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不经意的见面。
都能把她带回四年前那些痛苦的回忆里。
不公平。
明明是他的错,是他对不起自己。
为什么难受的从始至终都是自己。
寒龄平静地睁开眼睛,擦掉眼角溢出的那滴泪,然后点进播放软件,不带任何犹豫的删除了那首歌。
*
寒龄到医院的时候刚八点半,医生刚上班。
她安静的一个人缴费、挂号。
因为来的时间早,所以是第一个,没有等。
寒龄走近诊室,医生像老熟人似的跟她打招呼:“来了?这段时间感觉怎么样?”
“不好。”寒龄如实说,“我睡不着。”
医生温和道:“过来坐下说。”
寒龄过去坐下,肩上的包放到腿上。
“不用紧张,”医生笑笑说,“前段时间不是说睡眠不错了么,怎么又睡不着啦?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寒龄低着头,“可能吧。”
“这样,你先去做几个检查,”医生说,“咱们根据检查结果再聊。”
“嗯。”
寒龄背着包走出诊室,轻车熟路地拐进了旁边的自测试。
很快,她拿着几张报告单出来,又回了刚才的诊室。
“来,报告单给我。”
寒龄把报告单交给医生。
医生翻着看了看,轻轻皱了下眉头,随后又舒展开来。
她笑着说:“不用这么紧张,过来坐。”
寒龄坐下来,说话的声音很低,“您能再给我开一些安眠药么?”
“咱们先不说药的事,”医生把报告单放到一边,“先聊会儿天。”
寒龄指甲抠着自己的背包带,有些抗拒。
“不要抗拒,”医生笑笑说,“简单聊一聊,最近学习上很忙么?”
“还好。”
“我记得你之前说快毕业了是吧,论文写怎么样了,答辩了吗?”
“还没有。”
“之后什么安排呢?是继续读书还是工作?”
“读书。”
“最近有跟家里人通过电话吗?离家这么远上学,想不想家呀?”
“没有,不想。”
“最近情绪怎么样?有没有开心的事儿?”
“没有。”
“那就是有不开心的事儿了?”
寒龄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医生观察着她的神色,说:“生活上的还是感情上的?”
寒龄沉默一会儿,说:“后者。”
“跟男朋友分手了?”
寒龄摇了摇头,难得主动说一句话。
她说:“昨天遇到了个人。”
医生试探着问:“是因为遇见那个人所以才不开心?”
“......嗯。”
“好。”医生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又问,“为什么遇见那个人不开心,他伤害过你么?”
寒龄僵硬地点了下头。
“感情还是其他方面?”
“前者。”
医生听完,默默点了点头,根据她说的这几条要素,大概可以估计出这个人是谁。
多半是前男友。
“你们那天是偶遇还是约定好了见面?”
“......偶遇。”
医生:“那假如没有偶遇,你会想见他吗?”
面前的人明显顿了一下,然后才摇头。
医生瞬间就明白了,她笑了下说:“不想见有两种类型的不想见。”
“一种是心里想见但大脑不允许见,另一种是心里和大脑都不想见,属于哪种?”
面前的人头低的更低,没说话。
“好,我们不聊这个。”医生说,“最近又出现过什么极端想法吗?”
“......没有。”
“一点都没有吗?”
“偶尔。”
“药按没按时吃?”
寒龄默了一下,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按时吃呢?”医生在键盘上敲了几下说,“病人不按时吃药是大忌知道吗?”
寒龄抬头,说话的时候声音有点哑,“医生......”
“嗯,你说。”
“我吃了药感受不到自己的情绪,”寒龄说,“我很麻木,整个人都很累,头晕,没有力气,我感觉不到自己还活着,我像个行尸走肉,我不想这样。”
“治疗情绪方面的药都或多或少会有些不良反应,可是你不吃药,状态会更糟的知道吗?”
“我已经在变好了,”寒龄声音有点哽咽,“我可以感受的到,可现在又......”
