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的掌心娇——南间
时间:2022-09-23 05:30:21

  陆执走到她身前, 递给她一个匣子。
  是黑檀木制的方正盒子, 雕花镶边, 捧着倒不重。
  “给我的?”
  “嗯。”陆执点头。
  有了刚才的教训, 江念晚试探地掀开了个小缝,小心地瞧了一瞧。
  却瞧见一个深红的弧面。
  她心头一动, 这看起来好像是——
  没再犹豫, 她抬手将盒子掀开。
  一个有鸽子蛋大的赤血色圆珠映入眼帘。
  是南海珊瑚。
  被打磨得异常圆润, 色泽也饱满晶润, 在日光下微闪莹光。
  瞧这大小和颜色, 是只有南海一带才会产出,贵重非常。
  心口中一些尘封的过往悄然被掀动, 江念晚微怔。
  “这份生辰礼, 迟了两年才送给公主。”他声音中带着歉意。
  两年前他要去南海一带例巡, 她提着裙子绕在他身侧——
  “听说南海一带盛产珊瑚呀。”
  “哎,最近总觉得这脖子上有点空呢。”
  “咳,本公主下个月过生辰,你知不知道呀?”
  那时候他垂头不语,江念晚只当他以为是玩笑,并未放在心上。
  后来他回来之后,也确实没有再见她。
  “原来你记得啊。”抿了下唇,江念晚轻声。
  “嗯。”
  “是南海最漂亮的一个么?”吸了吸鼻子,她抬起头看他,语气有点凶巴巴的。
  “是,寻了很久,觉得这个最配公主。”
  “谅你也不敢敷衍我,”想起那个生辰,江念晚心口有点发涩,语气干瘪道,“以前的不算,以后的生辰,你都得陪我过。”
  “好。”陆执应下。
  “两年前你还答应带我去放烟火……”
  “今年定为公主补上。”
  “你不许反悔!”
  “一定不会。”
  *
  慎王府中。
  “你别再丢人现眼了行不行?好不容易回府中一趟,就是来闹的不成?”江效一把拉住欲闯进内室的江岑宁,皱眉道,“父王不在书房,早前就去了刑部,荀叔涉入此案,需要父王出面解决。你也知道近来朝中事情很多,你就别添乱了!”
  却被江岑宁一把甩开了手。
  “当年为求父王心安,是我替哥哥入的宫。我如今不过想为自己的终身大事争取,难道父王和哥哥都不肯如我的愿一次吗?”江岑宁反问。
  “虽还未录礼,可陛下的圣旨已经赐下,你又能有什么办法?”
  “明明是我先向父王求了那么多次——”江岑宁眸子盯了他片刻,忽而道,“九公主原先不也是陛下欲赐给哥哥的吗?哥哥若没出白家那档子事,现如今九公主也不会同帝师挂上婚约了。”
  江效脸色青一阵红一阵,而后道:“那也并非我的本意!谁知她会忽然冒出来,又赶在那样一个时机?”
  “哥哥既也喜欢九公主,就真舍得见她嫁与旁人?”江岑宁抬眉问。
  江效微怔,下意识松开了手,却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江岑宁不再理他,骤然朝外走去。
  “岑宁!”到底还是没唤住,江效刚要拔步离开,忽然有小人缠上他的躯体。
  是白意翎。
  自她被寻回后,只记得他一人,为了令她安分,又因有从前那婚约在,她几乎日日都会来王府缠着他。
  拘着白家的脸面,自也不好说什么。
  “效之哥哥,我是不是让你很为难?”
  江效身子微僵,眉梢凝了几分。
  怀中的小女孩样貌干净清致,温软的一双杏核眼瞧人时好似时时蕴着水意。
  到底还是硬不下心,他叹了口气:“没有。”
  被人拦住去路,他只得朝周围人冷声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追!”
  只是慎王府的人连同刑部的看守也没能拦住她。
  刑部的主司跟在她身侧,为难道:“郡主,慎王爷还在典司里和司狱议事,现下恐怕没有时间——哎,郡主!”
  江岑宁一路走到典司大门外,勉力平静下些许道:“我难得回府中一趟,只是想见见父王,也不必通传,我就在这儿候着……”
  “你胡闹什么?”
