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龄摇摇头,“不想去。”
“没事,别怕,我陪着你呢,”陈郁宽像哄小孩似地说,“这样下去不行,万一一会儿还吐呢,去医院让医生看看。”
寒龄没说话,只是摇头。
她头低下去,鼻尖发酸,有点想哭。
不是因为肚子疼。
而是有人在这种时候温柔又耐心地哄她。
她妈走的早,记忆里,她第一次来例假的时候也是狼狈不堪,那天还是陈郁宽帮了她一把,才不至于让她那么尴尬。
那时候,她年纪小,这种事情还不好意思跟寒程良讲,所以,她只能笨拙地拿着手机在网上搜关于这方面的知识,又忍着肚子疼一个人去超市买姨妈巾。
一个人煮红糖水,一个人洗带血的衣服,一个人跪在地上呕吐,一个人窝在床上疼到晕倒。
在最难过的时候,她都是一个人撑下来的。
可如今,却有一个人一直站在她身边,做曾经那些自己一个人做的事。
长这么大,她是第一次享受这种温暖。
眼睛越来越酸,寒龄眼泪掉下来。
“好好好,”陈郁宽以为她是不想去医院才哭,于是摸摸她的头,“不去医院,我们不去医院了。”
“我们就在家,哪儿也不去。”
在家。
这里是她的家吗?
寒龄抬头,泪眼摩挲地看着他,哑着声音喊:“陈郁宽。”
“嗯,怎么了?”
“你真好。”
陈郁宽笑了,他抬手给她擦了擦眼泪,哄道:“因为你是小公主。”
寒龄笑了,“我才不是。”
“那是什么?老巫婆吗?”
寒龄:“那还是小公主吧。”
“好,小公主,”陈郁宽语气宠溺,“那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你之前这种情况都是怎么处理的?”
“生抗,”寒龄说,“止疼药不管用。”
“没办法能缓解缓解吗?”
寒龄:“小丸子。”
陈郁宽:“嗯?”
寒龄:“红糖小丸子。”
陈郁宽面露疑惑:“什么东西?”
“就......”寒龄不知道怎么说,“就红糖小丸子。”
陈郁宽没再纠结这个问题,他问:“吃这个就能好?”
寒龄说:“之前楼下阿婆做过,我吃了会好一点点。”
“行,”陈郁宽箍着她的肩膀让她躺下,顺便给她掖了掖毯子,“躺着吧,我给你做。”
“你会吗?”
“不会,”陈郁宽如实说,“但可以学。等着。”
说完,转头回了卧室,一会儿后,他穿戴整齐,手里拿着钥匙,“五分钟回来,有事给我打电话。”
“你要去哪儿?”寒龄想起来。
“别动,躺着,”陈郁宽说,“去趟超市,你有要买的没有,比如那什么,有吗?”
他应该说的是姨妈巾。
寒龄有点不太好意思,脸红道:“有。”
陈郁宽嗯了声,“我很快回来。”
*
他走后,寒龄一个人躺在沙发上,仰头看着天花板。
身体周遭都传来源源不断的热意,心里也热热涨涨的。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感觉自己好像没那么疼了。
陈郁宽在路上搜了红糖小丸子的做法,去超市直奔材料区。
买完,他想着她可能还没吃饭,于是在路边打包了馄饨和粥,特意强调不要放辣椒。
买完东西,他很快赶回去。
上楼的时候遇上了庄棋,他看着他手里的东西,纳闷道:“买的啥啊?面啊?”
“糯米粉。”陈郁宽说。
“买这玩意干啥?”
陈郁宽急着上楼,匆匆留下句,伺候公主,然后走了。
庄棋一脸懵,“啥公主啊?”
楼上客厅,寒龄正闭着眼睛休息,陈郁宽轻声轻脚的把东西放到桌上,然后蹲下来摸了下她的额头。
没之前那么凉了。
寒龄没睡熟,感受到陈郁宽动作时她就醒了,她睁开眼,朝他笑了笑。
陈郁宽:“吵醒你了?”
