的掌心娇——南间
时间:2022-09-23 05:30:21

  他喉结微滚,有意无意地反问。
  他言语的气息与往常太不一样, 江念晚慌忙把脸捂住。
  “你不准!”
  “你知不知道轻薄公主是什么罪名, 你该诛九族的!”
  被手掌覆住的口唇, 发音含糊不清, 小姑娘脸上的绯色一路漫到脖颈, 勉力维持住眼神里的凶色。
  像只受了惊的小孔雀。
  陆执抬手拉下她的手腕,轻笑。
  “公主也轻薄过我, 应该扯平。”
  “我……”江念晚强撑着嘴硬, “我那日是喝醉了, 不能算!而且你现在才来找我负责,晚了!”
  陆执低眉看她,温声重复:“晚了啊。”
  江念晚重重点头,抿紧唇瓣道:“晚了!我前日里就发过誓,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他眸中似乎划过一丝暗色,目光直直凝着她,问道:“真的不喜欢了吗。”
  “不——”被他这样盯着,江念晚只觉得瞧见他眼底的一丝脆弱,剩下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生生被他满身的松木气息堵回了喉咙。
  见小姑娘方才气出的泪珠还挂在眼睫上,陆执伸手,指腹缓慢而轻地覆过她的眼角,替她拭去,神色珍重。
  她眼睛一红,他前世那些狰狞的记忆就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勾起他心底汹涌难抑的痛楚。
  他不知自己有多幸运,才换来了这一世重来的机会。
  她现下还站在他面前,好端端的,毫发无伤。
  他很感激。
  “公主还说要嫁我呢。”他语气很轻,眼底泛过微澜。
  “你别诬陷我,我哪里说过这话!”江念晚低声反驳,攀到耳朵尖尖上的红意久久不散,“你这人好有意思,前日对我那样冷淡,今日又……又这样,你是不是存心要捉弄我啊。”
  “前日是我没有想清楚,”陆执神色郑重许多,垂眸直视她,目光几乎要望进她心里,“是我的错,我没有认清自己的心意。”
  心意这两个字滚烫,江念晚只听他说出来,就有难言的酥麻意自尾椎攀上来。
  她努力抑制心口的跳动,佯装无意道:“那今日怎么就能认清了?”
  陆执低头些许,声音很轻,带着妥协的哄意。
  “看到公主与旁人站在一处,我很不好过。所以来求公主为我负责,”看了她一眼,他又续道,“我只被公主摸过,公主若不肯……”
  江念晚终于听不下去,急急抬手去捂他的嘴,怒瞪着他。
  “我不要,”瞪了一会儿后,她慢吞吞地抿着唇低下头去,不太肯看他,“你好多次说话不算话,我不想再信你了。”
  “求公主再给一次机会,只当我是驸马的候选人,”陆执温声,顺着小姑娘的心思,“考验若不通过,再判我死刑不迟。”
  江念晚皱眉,认真思索。
  听起来她好像也不吃亏。
  良久之后,她终于小心点头,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这个提议。
  “好……好吧。”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她应下的这一瞬,她忽然觉得覆在她脸颊上的手掌有了温度。
  她悄然抬眼来看,看到他垂下视线,唇边有低沉缱绻的笑意,几乎将他面上的疏寒尽数化开。
  他笑起来的时候太让人移不开视线,江念晚呼吸微滞,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他在用指腹轻蹭她的脸蛋。
  “我很开心,”他眉眼微垂,如墨的目色中像是有了光亮,淡笑低语,“谢公主不杀之恩。”
  看到她站在身前,几乎让他所有顾虑都挣脱理智,他自暴自弃地想自私一回,想让那些见不得人的暗都消弭在过往。
  哪怕要因此瞒着她一生,他也不想再错过她了。
  他只想把她护在掌心里。
  似乎也只有这样,他的灵魂才会变得有温度。
  他才能活下去。
  “你……你这人好奇怪。”江念晚脸上的热散不下去,对上他这样直白的视线,更是觉得整个人都滚.烫起来。
  她身子不安分地动了动,声音很低地开口:“你、别离我这么近。”
  他没听清,头低下来靠近了些,“什么?”
  他一这样靠过来,方才那未知的悸动就重又涌上心口。
  江念晚手上使了力,咬着唇瓣道:“你现在还没通过我的考验,以后不可以再随便轻薄我!”