  朱漆大门从内打开,慎王瞧见她,寒下脸。
  “父皇,女儿只是想您,怕今儿见不到您就要回宫了,所以才——”
  “闭嘴!你还懂不懂规矩!”慎王低声斥道。
  “王爷千万息怒,左右这儿也没什么大事了,郡主来了也不耽搁什么,”司狱很是长眼色地为二人让出内室,只当没瞧见一般退到门旁,“王爷吩咐的事我们都明白,荀参领本也是被波及之人,如今有王爷担保,自该早日释放。”
  慎王没说什么,缓了些神色轻应了,是承下了这个脸面。
  只是典司的门刚合上,江岑宁的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你从小学的那些礼法呢,都吃狗肚子里去了?这是什么地方,你也闯得?”
  她被打得跪坐在地上,眼圈一点点红起来。
  “女儿从小就养在宫中,自己也知晓同父王不甚亲厚,但女儿生平只求过父王这一件事,难道父王也不允吗?”
  “哪里是我不允你!我为了你这事,去了几趟御书房?陛下起初言他并没有成家的心思,后又亲手将这婚事指给九公主,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就算是再不解现下也听懂了,江岑宁怔愣间抬眸望过去:“所以,这是他自己的意愿?”
  慎王不愿再说,只拧紧了眉道:“我跟你和你哥哥真是丢尽了脸面!你为了一个男人竟折身至此?他又哪里值得,不过是读过些书有些曲折心思的外室杂种罢了,他也配得你如此?”
  “你今日尚敢擅闯刑部来质问我,且不知明日又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这些年在宫里的教习,我看你都是白学了!真不知道我怎会有你这么个女儿!”
  江岑宁微怔地跪在原地,没有说话。
  “你好好反省吧!”
  撂下了这样一句话,慎王推门而出,只留江岑宁一个人在原地。
  混合着屈辱的豆大的泪,落在典司室内的地席上,江岑宁正垂着头,忽然听见不远处的一丝轻笑。
  她敏锐地抬起头,于一个角落瞧见了一个衣衫褴褛,手脚都是厚重枷锁的男子。
  此刻跪坐在那,似是在等候传唤。
  典司中灯火昏暗,借着摇曳的烛光,她瞧清了那人脏污之下的面容。
  是萧润。
  现下对和那个女子有关的一切她都异常厌恶,她按下心底的不适,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看来这世上喜欢陆悬辞的人还挺多的。”男子声音沙哑,带着些嘲弄。
  “与你何干?”柳眉微厉,江岑宁转过身来。
  萧润轻描淡写开口:“是与我无关,但我能实现你心中所想。”
  江岑宁话语中藏不住嫌恶:“你过几日就要处斩,在这里放什么大话?”
  “我这种人啊,死了也想带上几个,”萧润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抬起了头,唇角扯出一丝笑,“就是不知道郡主,想不想听了。”
  *
  是夜。
  快要入冬,夜露深重,皇城四下里已经泛起寒风。
  夜晚寂静无比,不远处的隐秘小路两道长长的身影交叠。
  矮一些的身影趁着四下里无人偷偷牵了下身旁那人的手,又迅速松开,而后在男子转过眸看过来的时候,声音略带骄矜。
  “咱俩还没有成亲呢,你可不准占我便宜。”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哪有这样的道理。”
  男子的语气带着轻笑,裹着淡淡的温和,像要化在风里。
  “就是不准!”
  那人无言,影子轻动,像是点了头。
  “咳,我快到了。”
  “嗯,不早了,回去罢。”
  “那个,我都要走了……不抱一下么?”小姑娘低头瞅脚尖,装作不经意地开口。
  “方才不是还不准?”
  “现在呀,现在我改主意了,”小影子蹭蹭悠悠地往前窜了窜,似乎拉上他的衣袖,声音里藏着笑意,“本公主准了!”
