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南书百城
时间:2022-09-24 17:17:07

  商行舟哑声:“我没敷衍你。当时,确实还没有决定。”
  “你就是在敷衍我。”时隔这么多年,温盏仍然委屈得想哭。
  “你回复别人消息,不回我的;我一直在等你跟我解释,你一直不解释……我不是你女朋友吗,你凭什么不解释?”
  她攥着口袋里的小马,声音里不自觉又浮起水汽。
  这么多年过去了,面对商行舟,她一如既往的没出息。
  “怎么了,被爸爸打很丢人吗,特别难以启齿吗?我是第一天知道你爸妈关系不好吗,你告诉我我就会被吓得跑掉吗?我看起来完全没有脑子吗,跟你谈恋爱就会谈到辍学吗?”
  商行舟满心酸涩,在这一刻,又心疼得想笑。
  靠近过去,带薄茧的拇指落在她脸颊,想擦掉她眼睛里滚落出来的泪珠。
  他哑声叫她:“温盏……”
  “不要摸我。”温盏两只手落在他胸前,推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蒙着雾气,固执地指控,“你的未来里根本就没有我,你不喜欢我。”
  “喜欢的。”长夜幽寂,墙上挂钟无声地跳。她小小一只,商行舟捧着她的脸,额头抵住她的额头,声音很轻,“温盏,过去十几年,我没有一秒放下你。”
  台风天,他在F大一宿一宿地等,得知她去了青岛,立马跟着去找她。
  在海边分了手,两个人把话说开,他仍然不甘心,仍然意难平,回到北京,还想找她再谈一谈。
  温盏去了斯坦福,后来辗转到上海。
  分开的时间里,他在烈日下,荒漠里,万尺高空,还是想跟她见面。
  喜欢一个人,是想跟她见一面又一面。
  温盏攥住他的衣领,手指蜷曲,捏得皱巴巴。
  被巨大的委屈笼罩着,她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像是要把这几年的不快乐都哭干:“商行舟,我讨厌你。”
  商行舟垂眼吻她的脸颊,热气交织之间,温热的唇,碰到她的眼泪。
  他声音很低,“温盏,我喜欢你。”
  她哽咽:“我不喜欢你……”
  他不厌其烦地,吻她,一遍遍:“我喜欢你。”
  很多年后,商行舟被人问起:大半生转瞬即逝,商首长,是否也经历过后悔的事?
  年轻时做过的傻事未免太多,他思考很久,只是低笑:“年少时,一念之差,与爱人分离。”
  分开时,他以为分手已经成了既定事实,于是那些绵长的爱慕,在不见光的地方,被妥帖地藏好。
  但后来,他花了更多时间,去弥补这个一念之差的失误。
  当所有少年时的心思重建天光,他所有念头,变成了:
  他竟然真的答应跟她分开。
  他怎么能跟她分开。
  分手时,嘴上说不在乎,心里崩溃到快要跪下——
  拜托你,能不能多问一问。
  求你了,你抱一抱我。
  你抱一抱我,我还会变回你玻璃罐子里的小熊软糖,我根本没有定力,所有嘴硬都是我装的。
  但你不抱我。
  一直不抱我。
  五月夜风融融的,吹动窗前树影,发出沙沙的响声。
  温盏哭到脑子缺氧,趴在商行舟肩膀上,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抱起来,放到了腿上。
  他手掌轻拍她后背,热气铺天盖地缠绕。
  温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眼尾泛红,睫毛上沾着水汽,小小声:“你真的喜欢过我吗?商行舟。”
  她问的还是当初在海边,问的那个问题。
  商行舟伏在她颈肩,嗓音有些哑,很轻:“真的喜欢。”
  他说:“不是喜欢过,一直在爱着。”
  他想到,温盏以前总觉得她不在他的未来规划里,也许她对“喜欢”的理解是:被收纳进别人的人生。
  可他一直以来,想给温盏的是托底的安全感,让她知道:做什么都行,我会陪着你。
  是他没有做好。
  那些,他们二十来岁没办法理解的事,在长大之后,给了彼此答案。
  “盏盏。”
  融融月色,温盏被他抱着,伏在颈间,感受到他身上的热气。
  他近乎郑重地,徐徐地,低声说:
  “我们和好吧,好不好。留在我身边,让我来给你一个家。”
  我那么喜欢你。
  为什么会失去你。
  -
  温盏没有立刻给商行舟回应。
  或者说,也给了。
  她很正经地思考了会儿,倔强地擦掉眼泪,说:“让我再想想。”
  商行舟其实知道,从她跑到病房里来找他起,她就不生气了。
  但眼下听她这么讲,嘴角一扯,他还是忍不住笑起来:“怎么着,妹妹,吊我?”