  男子低头浅笑,轻声:“好,那下次亲公主之前,我先问一问。”
  江念晚瞪圆了眼瞧他。
  这个人现下怎么能这么恬不知耻?!
  她愈发恼,一拳砸在他胸口:“不可以!”
  陆执声音慢了些,尾音带笑:“不能问?”
  “不是!不可以……”亲这个字江念晚怎么也说不出口,她从他手臂下钻出去,背身怒道,“我要换衣服了,你起开!”
  “好。”他应了下,抬手替她将围帘拉好。
  帐中很是安静,江念晚慢吞吞地褪去衣衫,衣衫摩挲过肌肤的声音在内室之中很清晰,她忽然就觉得有些难为情。
  片刻听到有脚步走远的声音,他似乎到了分帐那侧,有意为她留出空间。
  江念晚抿着的唇放松了许多,很快就换好了衣裳。
  帷帐内挂有小铜镜,她对着小铜镜整理着衣衫,一抬眼却发觉铜镜之中自己的小脸火烧一样,绯意上蹿下跳,几乎把整张脸都占满,像极了帐外那片枫林的颜色。
  江念晚攥拳,心中暗骂自己没出息。
  竟就这么被拐骗了,明明前日里还想着再也不要理他的。
  不过他好像也很认真……
  江念晚低眸些许,手指无意识地攀上脸颊,而后一点点辗转到唇瓣上。
  铜镜中她唇上嫣红如血,和指尖的白对比鲜明。唇上的触感仿佛还没散去,手指像被烫了一下,她神智回笼,匆匆抿唇移下手,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他听到声音,从分帐打帘过来。他一步步朝她走过来,距离越来越近,忽然就让她觉得不知道将视线放在哪。
  手指交攥着,她有点局促:“那我出去了,你、你别被人发现。”
  被小姑娘语气里的紧张惹笑。
  “我不能见人吗?”
  江念晚气极:“你堂堂一个帝师私闯女帐,还好意思问能不能见人,你不要脸面,我们南郑还要脸面呢!”
  “好,”陆执从善如流应下,片刻又道,“我一会儿可能要先回宫,还有一些事需要处理,不能陪着公主了。晚上的时候,许会有空闲。”
  他这话像汇报似的,江念晚低头嘟囔:“你回你的呗,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又和我没有关系……”
  陆执不语,低眸凝着她,道:“这不是在向公主表诚意么。”
  “什么诚意?”江念晚抬了抬眼。
  “前日里做错事的诚意,还有,”他目光低垂着望向她,眸色深了点,“追求公主的诚意。”
  “……”
  江念晚骤然背过身去。
  不能再在帐中待着了,她觉得她要喘不上气了。
  她提步要走,头上却忽然传来重量。
  陆执手掌覆上她的发顶,将人往回拢了下,避免她撞上帐内的木桁架。
  “跑什么。”
  他声音低沉,江念晚只觉得像是柳尖拂过心口。
  她一时脸热,而后一言不发,飞快逃出帐中。
  帐外江效已经等了许久,江念晚瞧见他,忽然有点尴尬起来。
  “九公主怎么换了这么久,可是有事吗?”江效回身朝帐子望去,神色有些不解。
  他方才似乎听见了人说话的声音:“帐里还有旁人吗?”
  “没有!”江念晚矢口否认,慌忙道,“快、快走吧,一会儿赶不上了。”
  “哦,好,”见她忽然这么上心马球会,江效心下有点奇怪,又看见她面色通红,“帐里很热吗,公主可需要水?”
  “……”江念晚一时不知怎么答,又不好厉色拒绝他的关切,刚要开口敷衍,忽然瞧见身侧有人走进帐中。
  “江念珠!”江念晚一慌。
  然而为时尚晚,江念珠脏了衣裙,正想进去换掉,没停住步子。
  却在掀开帘的一瞬愣住了。
  她退了几步,一时间没控制住神色,语气极不可置信:“帝帝帝……帝师?”
