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程良干笑两声,说了和以往同样的一句话,“龄龄,你阿姨心眼不坏,就是嘴有些毒。”
“她心眼不坏?”寒龄平静地反问,“你知道她对我说了什么吗?”
寒程良低着头,没有言语。
寒龄笑了声,缓缓道:“她说我妈是神经病,说我应该跟我妈一起去死。”
“这样,是心眼不坏?”
寒程良语塞,“你、你是不是听错了?”
“爸,你会为了我跟她吵架么?”
寒程良沉默,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寒龄点点头,“好,知道了。”
另一边,陈郁宽神色复杂地靠在一旁的墙上,病房的门被打开了条缝,里面的一言一语他都听的到。
他终于知道。
寒龄为什么这么要强,为什么遇见事情的时候这么平静。
为什么对打架这么游刃有余。
因为从小到大,她身边没有人帮他。
连自己最亲爱的爸爸都不站在她这边。
她不保护自己还要靠谁呢?
他叹声气,心里越来越心疼这个外表看起来坚强的小姑娘了。
听到里面没有了说话声,陈郁宽缓了会儿情绪后,走了进去。
病房内,寒龄和寒程良坐在房间的两端,像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峙。
陈郁宽开口打破了这阵沉默,他把早餐放到桌上,对寒龄说:“简单买了点,趁热吃吧。”
他一说话,寒程良的视线被吸引过来。
“叔叔。”陈郁宽对他笑了下。
“哎。”答应完,他又有些意外道,“你、你是龄龄朋友?”
“嗯。”
“那昨晚是你照顾她的?”
一个大男人照顾一个小姑娘,更何况还是非亲非故的。
陈郁宽不想让寒程良多想,撒了个谎说:“没有,我晚上就回去了。”
寒程良松了口气,可这口气还不等送到底。
他就听到寒龄说:“就是他照顾的我,一整晚。”
陈郁宽:“......”
寒程良猛地抬头,“什么?!”
“如果不是他我已经死了,”寒龄平静道,“您不让我后妈来照顾我,还要管谁来照顾我么?”
寒程良被噎的说不出话。
陈郁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给她打开粥的包装盒,把勺子给她,低声说:“我一会儿要回去一趟。”
“你要走了?”
“店里有点事。”
说完,他看了眼对面低着头的寒程良,压低声音说:“我晚点再过来。”
寒龄闷闷的说了句哦。
陈郁宽等寒龄吃完早饭就回去了。
寒程良想送送他,陈郁宽说不用,但尽管这样,寒程良还是去送他了。
走廊里,他一副欲言又止的姿态。
陈郁宽直接挑明道:“您有话想跟我说?”
寒程良勉强笑了笑,说:“谢谢你昨晚照顾我们龄龄,我平常工作忙,不常回来,她阿姨平时上班也怪累的,所以没有来。”
陈郁宽笑笑,不置可否。
“听你刚才说店里忙,肯定还有事情吧,你晚上就不用来了,忙自己的事比较重要,”寒程良委婉道,“虽说你们是朋友,但你一个大男生照顾小女孩还是不太方便。”
陈郁宽点了下头,顿了顿,他说:“我也有话要跟您说。”
寒程良:“嗯?”
陈郁宽语气没有刚才的轻快,反而带着股责备的意味。
“昨天送寒龄来的时候,医生说幸亏送的及时,如果再晚一点人可能就没了。”
寒程良惊恐,下意识地说:“什么?!这么严重?那之前不舒服为什么不说!”
“不说?”陈郁宽轻轻一笑,“她说了有人听么?”
“你应该去问问您妻子,问问她为什么一个人在卧室里一整天不出门都没人去问。”
陈郁宽没理会寒程良复杂的神色,“我说话冲还请您多担待。”
“我不知道您说的她心眼不坏是什么意思。”
“但是据我所知,如果心眼不坏,不,是但凡有良心的人,是不会一次都不来医院探望的。”
“我不知道她在您眼里是什么人,反正在我这个外人眼里,她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后妈,或者说重一点,她不算个人。”
“还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您也可以问问自己,问问自己这个父亲当的是否称职。”
说完,陈郁宽浅浅喘了口气,“我晚上还会过来。”
“不为别的,只因为我答应了寒龄。”
*
寒龄这边,她刚打上点滴,就接到了班主任打来的电话。
“喂?寒龄啊,病好些了吗?”
“好多了,昨天事情突然,没来得及请假。”
“没事,身体最重要。”
“大概还有多久回学校啊?”
寒龄说:“下周应该就能回去了。”
“行,好好养病。”
“还有啊,现在学习任务紧,如果身体允许的情况下自己在家也要适当看看书。”
“嗯,我知道的老师。”
“好,好好休息吧。”
挂断电话,寒程良也回来了。
他低着头,一副霜打了茄子的样。
寒龄猜想可能是陈郁宽对他说了什么。
“爸。”
寒程良抬头,“哎。”
“怎么这么久?你们说了什么?”
寒程良还在回味刚才陈郁宽说的那些话。
他越想越气,就算是他说的有道理,可关他一个外人什么事!他有什么权利对自己的家事指手画脚。
“你怎么跟YHDJ那人认识的?”寒程良语气不善,“他一看就大你很多,你们怎么成朋友的?爸爸不是告诉过你吗!不要和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交朋友!”
“他不是不三不四的人。”寒龄直视着他,没有丝毫胆怯。
她缓慢开口:“他也不是我朋友。”
寒程良:“那......”
“他是我喜欢的人。”
作者有话说:
宽哥给老婆撑腰了呜呜呜
第44章
寒程良一愣, 随即勃然大怒:“你说什么?!”
