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言岐将初沅放到美人榻以后,便走向旁边的架前,用盥盆备着的清水仔细净手。旋即,他拿起架子上的巾帨,慢条斯理地擦着水迹,又转身往后面的美人榻行去。
榻上,初沅难受至极地蜷缩着,身下裙袂层叠堆起皱褶。她半撑着眼帘,望着慢步走进的谢言岐,眼角沁着楚楚可怜的泪花。她始终用贝齿咬着下唇,在极力抑着喉间呼之欲出的嘤咛。
终于,谢言岐走近,落座于榻侧,她也支起身子,伸手攥住他的袖角,一双漂亮的眼睛泪光盈盈,含着渴求,也含着愠怒和委屈。
思及方才,她执意走向屋门的情景,谢言岐眉梢上挑,下一刻,便伸手揽过她的月要肢。初沅本就是浑身酥软,完全靠着仅存的意志支撑。他这动作一出,初沅登时乏力地朝他怀中倾去。
她偎在他的月匈前,抬手去拉他的衣襟,嗓音带颤,“世子……”
谢言岐顺势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止住她的动作。他垂眸睥着她,唇畔的笑意若有似无,“殿下是要出去,还是在这儿?”
他可没有忘记,她方才想要朝着屋门出去了的情形。也许外边,苏承泽还没走远呢。
所以他问这话,完全是在问,选他,还是苏承泽。
可是,如今的初沅哪有心思和他多言?
她单手攀着他的肩颈,下颌抬起,去亲吻他棱角分明的喉结,极具目的性。她的唇软糯带着几许湿润,温柔地辗转流连,却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击溃。
谢言岐的呼吸骤然急促。他喉结微动,握着她月要肢的力道逐渐收紧。他阖上双眸,在她的额发落下轻吻。
有如理智溃决之前,最后的温柔和克制。
天光斜擦过窗沿,将他们相拥着、徐缓而卧的身影拓于地面,在一地的晚霞中,落下皮影戏似的阴翳。
初沅的襦裙被他徐缓推到月要际,他的手指节明晰,修长蕴着力道,随着他的动作,手背掌单手骨时有时无地浮现,青筋迭起,推着她上云端,又拽着她下深渊。
慢慢地,初沅攥住他的衣袂,只有短促的呜咽,婉转胜过恰恰莺啼。
她发丝汗湿贴着额角,愈发衬得潮红的面颊有如春桃始绽。
既是楚楚可怜,又是勾魂摄魄。
谢言岐躬着脊背,额角的青筋时隐时现,极力地隐忍着。
然而此时此刻,他的喉间,还是不可避免地涌起一股腥甜。
初沅有如漫步于云端,突然踩空。
她迷茫地睁眼,却只见得谢言岐倏然起身走向窗前桌案的背影。
谢言岐以手撑着桌沿,双眸微阖,呼吸急促,极力地yihua平复着。他抬起手,屈起的指节轻刮眉骨,喉结不住地提动。
自从那日夜里,她刻意落水,引他出现失控,呕血昏迷以后,他身上的余毒,就明显消散不少。碰到她,亲吻她,也不会再如先前毒发频繁。
这回,尽管没有实切地行事,但也足以让他溺于温柔乡。
指尖残余的柔软,还有脑海里挥之不去的胜雪凝肌。
使得他身上的余毒再次发作。
谢言岐紧摁眉骨,始终压不住那股上涌的腥甜,还有心脏跳动带起的剧痛。他置于桌案的那只手,慢慢地挪动着,最后,终是摸到一樽杯盏,端起饮尽。
这杯凉水不同于那壶提前备好的梅子酒,只是往水里切了冰块,沁着纯粹的凉,丝丝缕缕地,将他的神识扯着归位。
谢言岐逐渐于那阵剧痛中缓过神来。
他半垂着眼帘,轻轻摇晃手里的杯盏,冰块磕碰瓷壁,撞出清越声响。
他对着杯中倒影出神片刻,旋即,仰起下颌饮尽。
第122章
不多时, 谢言岐去而复返,不紧不慢地坐到榻侧。
听见他渐近的跫音,初沅埋首于软枕, 既是中道而废的委屈,又是突然落空的愠怒, 整颗心无所适从, 始终不愿抬起头看他。
谢言岐也不勉强,他伸手,将她额前汗湿的发丝捋到耳后, 旋即俯首, 轻吻她额头、脸颊,沿途下移, 从她的侧颚,流连至锁骨……
他含着碎冰, 唇带着凉意。初沅体内那些浮动的燥热, 似乎也随着他的啄吻,有刹那的纾解。她舒服得想要喟叹,睫羽不住轻颤着,无所适从地支起膝盖。
于是谢言岐便扣住她的膝, 躬起脊背俯身。
碎冰触暖意,慢慢融化。