  随着他这句话的问出,外面的三个人一起错乱在原地。
  陆执从帐中步出,神色比三人都平静:“抱歉,是我方才走错了。”
  被江念珠质疑的目光一起扫过,江念晚身子彻底僵住,恨不能化作一尊雕像埋到土里。
  口中支吾着说不出话,还是陆执先温声开了口解释:“公主命我在分帐待一会再走,怕人瞧见不体面。”
  三个人眼见着他走到江念晚身前,目光独独留在她身上,是在向她交代。
  “我先回去了。”
  江念晚一呆,下意识点了头。
  陆执视线里似乎藏着点笑,他抬手,轻轻拂去她簪上的如她面色一般的火红枫叶。
  “骑马专注些,别再分心。”
  作者有话说:
  柿子:终究是错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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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食言
  心事乍然被人戳破, 江念晚一时羞恼,结巴反驳:“谁……谁分心了!”
  可他的目光却像能将她看透一样,江念晚越发心虚。
  他声音轻下来些, 几乎只有她能听清:“别受伤, 听到没。”
  周遭还有人在看着,江念晚如芒在背, 只低头急急应下:“知道了!”
  他终于转身离开,周围两道目光却齐齐投掷过来。
  江效似乎想说什么, 然而终究还是咽了下去,只垂头不语。
  江念珠则一把将江念晚拉过去,用手肘撞了她一下, 鄙视道:“这就是你说的无甚关系?”
  她还是头一遭瞧见帝师对谁有这等关怀。
  江念晚立刻挺起腰身,没听到似的,转向场中道:“哎, 马球会好像开始了, 快去快去!”
  “……”
  整场马球会气氛融洽, 彩头是一只金丝铁线的哥窑小盏。
  赛上分为两队, 沈野和江念珠一起对他们这一侧。
  瞧江念晚要上马,香兰有些挂念:“公主小日子快到了, 可千万小心些, 别累着。”
  “知道, ”也不知为何, 心上这几日的阴霾像是无声无息地散了, 江念晚也有了些兴致,眉眼中染上些笑意, 朝江念珠发话, “可别从马上摔下来啊!”
  “该小心的是你吧, 别再心猿意马了!”江念珠故意将这几个字咬得很重,又看向沈野道,“你今日若不帮我拿下彩头,我都瞧不起你。”
  “公主不必激我。想要彩头可以,”沈野尾音拖了下,慢条斯理道,“求我。”
  江念珠闷声攥拳。
  又是求他!上次不过让他买个花灯也要她求他!
  这个人怎么这么厚脸皮呀?真是不讨人喜欢。
  “谁会求你,我自己也行!”江念珠转身不再理他,气势汹汹上了马。
  随着侍从一声高呼,马球会很快开始。
  江念晚沉重心思卸下之后,马术上的优势完全展示出来,趁江念珠不防备从她手下盗走了两次球。
  她左手驾马,右手球杆轻挥,两球皆准准命中,场边计数的红旗也插上了两杆。
  江念晚扬脸一笑:“承让了。”
  江念珠重重将球杆捶在地上,满面愤慨。
  “十公主何必逞强,”沈野轻笑抱臂在一旁,看向江念珠道,“你现在求我,还来得及。”
  “你别做梦了沈野,”江念珠一抿唇,狠狠将手中球杆一抽,“我死都不会再求你一次!”
  又是一轮开始,这一次江念珠显然比之前更认真,将球守得很紧。
  江念晚驾马驰到她身侧,作势要夺,江念珠慌忙向左避过,却不想江念晚并未靠过来,而是径直向前驶去。
  她这才发现,江效早就到了自己左侧,是同江念晚打了个虚晃的配合,欲要夺下自己手中这球。
  眼见着球已经离杆,江念珠惊呼一声,来不及想太多,只尽力去够。
  然而她马术本就一般,现下尽了全力送出带着重量的球杆,身子骤然失了平衡。
  江念晚本还笑着,瞧见她要从马上跌下来,骤然变了脸色:“江念珠!”
  江效想回身搀她一把,奈何马已转头,根本来不及。
  江念珠腰身无法阻挡地向下坠去,正怔愣间,却被什么硬物勾住腰带。
  那球杆向上用了力,将她重又带起来。
  悬空之际,有人伸手捞住她的腰。
  来不及思索更多,转瞬间,身子就被背扣着压在另一只马上。
  江念珠被迫俯身趴在马身上,垂眸瞧见了极熟悉的浅青袍角。
  这姿势太过屈.辱,羞恼骤然冲上脑。
  “沈野!你放我下来!”
  “别乱动,”随性的嗓音里带着点威胁,是一如既往的嚣张,“再动给你扔下去。”
  马身颠簸,方才悬空的恐惧还未完全散去,江念珠含泪安分下来,想着下去就给他踹出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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