  到底还是交叠在一起,他轻轻拥住她,像要把她整个人裹藏在心里。
  江岑宁无声看着二人身影,唇边弧度讽刺。
  原来在心中高悬如明月的那个男人,那个一直冷如巅上雪的帝师,在她眼里一直秉礼守法、克己复礼的陆悬辞,也会为了谁,做极尽不得体的事。
  他也是个会喜怒嗔痴的俗人,只不过只为了南郑九公主罢了。
  “那我走了。”小姑娘声音荡漾,于他的视线里慢悠悠晃回宫殿。
  瞧见她到了殿前,他才转身往回折。
  江念晚脸上还挂着雀跃,刚要迈进宫殿,忽而瞧见旁边站着一个人。
  夜色漆黑,她被吓了一跳。
  “谁啊!”细细打量一番,瞧清楚是谁之后,她眼底划过一丝惊诧,下意识就要喊人。
  “九公主勿怪,我此番来并非有恶意。”
  江念晚微皱眉:“大晚上的,郡主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我今日去了刑部,”江岑宁自顾自地说,声音很慢,“见了个人,听了桩往事。心中实在为九公主不忍,故而前来。”
  “往事?”
  “谁人不知这段往事呢,”她笑了下,缓声道,“公主不是一直困于外祖之事么?现下因着不日新婚之喜,就这样忘了?”
  乍然听她提及外祖,江念晚瞳孔微缩,神色骤冷:“从前的事早已过去,你又与我提及,是何用意?”
  “难道余家不是被冤枉的吗?难道九公主也和外面那些人一样,相信自己外祖谋逆的说辞吗?”江岑宁声音很尖锐。
  “来人,”江念晚的手一点点收紧,面色微变,“送郡主回宫。”
  “别害怕呀九公主。这世上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内幕的人,马上就要下黄泉了。当年的所有冤屈,就会这样被一起埋在土里,”江岑宁轻笑,声音缓慢,“余家到底是被何人所害,公主难道不想知道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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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偏爱
  余家到底是被何人所害。
  江念晚微怔, 驳斥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这是她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的事。
  迫切想为余家求一个公道的那颗心,几乎由不得她去辨别眼前人的用意。
  但江岑宁这样的人,在这时提及此事, 定然不怀好意。
  况且她对此事尚且不知, 江岑宁这个外人又如何会知晓?
  “当年的事与郡主无关,郡主若再说下去——”她声音在黑夜中显得格外冷寂。
  江岑宁却好像知晓她心中的顾虑, 嗤笑:“我确实没什么理由知道,但赤赫族的人呢?”
  江念晚心头微紧, 意料之中看清她薄唇一张一合。
  “从前倾慕于九公主的萧知事,是赤赫的皇子。公主猜,他知不知道?”
  *
  宽敞华贵的马车在道上行着, 不时被风吹动侧帘。
  “城北刘记新出的软点,你尝尝。”江念珠递过来一个柑橘糖糕。
  江念晚轻摇头:“你吃吧。”
  “不吃算了,”江念珠将糖糕送入自己口中, 瞧她一眼道, “怎么了, 前日里我就觉得你有心事一样, 和你心上人吵架了?”
  “没有。”
  江念珠狐疑地瞧她一眼。
  今日是游园会,帝师特推了事务来陪着她, 又应下一起在长安的香云楼用晚膳, 倒也不像与她不和的样子。
  “那怎么, 你总不会是因为快要出宫立府了, 舍不得我吧?”吃到了糖糕的夹心, 江念珠自己都觉得甜腻,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江念晚冷笑:“你想多了。”
  “那还能因为什么?你得了这么好的婚事就知足吧, 满宫都有不少人羡慕着你呢, ”将糖糕咽下去, 江念珠微皱眉,忍不住点评道,“若是不加这糖霜还能爽口些,实在比不上他家的桂花软酪。”
  江念晚微抬眼:“羡慕?”
  “是啊,你又没有母家势力,却能选帝师做驸马,要知道八姐姐还有斓妃为她择婿,也不过选了个通政使司副使……”话一出口,江念珠才觉出几分不妥,当即住了嘴。
  江念晚并未在意,只垂眸淡道:“有什么提不得的,我母妃本就过世得早,也确实没有母族庇佑。”
  江念珠自觉失言,忙转了话锋道:“那都不是最要紧的事,你瞧斓妃倒费尽心思为八姐姐寻了个极和善知礼的男子,八姐姐从前也很满意。可是直到那副使做了驸马,八姐姐才发现并不甚了解他。他虽和善知礼,却不是个熨帖知冷暖的,只当驸马是个官职,平素里也鲜少关怀……虽说驸马确实算是个官位不假,可我觉着,还是要有情分才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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