他太熟悉她的弱点,初沅的呼吸, 不免变得短促, 而又滞涩。她试图去蹬他的肩膀, 却被他锢住脚踝, 强势地上推, 直至贴近臀|部, 彻底失去反抗的余地。
一时间,屋内只有她破碎的、时有时无的啜泣。
也不知过去多久,日落西沉。
初沅意识昏沉地躺倒在美人榻上,泪水濡湿的睫羽微阖,安静地贴着下眼睑。
谢言岐将她深深浅浅濡湿的襦裙扔甩到屏风之上,捡起旁边的茵褥,轻轻给她盖上,旋即起身,走向窗前的桌案。
他伸手撑着桌沿,这回,终是难以遏制的剧痛侵袭,伴随着一阵腥甜上涌……
鲜血滴落地面,他行若无事地拿出绸帕,捂住口唇轻拭。待到血迹擦净,他提起桌案上的茶壶,将茶水倾倒杯盏。
潺潺的水声之中,初沅也慢慢地掀起眼帘,朝着他的方向望去。异样的渴求退去以后,就只有极度的心慵意懒,还有,后知后觉地回忆复苏。
她一点一点地记起,整件事情的始末,这日下午发生的种种。
刹那间,初沅的心中登时溢满各种情绪。她艰难地用肘臂撑着,半支起身子。
听见她动作的窸窣声响,谢言岐便也知道,她这是清醒了过来。
他慢条斯理地端起杯盏浅抿,等到茶水彻底冲淡喉间的那股腥甜,他方才将手里的杯盏置于原处,转过身向她走近。
初沅仰首望向他,所有的情绪都写在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泪盈盈的,含着娇怯,带着委屈。
只一眼,她轻颤着睫羽垂眸,似是在对着榻上堆叠的凌乱裙袂,怔怔出神。
事到如今,她是什么事情,都记起来了。
甚至于中途,苏承泽到来的插曲。
以及,他指尖的温热,和唇吻的微凉之触。
越是回想,初沅便越是难以抬首。
她方才于神识迷糊之际的出格举止,显然是不慎中了什么迷|药。
谢贵妃直到现在都没能赶来。流萤亦是遵循着她的吩咐,去到谢贵妃的宫殿,至今未归。
她不知道,倘若来人不是谢言岐,指不定,会有怎样的后果?
初沅攥紧身下的裙袂,思绪千回百转,鼻尖是止不住的发酸。
谢言岐在她的榻边坐下,单臂杵在身侧,倾身朝她靠近,轻笑着问道:“觉得委屈?”
他说话时的吐息轻扫过面颊,带起细微的酥麻。
初沅半垂的睫羽,不免又是一阵颤栗,下意识地将手垂得更低。
谢言岐目不转睛地睥着她。
她的眼尾晕着薄红,泪珠晶莹,凝结在睫羽上。
她就这样缄默着,回避着。
谢言岐随着她的动作俯首,一分一厘地和她凑近,直至,鼻翼相对,彼此呼吸交缠。
这时,他又隔着咫尺的距离,问道:“嗯?”
他凝注的目光,若有似无的气息,都极具攻略性,让人无法忽视,更让人无法躲避。
初沅轻眨眼睫,眸底的清泪将坠未坠。
在那滴泪珠将要砸在他心上之前,他猝不及防地逼近,唇吻落在她的眼睑,细致又耐心地,将她的脆弱、委屈,尽数衔走。
初沅神情微怔,颇有些地意外地,抬起眼看他。
四目相对之时,谢言岐终是瞧见她眸中的千言万语:她的茫然,她的惊疑,还有她的不知所措。
他喉结微动,紧接着的下一刻,俯首吻住了她的唇角。
唇吻相触的瞬间,初沅的脑中霎时归于空白,好像所有的情绪,都尽数被他掠夺。
谢言岐捧着她的下颌,试探着加深,她也不得不随着他侵略的深吻,抬起头来,承接他的辗转掠夺。
在她几近窒息的时候,他终于放过她,额头抵着她的。
他们的呼吸此起彼伏,鼻翼相对之时,错乱着交缠。
初沅睁开眼睛,恰和他的目光近距离相汇。
她的脸颊,骤然变得通红。她忙是用手抵住他的肩膀,推他。
谢言岐倒也配合,顺着她的动作,和她拉开距离。他伸手,指腹轻拭去她唇角花掉的口脂,来回摩挲的动作,似乎带着别样的意味深长,“殿下在委屈什么?是臣服侍得不够周道,还是,不满意在这里的人……是臣?”
再次重温他指尖的温度,初沅的小脸,登时红了个透,连带着玉白的耳廓,都透着粉。
她轻咬着下唇,别过头,忽略掉他这个令人耳热的问题,转而慢声问道:“谢大人和我这样,我们之间……又算是什么?”
从前,他们有着云泥之别,她和他的云情雨意,更像是露水情缘,贪一晌的欢|愉,看不见未来。
方才,只要他想,他大可趁人之危。
但他没有。
他们游离于防线边缘。
到底是,算作什么关系?