  温盏从他身上爬下来:“没有。”
  她很认真:“自从我上段恋爱分手之后,就一直在想,以后做我男朋友,要有试用期。”
  这一小只摇摇晃晃,他怕她摔,伸手去扶她的腰,哑声问:“那你试用期多久?”
  温盏回头看他,闷声:“到我满意为止。你不要摸我。”
  作者有话说:
  说起来,这俩人分手的时候,确实是各哭各的,谁也没耽误谁……
  头都要秃了,我应该在哪一章让他们do,刚复合是不是太快了,再等等
 
 
第63章 祖宗
  商行舟抵了下腮, 恋恋不舍收回手,拎着装衣服的包,牵着她回医院。
  然后……
  左肩, 伤口, 又裂了。
  他这撕裂伤, 一直没长好。
  值班医生被喊起来缝针,纳闷又无语:“你们每天都在干什么?”
  温盏探头看,简直触目惊心的,他肤色偏白, 伤口就格外明显。
  她忽然有点迷糊, 刚刚她是不是趴那里了……
  商行舟全程缝针, 没皱一下眉。
  换完衣服出门, 见这只海獭磨磨蹭蹭靠墙等他,他一下子乐了, 耸眉:“等我吗, 妹妹?”
  温盏抬头看他, 他卫衣染上血渍, 脱下来拿在手里, 换了件黑色的衬衫。
  最上面一颗扣子没系, 脖颈冷白,喉结滚动, 说不出来的冷欲。
  他单手拎着卫衣,伸手过来牵她:“走不走?”
  温盏一声不吭, 接住他的手,让他牵着。
  走去几步, 仰着脸问:“你痛觉神经有问题吗?”
  商行舟抵了下腮, 下意识:“嗯?没有吧。”
  “那你刚刚为什么不叫我?”
  商行舟微怔, 反应过来。
  他微微眯眼,散漫的劲儿又起来了,想逗她,话到嘴边,变成声音很轻的一句:“你趴那儿的话,感觉也没有很疼。”
  温盏不自然地撇开视线,不说话。
  商行舟的视角看过去,这姑娘的马尾辫被蹭乱了,有点毛,真的好像毛绒小动物。
  生闷气也可爱。
  他轻笑,捏捏她的手心,带她回房间:“你考虑好没。”
  “什么……”
  “纪司宴他们几个不是说,端午前夕想回学校看老师?你要不要一起?或者,我俩单独去?”
  这问题他白天就问过一遍了,温盏当时脑子里全是“商行舟会不会真的暗恋自己”以及“那要怎么才能套路他说实话”,嘴上敷衍着说再想想,一想就想到了夜里。
  她挠挠脸:“去吧,但端午前一天……早上,我想先回趟公司。”
  回国之后,温盏受了轻伤,黄斯愉和另外两个运营没什么大碍,但公司给四个人都放了很长的带薪假。
  估计是黄斯愉跟leader说什么了,温盏猜测,大概是“我们都受到了极其严重的心理创伤,尤其是我和温盏”之类的内容。
  总之这些天,公司也没人来催她回去。
  中途迟千澈曾很小心地提过要来看看,被她以“状态不好不想见人”为由,拒绝了。
  “所以其实,我也可以保持休假状态的。”温盏的睡衣昨天洗了,她取下来,一边叠衣服,一边解释,“但手里业务没人交接,一直悬着,我就还是想抽空过去一趟。应该不需要很久……半天就够了。”
  商行舟听完,手掌落在她脸颊,拂开掉在额前的碎发,低笑:“我们小温,真的好负责。”
  温盏鸦羽般的睫毛向下压,叠好衣服放在床头,声音又软又认真:“这招对我没用,我已经过了被你夸夸就会高兴好多天的年纪。试用期,这个不是加分项。”
  商行舟故作惊讶:“你以前,会因为我夸你一句,就高兴很多天吗?”