医生猜到了她后面想说的话,“现在又不好了对吗?”
寒龄点头。
兜来转去,又回到了一开始的问题上。
“是因为遇见的那个人?”
她不说话。
医生又问:“我记得你两年前过来也说过一个人,那现在,这两个人是一个人吗?”
“......是。”
医生推了推眼镜,有些正色道:“寒龄,心理疾病和其他外在的毛病不一样,任何药物只是起到辅助作用,不是说靠吃药就能完全好,鉴于你现在的情况和我们刚才聊天的内容来看,你说的那个人就是你最大的心魔,所以我的建议是,继续按时按量的服药,同时也要自我调整,既然找出了原因,那就去战胜它。”
“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爱恨情仇,都摆在明面上说开,别一个人闷在心里,你现在这种情况最忌讳的就是胡思乱想。”
“你应该能感觉到自己最近的情绪有些不对,我这里再给你开一些帮助睡觉的药,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不借助药物,最好能自然入睡。”
寒龄静静听着,半晌她忽然出声道:“......战胜不了怎么办。”
医生拍了拍她的肩膀,“可以的,人是有强大的意识和主观能动性的,只要你想,那就可以。”
“好了,回去后继续按时吃药,注意休息,平时注意放松心情,锻炼锻炼身体。”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千万千万别再有极端想法,如果一旦感觉自己又冒出了这种想法,要及时来医院。”
寒龄最终没有再说什么,她跟医生道了句谢,然后背着包离开了。
她离开后没一会儿,诊室的门又被推开。
医生说:“你好,哪里不舒服?”
来的人说:“我没有不舒服,就是想问问,刚才那个女生这次情况怎么样?有变好么?”
医生皱了皱眉,她看着眼前站着的男人,忽然觉得有些眼熟。
她警觉道:“这个我不能告诉你,我们有权利保护病人的隐私。”
“......我知道,我就是想问问。”
医生道:“我没记错的话,你之前也来过几次吧,我很明确的告诉你,我不可能跟你透露任何与病人有关的问题,所以请你离开,不然我叫保安了。”
医院一楼,寒龄取号拿完药后,背着包往医院外走。
她撑开伞,在烈日中慢慢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
走到后,她合上伞,在长椅上坐下来。
她目光放远,视线远眺,心底忽然涌上一股无力感。
医院门口看病的人每天都络绎不绝,虽然她不喜欢这个地方,却也无可奈何。
寒龄低头,看到了包里装的那盒药。
是全新的一盒,不跟她以往吃的一样。
其实她已经有在变好了。
之前的安眠药已经减到吃一半了,有时候甚至不吃药也可以睡着。
可就在最近这几天,状况一下子变糟了。
她把药量加了一倍,勉勉强强才能睡着。
回想起刚才在诊室里医生说的那些话,寒龄感觉心底有些挫败。
她又何尝不想自己来战胜这个心魔。
可是她做不到。
这对她来说太难了。
过去的事情就像一个黑的看不见底的梦魇。
她每次看着好像刚要爬出来。
转念间,就会被那些叫回忆的恶鬼又捉回去。
所以这四年来,她始终都被困在里面。
自己折磨自己,永远不得安生。
思绪被突然罩下来的一片阴影打断,接着 ,她鼻尖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寒龄一愣,下意识抬头。
只见,梦魇最深处的人不知何时站在了她面前。
他头戴着一顶鸭舌帽,逆着光看不清表情,寒龄虚空地看着他的轮廓,听见他说:“上车,我送你回去。”
作者有话说:
滴滴,更新卡~
医院里这段跟医生的交流纯属文章需要,请勿代入现实,如果不妥,感谢指正。
第63章
听清他说的话, 寒龄晃了下神,忽的就笑了,她仰头看着他, 讥诮道:“你谁?”
