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的掌心娇——南间
时间:2022-09-23 05:30:21

  “吓死我了,我还怕你在意这些事呢,刚才差点以为又说错话了。”江念珠向来心直口快,说话也不大过脑子,这会瞧她并不信才放了些心。
  “我只是难受。”江念晚低了些头下去。
  现下是她知道的,他尚且在朝中有这样的不易,她不知道的呢?他身后没有家族的支持,家族中的长兄甚至能在宫中将他推到内宫池中,更别提成为他的助力。在她没有认识他的那些岁月里,他到底是怎么一路走到这个位置上的,又经历了什么样的磨难,她根本无从得知。她是宫中的公主,成长时并未历经太多磨难,什么都不太懂,但一想到他这么多年孤寂地在宫中踽踽独行,心口就闷涨得发疼。
  她垂下眼,捏着戏本子的手指紧了几分。
  江念珠瞧见她这神色,将蜜柚盏递过去:“哎,不说这个了。”
  江念晚舀了勺柚肉送进口中,听着她在旁边说话。
  “过几日世家贵女要在明湖举朝花宴,朝宫里递了帖子,你去吗?”江念珠对这样的贵女宴向来兴趣缺缺,去了还要拘着身份,累得很。但近来也属实无事可做,若有人陪也不是去不得。
  “算了吧,明湖那一片也没什么意思。”江念晚也没太多意愿。
  可明湖这两个字一吐出口,她却忽然神色一滞。
  “等一下……”她皱眉捋着自己的记忆,喃喃重复,“这一世,我还没有去明湖……”
  江念珠愣了:“你说什么呢?”
  有近乎战栗的感受从脊间攀上来,一时间前世和今世的记忆通通混在一起,让她有些错乱。
  江念晚骤然侧头:“香兰!”
  “奴婢在。”
  “萧润是不是还没有邀请我去明湖?”江念晚急急问。
  被她突然提到的名字吓了一跳,香兰结巴道:“没有啊公主,怎么又提到萧知事?”
  江念晚微怔。
  是啊。
  前世明明是定下婚约后,萧润才趁朝花宴邀她去的明湖共游,这一世她早就拒了萧润,哪里来的游明湖。
  指尖绞在一起,她忽然想到陆执那天说的话。
  ——公主还说要嫁我呢。
  因沉痛而深埋的记忆在心底一点点编织成线,似乎一瞬就把她带回那个烈焰滔天的火海。
  他赴汤蹈火地赶过来,不顾一切地朝她伸出手。
  靠在那个最让她安心的怀抱里,她问了句。
  如果有来世,能不能嫁给他。
  她记得的那些痛苦,原来他也记得。
  没再和身边的人交代,江念晚骤然跑出去,只朝着镜玄司奔去。
  镜玄司灯火亮着,没人阻拦,她一直跑到内室。
  并不算太晚,他还在案前坐着,翻阅着文书。
  瞧见她来,搁下笔,神色一如既往地温和。
  “公主。”
  她一直跑到他身前,瞧见小姑娘红红的眼眶,他微怔。
  “怎么了?”
  “你记得……你既然记得,怎么不早来找我!”声音里带着些控诉的委屈。
  陆执眸光动了瞬,像洒下月光的深湖。
  半晌他抬手捋平被她跑乱的额发,轻声道:“对不起,我很晚才记起来。”
  江念晚吸了吸鼻子,断续道:“我以为、还以为……你还是要把我推出去,你还是不要我。”
  “不会。”握住小姑娘的手,陆执指尖微收,轻低头。
  她今日穿了一身浅青色襦裙,裙边还有一路跑过来沾上的泥泞,本是生机盎然的色,却沾上衰败的污泥。他目光暗下去,神色中难抑的痛楚与自责沉得化不开。前世零星的记忆在心底掀起波澜,他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她躺在他身下的模样。
  不再有顾盼神飞的神色,不再有娇怯小心的声音。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什么都没有。
  她纤瘦的身子躺在那,却将他的整个天地都压垮。
  他目光所至的每一寸,都是难以言喻的苦痛。
  “我很自责,没有护好公主,”他抬眸,声音干涩,“对不起。”
  内室静得仿若能听见自己的呼吸,江念晚清晰地瞧见他眼中的薄红。
  忽然心口就疼了一下。
  “你从来都没有对不起我。”
  大着胆子伸手触上他的脸,江念晚力图让自己的声音清楚一点,不要颤。
  “本公主郑重宣布,你通过考验了。”
  而后对上他的视线,学着他那日的方式,很轻很轻地一点点凑近。
  她娇而软又带着些紧张的声音传进耳里,像有轻羽划过,在心上泛开涟漪。
  “陆执,这辈子,我为你穿嫁衣。”
 
 
第43章 恩典
  陆执轻怔间, 唇上传来意料之外的触感。
  却是意料之中的温软,她小心翼翼的试探,一如春风拂过。
  过分令人痴迷。
  小公主捧着他的脸, 呼吸还滞后地留在他的唇上, 神色虔诚且认真,如娇羞的绒花剥开羞赧, 鼓足勇气朝他伸出花蕊。
  她力图用这一份赤诚安抚他所有的不安,像要把她身上的所有勇气都予他作安慰。
  哪怕有点紧张。
  陆执轻轻覆住小姑娘的手, 拿下来,轻笑。
  “想亲我?”