谢言岐的目光始终没有从她的眉眼间移开,他喉结微动,嗓音低沉,“就要看殿下,如何作想的了。”
“那你呢,你……又是怎么想的?”初沅接着问道,心里是忐忑,更是怅惘。
她真的想知道,他之前的若即若离、忽远忽近,是因何、是为何。
三年太久,她等不起了。
人心难测,她更是,没办法去揣摩。
她不想再抱着一厢情愿的期望,一次、又一次地落空。
她眸中流转着情思万许,耐心等待着,他的回答。
谢言岐看着她的眼睛,道:“臣,自是对殿下,心存妄想。”
也许中途忘记过她。
也许绝情蛊余毒抹去他对她的情意。
他还是极力从尘封的回忆里找回她。
再次对她心动。
谢言岐眼珠不错地和她对视,喉结微动,“如果殿下是天上明月,那么臣想的,便是摘月。”
他逼视的目光,丝毫不藏侵略的谷欠望。
要将她占据吞噬。
初沅险些溺于他的眼神里,忘了呼吸。
她忙是垂下眼帘,意外地回避着。
谢言岐却不容她畏怯,再次朝她逼近,问她:“怎么,明月,可否要下凡尘?”
来他怀里。
还是说,等他去摘?
他话中之意显而易见,初沅如今面对的,是他毫不掩饰的,极具目的性的占有谷欠。
她下意识地攥紧手心。
却被谢言岐拉起手,逐次将葱指扳直。
她手心落下的指甲印,宛如月牙,隐约泛着红。
谢言岐神情专注,用指腹轻轻按揉着那些痕迹,动作是一如既往的从容自若。
初沅瞧着他收敛锋芒,半垂着的眉眼,不免有刹那的恍惚。
他整个人的气质,好像比三年前,更加锋锐。
仍是让她,难以招架。
初沅跟着他的视线垂眸,也看着自己平摊于他手里的掌心,嗓音瓮着几许怨、几许怅,“若是不愿呢?”
谢言岐没有抬首,仍是耐心地为她揉搓手心的掐痕,闻言,忽而轻笑道:“殿下应是清楚臣的为人。”
话音甫落,他抬眸望向她,“臣若是想要,便不会落空。”
他这话,属实就有些强硬霸道了。
初沅双眸睖睁,不可思议地瞪目瞧他,“你、你不讲理!”
她抽回手,郁闷地倒回榻上,埋首于软枕中,瓮声瓮气地道:“……你就会欺负人。”
许他手到擒来,却对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她之前受过的那些委屈,难道,就是该么?
谢言岐跟着她的动作倾身,声音又低又慢,带着臣服,带着哄,“臣知错。”
“先前种种,皆是臣之过错。”
“臣,确实不该。”
“殿下怎么罚都成。”
“只是,臣对殿下的妄念,绝不会断。”
他还是他,道歉的话,也说得如此强横。
初沅从枕面露出一双眼睛,似怨似嗔地看着他,“那你……就说说看,你错在哪里了?”
向来只有他审旁人的份儿,时至今日,谢言岐倒是体会了一把,嫌犯的感觉。
他的公主殿下,确实有了公主的样子。
谢言岐颇是无奈地笑道:“错在忘情,错在忘你,错在无所为。”
闻言,初沅神情微怔,眼中溢满茫然。
谢言岐接着道:“不知殿下,要如何定罪,又要如何、处置微臣?”
初沅望着他怔怔出神,有些话,呼之欲出,熟料此时,外边突然传来一阵动静。
是谢贵妃,在宫人的簇拥之下,姗姗来迟。
——“耽搁了这么久,也不知道阿妧那孩子,有没有生我的气?快快快,再走快点!”
但是此刻的初沅,衣衫不整,屏风上还挂着她布满水迹的襦裙。
根本就无法示人。
她求助似的望向榻前的谢言岐,眸中盛着惊慌。
第123章
原本, 谢贵妃是估摸着时间过来的。
今日的水榭之约,完全是她和圣人商议好,给初沅和苏承泽安排的相看。
若是去的早了, 不慎撞见两个年轻人之间的倾诉衷肠,既是落得个不讨好, 也会坏了事。
于是谢贵妃思来想去, 便和进宫拜见的谢二媳妇蔺兰,在宫里多闲谈了一阵。谁知一不小心,竟是一个时辰过去, 险些误了时间。
谢贵妃迈着匆遽的步子, 急忙走向太液池的那处水榭。
随行的宫人们见状,不免心中慌乱, “贵妃娘娘,您可慢着些, 当心肚子里的小皇子或是小公主!”
对此, 谢贵妃充耳不闻,行动间,仍是火急火燎。
行至水榭门前,她先是伸手叩门, 却没有听见屋内的任何动静。稍作犹疑,这才径直推门进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