听出了她是故意这么问,但陈郁宽还是蹲下了身子,眼睛看着她, 认真说:“我是陈郁宽。”
“我们认识?”
陈郁宽:“......认识。”
“可我好像不认识你。”
陈郁宽敛眸,声音低了几分:“寒龄......”
“你能走远点么?”寒龄说,“碍着我等车了。”
“车一时半会不会来, ”陈郁宽站起来, “上一班刚走。”
寒龄头偏向一边, 没有要听他说话的意思。
陈郁宽默了默,又说:“下一班最起码要等二十分钟。”
寒龄头转回来看着他,“所以?”
“所以......”陈郁宽说, “我送你回去。”
“你送我回去?”寒龄觉得好笑,“你为什么送我回去?”
陈郁宽:“因为......”
寒龄笑了声, 有些嘲讽般的说道:“因为看我一个人等公交可怜?还是看我一个人来医院可怜?”
说话间,一辆出租刚好停在了旁边, 车上的人下车。
寒龄看了眼那辆停着的出租,然后对陈郁宽说:“不好意思, 我现在不需要你的可怜了。”
说完,她拉开车门, 头也不回地上了那辆出租。
出租车很快扬长而去, 陈郁宽站在太阳底下, 看着那辆车汇入车流, 再也看不见。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一下, 整个人站在那, 无力又颓败。
*
大四几乎已经没有课了,寒龄回寝室的时候,姚玉正在洗衣服。
听到开门声,她从阳台露出头来,“龄龄,你回来啦!”
寒龄把包放到桌子上,说了声嗯。
“你去哪儿了呀?”姚玉说,“我早上睁眼的时候你就不在了。”
寒龄坐下来,给自己接了杯水,怕姚玉一直追着问,所以她找了个借口说:“有点事。”
“哦哦。”
姚玉也没在意,继续边洗衣服边哼歌。
“哦~黄昏之间,定格你的笑脸,那最美的一瞬间,仿佛你在我面前~”
“龄龄,我偶像的这首新歌好听吗?是不是超好听!我最近可喜欢这首了,单曲循环的程度。”
寒龄刚才进来的时候没意识到她放着歌,如今她这么一说。
她好像确确实实听到了阳台有歌声传进来,因为寝室没人,所以她开的是外放。
寒龄笑了下,刚想说句“好听。”
唇边的笑就僵了一下。
因为这个声音听起来太过耳熟,几乎是下意识她就反应过来唱歌的人是谁。
除了陈郁宽还有谁。
这世界上还有谁能比她了解他的声音。
只可惜那个曾经哄她睡觉的声音,如今却是她最害怕听到的声音。
寒龄一瞬间感觉有些心力交瘁。
为什么。
为什么走到哪儿她都避不开陈郁宽。
先是今天在医院,又是回来寝室。
为什么越想逃离,他就越这么轻而易举地渗透进自己的生活。
逃不开,躲不掉。
没听到声音,姚玉又探出头来问:“怎么啦龄龄?是不好听吗?”
寒龄没回答,勉强冲她笑了一下,她背上刚放下的包,说:“我去图书馆了。”
“啊?刚回来又要走啊?”
“嗯,拜拜。”
“好吧,拜拜。”
出了寝室,寒龄实在想不到可以去哪儿,她现在最想待的,就是一个安静的、没有任何关于陈郁宽的地方。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去图书馆。
上课期间的图书馆人不算很多,寒龄刷卡进馆,去了自己最熟悉的那个位置坐好。
她下楼接了杯水,又去找了本心理类的书,然后回到位置上坐好。
她翻开书,刚看了没几行,意识就开始神游。
两天了,她还是感觉自己有点恍惚,恍惚的缘由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陈郁宽。
因为太突如其然了。
他们的见面,来的太突如其然了。
她没有心理准备,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防备。
过去的四年,她一直都没有见过陈郁宽,虽然前两年关于他的消息在网络上铺天盖地,但她一直克制着自己不去看。