  “……”
  绯色骤然上脸。
  亲都亲了,能不能不说这么让人难为情的话!
  难得站了次主场, 江念晚鼓足勇气抬头,做出一副霸气模样。
  “想又怎么样!本公主就是想亲你,不行?”
  “那你抖什么?”他声音里藏不住笑意。
  “没……没抖呀!”
  江念晚脸红得不成样子, 瞧了眼微颤的指尖, 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这份硬气很没有说服力。
  “我毕竟是第一次这样, 不、不太熟练也正常, 你懂的吧……”
  她强撑着给自己辩解了几句,努力让自己看上去镇定一点。
  而后心底忍不住暗骂他。
  他一直都这幅淡然德性, 岂不是显得她很没出息!
  不过他比自己大这么多, 沉稳些……也、也是应该的。
  正要说些什么, 一抬眸却忽然瞧见他的目色。
  深沉中带着些攻击性, 像黑夜被拉开围帘, 放出了深抑的暗潮,忽然就让她有点不安。
  凉风灌窗而入, 吹得镜玄司灯中烛火摇晃, 映得他墨眸忽明忽暗。
  他忽而低声开口。
  “不熟的话, 不妨多练练。”
  热意烧到耳后,江念晚攥住裙边,瞪圆了眼睛瞧他。
  这种事……
  “还、还能怎么练?”
  “想试试吗。”
  晚风将陆执身上的松香意尽数送进鼻息,悄然将未名的悸动送至心口。
  江念晚怔愣间,听见他轻笑。
  一时间没回过神。
  “……什么?”
  “抬头。”
  江念晚下意识抬眼去看他。
  “是公主先亲的我,”他指腹微凉的温度落在她下颌上,让她的头被迫地更加仰起,声音微哑,“我就当是可以了。”
  和他这句话一起落下的,是晚风也吹不灭的滚.烫触感。
  江念晚一瞬僵住。
  和上一次不同,他炙热的气息横冲直撞地扑面而来,侵略意味几乎勾绕在她的呼吸里,肆意地攻城略地。
  忽如其来的窒息感,伴随着猛烈的心跳,一点一点被他深入加剧。
  她眼睛瞪圆,手下意识抵在他胸口上,另一只手想撑在桌案上,胡乱间却又不知打翻了什么。
  却被他轻而易举地控住手,置在她下颌的手指也穿过她的发丝绕到脑后,迫得她不得不继续承受,切断了她所有退却的可能。
  像是把两世的情绪都灌注在这个吻里,他身上的气息似乎要融进她的骨血里,与平素里的清冷不同,炽热得太猝不及防,几乎要将四肢百骸都纵燃。
  “你……”支吾着吐出一点字样,重又被他舌尖堵回。
  跨越漫长时光的思念与爱意都尽然融在他无声的纠缠里,狭裹着他隐忍不发的情意和失而复得的欣喜,在这一刻被他尽数诉与最珍重的那个人。
  呼吸寸寸被他缠住,直到她眼底尽是水雾弥漫,他才堪堪放开。
  江念晚缓不过来,眼角微红地轻喘,视线也模糊,却将他眼底肆意生长的欲.念看得分明。
  见她良久都未回神,陆执将心底的燥压下去,垂眼拥过小姑娘在怀里,敛了声音轻哄:“吓着了?”
  “才、才没有!”