“我说,”寒龄面色从容地重复一遍,“他是我喜欢的人。”
“你!简直胡闹!!”寒程良厉声道, “你了解他吗?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我知道。”
她这一副平静从容的样子让寒程良看的生气,他吼道:“你知道什么!龄龄,你现在越不越不听爸爸话了, 爸爸不反对你喜欢别人,但你要喜欢对人!你现在这个年纪,很容易受蒙骗!!我看他根本不是和你一个年龄段的人, 你们怎么认识的, 是不是他骗你的!!”
“没有, ”寒龄看着他,目光丝毫不惧,“是我喜欢的他, 跟他没关系。”
“你!”寒程良被气的说不出话,“给我断掉!我不同意!”
“我告诉你不是征求你的同意的, ”寒龄淡淡道,“我是通知你, 我有喜欢的人了。”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非要跟爸爸对着干嘛!!”
“爸爸识人多,那个人我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你喜欢他不会有好结果的,听爸爸话, 早点断掉, 你现在这个年纪, 最应该做的是学习!”
寒龄笑了笑, 只是笑容里带着抹凄凉, 她说:“你不用紧张, 你女儿现在还处于单相思阶段,所以不存在你说的没有好结果。”
“我从小到大没向您要过什么。但这次,我想求您把他这个念想留给我。”
“他对我很重要很重要。”
寒程良:“你!!”
“就这一件事,不要拦着我喜欢他,可以么?”
寒程良叹了很长的一口气,他说:“爸爸是怕你上当受骗!”
“上当受骗我也认。”
“就这一次,是不是好结果都让我自己承受。”
寒程良沉默,之后重重地叹了声气。
“龄龄,爸爸这都是为你好,等你上当受骗了就晚了!”
“那我也认。”
*
陈郁宽回店里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了,他从路上买了饭带回去。
店里人不多,只有庄棋和零星的几位顾客。
听到门口的风铃声,庄棋从手机里抬头,“哎?回来了?”
陈郁宽嗯了声,把打包的东西放到桌上。
“吃饭了没?”
“没呢,正准备点外卖。”
“别点了,一块吃吧。”
“行,”庄棋放下手机,去打开外卖盒,“小寒妹妹怎么样了?好了没?”
“好多了。”陈郁宽拿了瓶水,仰头喝了一口。
“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还是你在那陪她,她家里人呢。”
“她没家人。”
庄棋:“啊?孤儿啊?”
“......”
“不是,”陈郁宽淡淡道,“是相当于没有家人。”
庄棋懂了,“哎,真可怜。”
“那你一会儿还去不去了?”
“晚上过去。”
“行,那到时候记得买点东西带过去,病人得吃点好的。”
“嗯,一会儿去超市。”
“行。”
说话的间隙里,剩余桌上的几位客人也离开了。
两人安静地吃着饭,陈郁宽胃口一般,吃了半盒米饭就放下筷子了。
“干嘛?吃这么少?没胃口啊?”
“嗯。”
“你这有烟么?”
“有吧,我给你找找,”庄棋转身去吧台处找,边找边说,“咋的啦?咋还突然要抽烟了,有烦心事啊?”
“我记着这里有半盒的,诶,找着了,”庄棋扔给他,“给!”
陈郁宽抓起烟盒,磕出一根,点燃后放进嘴里深吸了一口。
然后,他长叹声气,烟雾从唇边倾泄而出,“庄儿。”
“咋啦?这么深沉,”庄棋放下筷子,“发生啥事啦?跟我说说,我开导开导你。”
“你谈过恋爱么?”
“感情问题啊,”庄棋说,“谈过啊,大学时候谈过个女朋友,没到毕业就拉倒了。”
“为什么?”
“人家毕业后想回家发展,我也想回家发展,我俩谁都不肯低头,又都接受不了异地恋,然后就掰了。”
陈郁宽又抽了口烟,摇头道:“挺可惜的。”
“没啥可惜的,”庄棋说,“说白了就还是不够爱,我不够爱她,她也不够爱我。”
“怎么着,你谈恋爱了?”
“没有。”陈郁宽夹烟的手垂在吧台边缘,他看着猩红的火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会儿,他喃喃道:“我好像喜欢上了个人。”
“真假的?!”庄棋一脸惊讶,“谁啊谁啊,漂亮不!”
“挺漂亮的,”陈郁宽笑了声,“你认识,还经常见面。”
“我认识?还经常见面?”庄棋开始想,“不对啊,我常见的,不就咱们店里这几个嘛,小寒妹妹,梅梅,外加个徐清怡。”
“不是吧?你喜欢徐清怡啊?!”
陈郁宽笑着摁灭烟,伸手扫了扫烟雾,“傻吧你。”
“你才傻,这不你说的嘛!”
陈郁宽敛起笑,淡淡道:“是寒龄。”
庄棋啊了声,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
“WHAT?!!寒龄?!!是小寒妹妹那个寒龄吗?我操!你疯了啊陈郁宽!”
陈郁宽苦笑道:“是吧,我也觉得我疯了。”
“不是,你不是唬我呢吧。”
“你觉着呢?”
“那小寒妹妹知道不?”
陈郁宽摇头。
庄棋反应了会儿,再三确认道:“我再问一边,你真不是唬我的吧。”
陈郁宽笑:“有这么难接受?”
“不是,这太吓人了啊,”庄棋说,“宽儿,你自己想想,这说出去能让人接受吗?”
“你说你要喜欢个徐清怡我也就不说啥了,可你喜欢的是寒龄!”
“喜欢寒龄就不行了?”
庄棋说:“你问问你自己,问问你自己行不行,寒龄多大你多大啊,你俩差七岁,快一轮了,你七岁的时候她才刚出生!”
陈郁宽知道。
他在医院陪寒龄的那两天,不止一次问过自己“行不行。”
理智告诉他不可以。
可他的心却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