  温盏动作一顿:“……”
  商行舟笑意慵懒,捏着她的脸,嗓音沉哑,轻声:“那我以后,多夸夸你。”
  落地窗前树影摇晃,晚风温柔。
  他凑过来,亲她唇角。
  “我的小温。”声音低低地,哄她,“是全世界最可爱的漂亮宝贝。”
  -
  温盏承认,她是有一点点动心。
  也就一点点吧。
  她真的太容易动心了。
  这样不好的。
  距离端午不到三天,商行舟的伤口长势喜人,医生夸他:“不出意外,端午节后,你也可以走人了。”
  但陶也一直没有醒。
  温盏和商行舟朝夕相对,感觉这人脸上吊儿郎当的,心里藏着很多事,每天路过陶也的病房,他都默不作声,在那儿站很久。
  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等。
  端午节前一天,温盏回公司,跟同事交接工作。
  前后两个小时,她再踏出公司大门,商行舟的电话也恰巧打过来。
  他那头没什么声音,安安静静的,他嗓音很低,只叫了她一声:“盏盏。”
  然后就沉默下去。
  他没挂电话,立在风口,风扑打在听筒,好一阵,才哑声说:“陶也醒了。”
  温盏眼皮一跳,立刻在路口伸手拦车:“什么时候,就刚刚吗?”
  商行舟低声:“嗯。”
  温盏拉开出租车车门,报地址:“那是好事啊,医生不是说,只要他醒了,就没事了吗?”
  商行舟沉默好一会儿,抿唇:“你工作弄完了吗?弄完了,先回来吧,他也想见见你。”
  计程车从二环穿过三环,须臾,在医院门口巨大的树冠下停住。
  温盏拎包上楼,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见陶也的声音。
  他年纪不大,嗓音很清澈,透着满满的活力和兴奋劲儿,一遍一遍确认:
  “小温师傅跟队长在一起了,他们真的在一起了?那他们岂不是从很久之前就……天,队长你真能忍啊,嫂子在会议中心里头,你出任务都能忍住不说?要是我老婆遇见这种事,我早疯了好吗?”
  商行舟被他逗乐,低笑:“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你先疯了,让她怎么办?”
  温盏推门进去。
  陶也非常警觉,开门时,一阵清风从面前卷过,他笑着转过来:“温盏?不对,现在要改口了——嫂子?”
  温盏脚步顿住。
  病房里,少年穿着病号们同款的蓝白上衣,坐在床上,兴奋得像一条小狗。
  白色的纱布覆盖两只眼睛,从额角跨过去,胶布固定到脑后。
  “……是我。”她愣了两三秒,才回过神,“陶也。”
  陶也的角膜被击穿了。
  爆炸时,他离爆炸中心最近,受到的冲击比商行舟更大。
  唯一的万幸在于,他身上其他器官是完好的。
  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聊天,陶也刚做完手术,被医生要求休息。
  温盏跟商行舟一前一后离开病房,走出去一段路,她侧过脸去,问:“陶也的眼睛,还会好吗?”
  走廊末端的窗台上,堆满蔷薇花瓣,风穿堂,花瓣跟着落进走廊。
  “不知道,视力能恢复一部分,但恢复不到之前那样。”商行舟长腿迈开,在绿色的塑料座椅上坐下,“医生说,先给他做一次手术试试,如果不行,就等过两年身体机能恢复得更好一些,再做一次。”
  温盏跟着他坐下,稍稍松口气:“能做手术就行,他还这么年轻。”
  “但是,盏盏。”商行舟心情复杂,低声说,“他是狙击手。他的眼睛,怎么能看不见?”
  走廊上一时静默,温盏的长裙裙摆被吹动,有花瓣落到她脚边。
  商行舟没再说话,沉默着,有些颓然地握住她的手。
  他垂着眼,背脊仍旧笔直,衬衫被风鼓动,影子像一张清俊的弓。
  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跟他十指相扣,安抚性地,捏捏他的虎口。
  “做最坏的打算,假如,他的视力真的没办法恢复如初。”许久,温盏轻声说,“他转业去做特警,一定也会一样厉害的。再退一步想想,他还活着,眼睛还能看见,已经很好了,对吗?”
  商行舟碎发落在高挺鼻梁间,被风吹拂。
  他苦笑:“话是这么说。但真到了自己身上,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陶也肯定也不想走的。
  温盏默不作声,伸长手臂,轻轻抱抱他。
  好像被一只海獭抱了满怀。
  商行舟微顿,心脏如同沉没入温暖的深海,整个人都被暖意包裹。
  他稍稍转过去,将她也放进自己怀里,头埋到她温热颈肩,闷闷地,哑声:“温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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