寒龄摇摇头,“我没睡。”
“好点了吗?”
“嗯。”
“起来吃点东西吧,”陈郁宽说,“不知道你爱吃什么,给你买了馄饨和粥。”
寒龄坐起来,看到桌子上一大购物袋的东西,说:“怎么买这么多。”
“有备无患嘛。”
“吃点吧,”陈郁宽给她打开馄饨盒子,把勺子给她,“还热着呢,你慢慢吃,我去给你做小丸子。”
寒龄手里捏着勺子,仰头看着他,忽然有点于心不忍。
“要不算了吧,”她说,“我好很多了。”
“东西都买回来了,干嘛?不相信我技术啊。”
寒龄坦诚道:“你都没进过厨房。”
“谁说的,”陈郁宽辩驳,“上次做番茄炒蛋不进过一次。”
“不一样呀。”
“哪儿不一样了?”
“番茄炒蛋都是现成的,丢进去炒熟了就行,小丸子不是呀,还要自己动手做。”
“啧,你这是瞧不起我动手能力啊,”陈郁宽给自己正名,“我告诉你啊,我小时候的手工课每次都是班里第一。”
寒龄笑了声,“这能一样嘛。”
“怎么不一样了,教程我都找好了,”陈郁宽说,“不就和面,然后搓成小球球嘛,这不跟上学时候搓橡皮泥一样。”
寒龄笑了,一副无奈的样子。
陈郁宽不服气,撂下最后一句话,“怎么?还不信?等着!”
说完,他提着东西去了厨房。
看着他一副斗志满满的样子,寒龄忍不住笑了。
原来,陈郁宽身上也有小孩子的一面。
蛮可爱的。
后面的时间,寒龄边吃着陈郁宽买回来的馄饨,边往厨房那边看。
他今天穿着件蓝色毛衣,袖子翻到小臂位置,这个颜色,衬的他皮肤更白,他身材高大,围着一个卡通样式的围裙,样子有些滑稽。
寒龄捞了个馄饨放进嘴里,耳朵听着陈郁宽那边传来的声音。
“下一步,我们碗中适量多次加水,揉成一个光滑的面团。”
“靠!”
“到底加多少水啊!”
寒龄抬头往那边看了看,然后放下勺子走了过去。
“怎么了?”
“等会儿,”陈郁宽转身伸长胳膊,做了个别过来的手势,“有点小失败,你先别过来。”
“失败了?”
陈郁宽手上都是糯米粉,他伸出食指,“一点点小意外。”
“我看看。”
寒龄不顾他阻挠,非要过去看,她伸长了脖子张望,只见碗中有一团面糊糊,根本没有面团。
“......”
“你要摊煎饼吗?”
陈郁宽面露尴尬,但仍理直气壮道:“做饭还不允许人试错了?谁做饭不是越挫越勇?”
“再说了,我这稀点怎么了,加面就是呗,水少了加水,水多了加面,我这么大一兜呢,我就不信还揉不成个团。”
“行了,你别在这打扰我,赶紧回去歇着。”
寒龄被他这一连串的话逗笑了,她说:“陈郁宽,你有时候好可爱啊。”
“像个强词夺理的小朋友。”
“......”
陈郁宽怀疑自己听错了,居然被一个小自己七岁的小丫头喊小朋友。
“小朋友?”陈郁宽难以置信,“我大你七岁,你叫我小朋友?”
“那......大朋友?”
“......”
陈郁宽面露微笑,“请你离开我的厨房,立刻、马上!”
“这是我的地盘。”
寒龄忍住笑,往后退了几步,“哦。”
陈郁宽扭过头去继续跟自己的厨艺斗智斗勇,寒龄就靠在冰箱旁边看他。
看着他一会儿眉头紧锁,一会儿又满意地点头。
寒龄唇角始终带着笑。
她从没想过自己有天会受到这么好的待遇。
她也从没想过。
居然真的有一个人愿意为他下厨房,做自己从没接触过的东西。
而这个人,还是她心心念念喜欢了好久的人。
看着他忙碌的身影。
寒龄忍不住幻想,如果未来有一天自己和陈郁宽结婚。
那时候的他也会像现在这样给她做红糖小丸子吗?