  本是想逞强的,话一出口,江念晚才发现自己声音都不稳了。
  像被揉碎了一样。
  又娇又软,带着难言的羞。
  想伪装的镇定被这嗓音都能无情戳穿。
  眼边还未散去的水雾也是凿凿的证据,她无声将头在他怀中一埋。
  能被人亲哭,总觉得有点丢人。
  陆执的手却顺着她发顶一直捋下去,轻抚她的后背,把人圈在自己怀里。
  他拥着她的手松了又拢,似用了些力想把人揉进怀里,却也克制着,怕把小姑娘弄疼。
  他对她的情意远比她想得更深更浓,却也不敢一下子拿出来,只怕吓着她。
  月光映烛火摇曳,内室缱绻如画。
  抑不住的情绪压在嘴边,她发上的芙蓉花香逸到呼吸里,陆执轻声呢喃,像极了诱哄。
  “晚晚。”
  他头一次这么唤她。
  江念晚在他怀中微怔,耳边这两个字不断回响,整个人都快化了。
  仿佛有酥麻意埋进骨头里,顺着后脊一路攀爬,让她心口软得像云一样。
  还是傍晚时分,带红霞的那种。
  “……干嘛?”
  声音里带着点骄矜,人却又往他怀里钻了些许。
  陆执轻笑低头。
  “说你喜欢我,好不好。”
  “……”
  本是想拒绝的,但他声音太有蛊惑力。
  江念晚慢吞吞,闷声满足了他一小下。
  “喜欢。”
  “喜欢谁。”
  “……”这人怎么得寸进尺啊?
  不知道她害羞吗!
  “哎呀,喜欢你喜欢你,”声音里带着点羞恼,“行不行!”
  陆执拥着她沉默不语,显然没满意。
  江念晚秉持着在人家地盘不造次的原则,纠结着将头埋得更深了些,最后放弃挣扎。
  说句话而已,她堂堂南郑九公主还怕这个?
  她头轻抵在他胸口,声音因羞恼又急又快。
  “我!南郑九公主江念晚!喜欢你!陆执陆悬辞!”
  “很喜欢!超喜欢!最喜欢!”
  “听够了吧?”
  怀里的小姑娘像朵初绽的小桃花,娇羞地朝他破开初蕊。
  她这点单纯的娇矜心思,每每都如绵软干净的春日阳光,能将他心底的冰尽数融净。
  他向来视若瑰宝。
  他轻笑,眼底满足。
  “我也喜欢公主。”
  晚风把他低沉的嗓音送进耳里,在她如擂鼓的心口荡开一圈又一圈涟漪。
  “很喜欢,超喜欢,最喜欢。”
  *
  京中十月已起寒风,秋日过到末尾,并不绚烂的日头寂寥地挂在天上,常被雾蒙蒙的层云揽住。
  皇城里四下萧瑟,有潜在的不安和惶恐蔓延开来。
  朝中很多人下了狱,归于刑部一连几个日夜的忙碌,终于定了开岁以来最大的一桩谋逆案子。
  此案起于赤赫余孽,这一众奸恶本已在朝盘踞多时,因有血诏这样的有力证据出世,带出了潜伏在朝盘根错节的众位官员。
  赤赫先罕王擅谋算,在京中各司都埋下了暗线,若真有时机成熟一日,这些余孽相互呼应,定能给朝中带来大患。
  除此之外,萧老侍郎家的养子萧润是赤赫族皇子的身份也暴露于天下。
  据刑部连夜审问,萧润是冒充了萧老侍郎远房遗孤,截用认亲信,才得以入住萧家。罕王十分信任这位皇子,故而很早让他入南郑隐姓埋名,以图日后谋划。然而赤赫一朝被灭,萧润就这样成了赤赫皇族的唯一血脉。
  一时引朝野大惊。
  萧老侍郎前些时日就身陷查下不严,现如今又被人蛊惑欺瞒险些成了同犯,自请以死谢罪。皇帝宽仁,愿留他一命,判了远放。
  这些事虽闹得轰轰烈烈,因证据确凿,处理倒却很痛快,京中各司的暗桩都被连带拔除,刑部没用几日就定下了罪名,总算让人心安定了些。
  “这次的事赤赫一族准备经年,若真疏漏让她们得手,不知要酿成怎样的祸患,”皇帝在御书房翻着刑部递上来的文书,感慨道,“此事还是多亏你远见明察,幸而你先前捉到端倪又隐忍不发,逼得他们露出马脚。”
  “此臣之本分,陛下谬赞。”陆执应。
  “听沈少川说,你去探查之时,也受了伤?”皇帝抬眼些许,神色关切。
  “多谢陛下关怀。一点小伤罢了,现下已然大好了。”
  “那就好,你日日来御书房中,却也不教朕知道,下次不准这般逞强。你镜玄司事务虽忙,该歇着也要歇着。你若真有个好歹,六部的人怕都要来朕面前闹。”
  “是,臣明白。”
  “想当初朕将镜玄司托付于你之时,朝野中还有好多反对之声。现如今你屡屡为南郑立功,也能让史官称朕一句知人善任了,”皇帝呷了口茶,继续垂头看文书,“罢了,不说这个,近日还有何事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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