会有那么一天吗?
她很希望也很盼望。
希望会有。
想着想着,她鼻尖一酸,情不自禁地走到他身后,脑袋轻轻抵上了他的后背。
陈郁宽动作一顿,稍微偏了偏头,“难受?”
寒龄摇摇头,没说话。
陈郁宽也没动,他感受着身后的人身体的温度,心里那股麻酥酥的感觉又冒了出来,不同以往,这次心跳还有些快。
他安静一会儿,稍稍偏头咳了一声,心里有点乱,但脸上还是很平静。
“那什么,你回去坐着,一会儿就好了。”
寒龄没说话,手贴着他的腰往前绕,她很想抱抱他。
陈郁宽察觉出了她的动作,心里猛地一跳,顾不上手上还有面粉,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
为了缓和气氛,他玩笑道:“干嘛?想吃我豆腐啊?”
“......”
寒龄手一僵,默默把手收回来。
“没有......”
“我就是想问。”
陈郁宽往前挪了一小步,和她隔出段距离,然后回头看着她,“问什么?”
寒龄看着他的眼睛,问了和刚才同样的一句话。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陈郁宽笑了,他作势思考了会儿,才回答:“这话不应该我问你么。”
“寒龄,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寒龄语塞:“我......”
陈郁宽不紧不慢地说:“我都看的出来,你找我聊天,逗我开心,送我花,安慰我,鼓励我,相信我。”
“为什么?我们非亲非故,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寒龄近乎眷恋地看着他,心底的答案呼之欲出。
因为喜欢你。
“因为你是好人。”
“因为你对我好。”
陈郁宽目光停在她脸上,过了会儿,他笑着说:“一样。”
“因为你也是好人。”
“因为你也对我好。”
寒龄睫毛颤了一下,她垂眼,挡住自己的眼神。
因为你对我好。
因为你也对我好。
她可以理解成这是一种双向奔赴吗?
那我喜欢你。
你是不是也可以喜欢我。
......
经过陈郁宽的不懈努力,红糖小丸子终于做好了。
他盛到碗里,端过来给她。
“尝尝味道对不对。”
寒龄拿着勺子,期待的眼睛都闪闪发亮。
她捞了个送到嘴边。
“吹吹,小心烫。”
寒龄轻轻吹了几下,然后送进嘴里。
她面露惊喜,“好吃!”
是真的好吃,糯米丸子糯糯的,带着红糖的甜味,还有桂花的香气。
这甚至比楼下阿婆做的还要好吃。
“看,我就说!”陈郁宽有点小得意。
“你尝尝吗?”
陈郁宽婉拒,“我不喜欢吃甜的,你吃。”
“肚子还疼吗?”
寒龄:“好很多了。”
陈郁宽:“慢慢吃,做了很多。”
寒龄点点头,抬头冲他笑了笑。
陈郁宽目光温柔地看着她,自己毫无意识到眼睛里全都是宠溺。
不知是不是她虚弱的原因,又或者是她发自内心的笑,陈郁宽感觉今晚的寒龄有种之前少有的柔软。
这种柔软是指她的性格,之前他一直感觉小姑娘表面上有种不太好让人接近的冷,虽然有时候笑,但身上好似带着戒备。
如今这么一碗红糖小丸子,就能让她发自内心的笑这么久。
陈郁宽不禁想,她之前过得很辛苦么?
联想起之前她画本上写的那段话,还有她说自己碎掉的家庭。
陈郁宽盯着眼前的小姑娘,看着他的发顶,忽然轻声开口:“寒龄。”
她抬头,“嗯?”
“之前过得很辛苦吗?”
寒龄怔住,她眨了眨眼,没太懂他话里的意思。
陈郁宽晃了下神,感觉自己过于唐突了,他摇了摇头,笑了声说:“没事,吃吧。”
红糖小丸子已经见底了,寒龄手捏着勺子无意识地搅着,半晌,她开口:“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